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情》朽木青

8、第 8 章

　　第八章

　　北辰曦是被明媚的阳光照醒的。他只觉得这几年从来不曾睡得如此安稳过。醒来时，身侧只留下半边收拾得整齐的床铺，清明已不在房中了。

　　他起身，见不远处搁着一个水盆。探手进去，半盆清水尚存余温。

　　这时门开了，清明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看到北辰曦站在那里后，步伐稍顿，随后垂下眼走近，将那盆半凉的水换掉。

　　“君公子与谢小姐半个时辰前已离开开封。”

　　北辰曦接过清明递上来的手巾：“是回淮北了？”

　　“应是如此。早饭已准备好了，师尊现在要吃吗？”

　　“已经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吧。”北辰曦去拿衣衫，清明走去将其取下：“嗯。已快午时了。”

　　“走吧，下去吃午饭。”

　　北辰曦穿好最后一件外衣，走出门去。清明关好门跟了下去：“老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北辰曦自然不会有何打算。倒是当时清明主动请缨前往中原，必定不只是探究谢谭虚实这么简单。

　　“你有何打算啊？”

　　身后的清明默不作声，北辰喻便也不再多问，只道：“十日，够否？”

　　“谢老爷。”清明开口。

　　“是陈老爷。”北辰曦随口道，随后喊来小二，要了饭食。

　　此时旁边一桌也恰好坐了两个武者装扮的中年人，正低声讨论着什么事。

　　北辰曦内力自不必说，两人刻意压低声音的谈话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北辰曦耳中。

　　“这……陈兄是如何得知那宝剑出世的消息的？按说这种事情不是……”

　　“点芳阁阁主亲写请帖邀请江湖各翘楚参加两个月后的品剑大会，已有不少侠士收到了点芳阁的请帖！”

　　“宝剑点绛啊……我老张这辈子若是能得到这样一把剑，也死而无憾了！”

　　“哈，咱们就别想啦！这把剑必定是谢家小姐了！”

　　“这又是为何？我看君少也很有可能——”

　　“这你就不懂了，就算最后君少得到了点绛，可你看，一来君少已有名剑君子作为佩剑了，二来以他二人的关系……”

　　二人脸上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表情。

　　北辰曦心里笑了笑：他对传说中的点绛剑倒是没有想法，只是品剑大会……

　　是夜，北辰曦正欲熄灯，就听窗外一阵响动，随后一名俊美男子翻窗而入，毫不客气地顺势坐在北辰曦的床上，倚着床柱笑盈盈地看着他。

　　北辰曦冷声道：“堂堂路右使何以放着门不走，非要翻窗进来？”

　　炽焰会右使路城笑得暧昧：“那多没意思！”随后左右看了看，问：“咦？小清明哪里去了？”

　　“清明另有任务。你有何事？”北辰曦向来懒得应付路城。路城虽向来对他都忠心耿耿，可北辰曦虽能将右使之位给他，心里却并不信他——他从来看不透路城想要的是什么。金钱？权力？对于这些，路城向来是来者不拒，却从未对它们表现出一点热情来。

　　路城已习惯了北辰曦的态度，毫不在意地起身，递过去一个纯白信封。

　　北辰曦接过信封时才发现看到那信封并不全是白色，而是隐隐绘有浅粉色的桃花。信封中央用清逸不失端庄的小楷写着“北辰曦亲启”五字，右下角以朱笔写着——点芳阁。

　　北辰曦眉头微跳，抬头问路城：“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路城笑了起来：“当然是人家送到炽焰会的。身为你的右使，我又怎么能不第一时间把它交到你的手上？”

　　“路右使可真是负责，连左使的活儿都抢了去。”北辰曦冷笑着拆开信封，一块小小的铜板滑入手中。铜板薄而坚硬，正中煅了狂放遒劲的三个大字——北辰曦。

　　“欧冶家的手艺。”北辰曦简要评价。这小铜牌大概就是那“品剑大会”的请帖了。向来隐世的欧冶家与身在江湖却从不插手江湖事的点芳阁如今以如此轰动的方式重新出现在武林人士眼前，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路城探身看了一眼北辰曦手中的“请帖”，想了想，道：“江湖传言，欧冶家家主与点