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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七十七 ...


  •   夜雨猛烈撼动马车,胡然驾车,那小屋在夜色里越来越远,化作一盏渐渐消失的灯。
      李蒙担心地看了一眼赵洛懿,赵洛懿则闭着眼睛,温暖的手指粗糙带茧,摩挲李蒙的拇指,在想事。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直接引大军过来是不可能的,南湄与大秦之间的天然屏障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非人力可为。走水路,一则需要时间,南湄也有水军十万,安南大王的屯镇守海岸线。要是陆路没有收拾下来,船只运来的士兵在输送路途中将大量耗损体力,船一靠岸就作战,士兵的身体吃不消也将是巨大的障碍。

      回宫后,大雨仍未停歇,李蒙洗了个澡,一身清爽气味,坐在屋外看雨。院里花草被雨水击打出的声音簌簌入耳。
      “想什么?不擦头发?”紧跟在李蒙身后出来的赵洛懿,取过一张大毯子,一腿跨过廊下,两腿大张,把李蒙抱过来,师徒两个排排坐着,赵洛懿用干布巾包起李蒙的头发,缓慢揉着。
      李蒙脑袋前后一晃一晃。
      大雨消去暑气,赵洛懿手势温柔有力,让李蒙有点昏昏欲睡。
      倏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李蒙捂住在布巾里的眼睛略被光闪了一下,就在雷声传来的霎时,赵洛懿嘴唇抵在湿润的布巾上。
      李蒙听见赵洛懿的声音在说:“祭礼当日,出城的车马会在皇宫西北角侧门等候,鱼亦和廖柳跟着你走,再派给你十二个人,护送你离开大都。曲临寒会在城外等你,和你师兄一起,赶到徐硕之的地盘。我不白给他办事,作为交换,他会安排船只,送你从大秦东南清江郡登岸,那里离南洲不远,你直接去闲人居等我。”
      那时候雷声隆隆,李蒙听到后半截才听清楚,半晌才想起前半截赵洛懿都说了什么。李蒙的双肩被赵洛懿两只手牢牢按着不让他动,他弓起背,霍然向后一撞,突然屈起手肘向后推,被赵洛懿抓住。
      李蒙“呼呼”粗声喘息,半天没说出话来,天空又滚过两道闷雷,雷声由小变大,第四声一瞬间照亮整座宫殿,蓝色红色的花在夜色里被惨白的光映出诡秘。

      “唔。”赵洛懿没料到李蒙会连续下狠手,小子竟一腿直接倒扣在他头上。赵洛懿顺势抓住李蒙脚踝,李蒙动作也不慢,另一只脚倒扣而来,双腿夹住赵洛懿的脖子,直接翻上他的肩膀,布巾毛毯都掉了,李蒙按着赵洛懿脑袋一通猛揉。
      赵洛懿哭笑不得去抓他,李蒙却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赵洛懿咳嗽着吼道:“你想夹死我吗!”
      “我不回去!”李蒙也吼他。
      “都安排好了,我是你师父!你得听我的!”赵洛懿掰开李蒙的手指,李蒙两腿发力紧紧扣着赵洛懿的脖子。
      李蒙口中“啊——”一声大叫,低头一脑袋撞在赵洛懿后脑勺上。
      登时海水倒灌,山寺钟声自遥远的记忆中穿梭而来,重重在两人脑子里轰鸣,“嗡——”一声。
      李蒙自己也撞晕了,差点跌下去,趁赵洛懿失神,连忙紧紧抱着他脖子,不住嚷嚷,“说不回去就不回去要回去你自己回去,你回去我就回去,你不回去我绝不会先回去!”
      赵洛懿揉着后脑勺,个臭小子脑门硬得像块铁,大老爷的脑袋差点被捣鼓穿了!
      赵洛懿窝着一肚子火,再不和李蒙客气,一把把人拽下来,抱起就往寝殿走,胳膊霍然被李蒙咬了一口,赵洛懿憋着气忍着痛,然而对上李蒙怒鼓着的委屈难当的眼睛,看他眼圈发红,腮帮子鼓着,憋足劲咬自己。赵洛懿简直又好气又好笑,他眉头紧锁,把李蒙放在床上,起身关门。
      赵洛懿脱了单衣,赤着上身,师徒俩都才洗了澡,穿得单薄,给李蒙一口咬得膀子上出血。
      白皙的肌肉上牙印扎眼,李蒙瞳孔一缩,连带整个人向后一缩,又向前趴在榻边,低声问:“疼吗?”
      赵洛懿鼻腔里嗤笑出声,没理他,自顾自把血挤出,跪在一旁从柜子里翻出药粉,随手往伤口抖,药粉簌簌落得一身都是,他随手掸去,慢悠悠看了李蒙一眼。
      李蒙委屈地瘪着嘴。
      “哎我说,你这小子……”赵洛懿看他头发也没干,里衣湿得少年身躯若隐若现。赵洛懿眼神一黯,喉头动了动,在榻头坐了,横过一臂去勾李蒙的脖子,把他湿衣服扒拉下来,起身去找干的,重新找了毯子把李蒙裹着,给他擦头发。
      李蒙脑袋一前一后晃,还生气,不理会赵洛懿。
      “下个月满月之前,我一定赶到南洲与你们汇合。”本来赵洛懿还想说点什么,显得有底气,但忽然有点说不出口。
      “我不去。”李蒙郁闷地说。
      “已经安排好了,再说不去师父要收拾人了。”
      李蒙把脖子一梗,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两手一敞,躺在榻上,垂目看着赵洛懿,“那你收拾吧,反正我不去。”
      赵洛懿不作声看了他一会儿。
      李蒙心中不安,他知道不管自己同意不同意,赵洛懿总是先斩后奏,他是当人徒弟的,他知道赵洛懿是想让他保命为上。但李蒙不认为自己现在帮不上忙了,他虽然武功平平,但祭礼当日,全南湄的族人都盯着赵洛懿这个时隔数年才现身的大祭司大人,不夸张的说,他是南湄这个族群的希望。
      当天不会有人盯着李蒙,除了图力,或者还有安巴拉。安巴拉不会帮图力,倒不是李蒙信了安巴拉说的要投靠赵洛懿。
      “安巴拉可以用,要是真的有危险,他和鱼亦他们,五个人对付图力,不可能挡不住,否则大家都回去种地算了。况且,图力当天不会在我旁边,他是圣子,很忙的,哪儿有空一直盯着我。除了图力,你还担心谁?”李蒙试图和赵洛懿讲道理。
      “我已经安排好了。”赵洛懿沉声道,语气已经有些不悦。
      李蒙才不管他悦不悦,板着脸,抱着被子,“反正我不走,要是送我走了,蛊我不拔了,你回来也甭想和我见面。要陪着你不容易,要躲起来却没什么难的,你自己选吧。”李蒙脑袋一歪,气鼓鼓地闭上眼睛。
      “那怎么行……”赵洛懿拉起李蒙来想晓以大义,李蒙里衣被他一拽就滑下肩膀去了,二人之间气氛顿时有点变味。
      看着徒弟稚嫩未褪尽的五官,眉宇间那一丝坚定不让,赵洛懿的视线逡巡至李蒙胸膛前,李蒙的腹部也有肌肉,不过小块精致,人鱼线也是有的,皮肤光滑漂亮。赵洛懿拉起李蒙的手掌,摸到他掌中薄薄的茧,叹道:“你一个小少爷,成天跟着我这大老爷们儿到处跑,水里来火里去,要不是跟着我,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
      李蒙配合地翘起兰花指,捏着嗓子斜睨赵洛懿,“老爷过誉了,反正我不回去。”
      “……”赵洛懿恼了,“不是劝你,是……”
      “是师命?”李蒙眨巴眼嚣张道,“反正我也不是头一回不听话了,你说怎么办吧,我不回去你还能打死我?来吧!打死我打死我打死我啊?”
      赵洛懿喉咙动了动,咽下口水,看着李蒙年少无畏地把脖子一仰,虽然是闹着玩儿,但这决心表得,也算是一条汉子了。
      “哎……别……老子……”李蒙两腿没蹬到人,不禁嚎叫起来。
      赵洛懿一个饿虎扑食把李蒙按在榻上,对着脖子就是一口。
      李蒙压根没想到都这时候了赵洛懿还能脑子里装着这档子事,大叹自己魅力难当,不片刻也气喘吁吁,发了狠劲把赵洛懿往外一推。
      赵洛懿毫无防备跌到床外面去了,一手撑地,要再上床。
      “通知鱼亦他们计划取消,还有那个徐硕之,安排一下,我们一起走,你什么时候脱得了身就一起。”李蒙下巴微微扬起,那意思:不答应今晚别想睡了。
      赵洛懿一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半晌,埋在掌中的脸抬起来。
      李蒙敏锐察觉到他师父的眼神儿不一样了,有点担心道:“摔疼了?摔哪儿了?上来,上来再慢慢说。”李蒙伸手,赵洛懿看着他的眼睛伸出了手去,李蒙压根不防赵洛懿会忽然发力,一阵头晕眼花,鼻息间充斥着赵洛懿身上他闻惯了的身体气息,温热得让他晕乎乎的,身后就是一凉。
      “你……”
      李蒙怒目而视,赵洛懿嘴角挂着一抹痞子似的笑,半晌,把盒子扔到一边,李蒙觉得盒子挺眼熟,忽然变了脸色,“安巴拉送的?”
      赵洛懿瞥了一眼盒子,道:“可能是。”边亲边把人抱上榻去,手指弹动,灯灭,床幔罩下,方寸之间,大被裹着。
      李蒙紧张道:“我不回去,你别想……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不回去,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死马难追绝无戏言。”
      不知道李蒙在想什么,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但很快因为彼此身体磨蹭着,赵洛懿又熟门熟路攻了来,李蒙眼神涣散地抱着他师父的脖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沉沉的说话声贴着李蒙耳畔,他耳朵被含着反复抵着以牙齿咬来咬去,湿漉漉痒酥酥的感受几乎抽去一身力气。
      “你知道个屁……啊!”狠话没放完,李蒙腰向上一弹,忍不住骂道:“混账!”一巴掌拍在赵洛懿脑袋上一声响,赵洛懿一拿捏住李蒙腰上软肉,登时李蒙只剩下喘气的功夫,一身又热,这么大一场雨,居然没能退凉,刚才在院子里吹风还挺凉爽的,怎么这会儿又热了。
      “你担心我。”赵洛懿捂住李蒙微张想叫的嘴,顺势捏过他下巴来亲,气息交错间,李蒙唇口控制不住任凭赵洛懿亲了个够本。
      “我何尝不担心你。”赵洛懿深邃的目专注凝望着李蒙,嘴唇贴着李蒙的脸颊,依恋地在他光滑的皮肤上蹭来蹭去,眉峰时不时微蹙起,眸光深沉流转,犹如茫茫苍穹,浩瀚无边。
      李蒙觉得这沉醉犹如百米巨浪兜头将他淋了个浑身湿透,浪花将他整个人卷带着浮浮沉沉。李蒙目光有些涣散,不过坚持道:“你知道就好……这次我不会先走,唔……”哀哀两声叫得像只被人踹了的狗儿似的,赵洛懿瞳孔一收,安抚地吻住李蒙筋脉凸显的脖颈,“不叫你走。”
      好像一颗大石头放了下来,李蒙浑身力气一泄,身体不住乱颤,哆嗦嘴唇说:“真的?”
      赵洛懿膀子上俱是汗,无奈地长吁一口气,眼神犹如暗夜里一头沉着等待猎物的猛虎。
      李蒙咬住嘴唇,迷迷糊糊之间,感到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隐隐有雷声传来,方才还劈在头顶的闪电已经移向远方,他肩膀耷拉下来,靠着赵洛懿喘气。
      “拗不过你,大老爷们儿谁还不得听媳妇的。”赵洛懿也喘着气说,亲昵地磨蹭李蒙的耳发,手也不老实,李蒙也不老实,两个人在床上挨着摸来摸去了一会儿,李蒙抬起一条胳膊嗅了嗅,“再洗一次。”
      赵洛懿本来闭着的眼睁开,沉沉一声“嗯”,抓着李蒙一条胳膊,轻轻巧巧抱着去洗澡了。
      等再睡下时,雨已经停了,寂静夤夜,雨水偶或滴答的声音入耳,李蒙侧转身,抱着赵洛懿的腰,缩进他怀里,无事一身轻地睡了过去。
      赵洛懿静静盯李蒙黑乎乎的头顶看了半晌,长出一口气,唇贴着李蒙的耳朵闭上眼。

      第二天赵洛懿带着李蒙去长老殿,找源西泉打商量。李蒙先陪着坐了会儿,后来趁两人说话时退了出来,从角房出来,边整理袖子,边就皱起了鼻子。
      李蒙走出回廊,校场里本来就有五六个人,和上次一样,有个人在射箭。李蒙还记得那人,主要是对方箭术了得。
      不过这会儿李蒙感兴趣的不是他,他揉着鼻子,辨认空气里那股很淡的气味,拨开挡住视线的花茎,花丛背后,有一块儿没有栽东西,李蒙正在看,肩膀一沉。
      射箭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李蒙背后,发力抓住李蒙肩膀向外一提,李蒙也被抓疼了,矮身向外错步,那人目中掠过一丝诧异。
      李蒙脚步拉开,笑吟吟道:“久仰久仰,大哥想切磋切磋?”
      匆匆跑到射箭人身边的小厮模样的人对他叽里咕噜翻译李蒙说的话。
      李蒙两手都负在身后,鼻子仍不住抽动,刚才没有种东西的地方,泥色较浅,还要确认气味是不是那里出来的。李蒙已经基本能肯定,刺鼻的味道是火药,长老殿的花台里埋着炸药?
      射箭的一伸手,做了个邀请李蒙下场子的手势。
      李蒙眉毛一动,他想和自己比射箭?李蒙射箭不行,连忙摆手。
      对方神情不悦,眼见要干架,李蒙想了想,用南湄话说:“比轻功。”
      对方又不说话了,半晌才挠头暴躁地答:“不会,射箭!”
      李蒙一摊手,“射箭我也不会,我会的你不肯比,你会的凭什么我就得比?”
      那人半晌没说话,忽然抬起手,李蒙就想向后让,对方拍了拍李蒙的肩,右手在左胸敲了两下拳。李蒙不明白地看向小厮,小厮连忙赔笑道:“宿长老请少祭司大人喝茶。”一面对李蒙打眼色。
      李蒙只好拱手鞠了个躬,跟在两人后面,换了个地方。坐在廊下的鱼亦抱胸溜溜达达,坐到另外一边廊下,李蒙坐下后,一抬眼就看到鱼亦,安心下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七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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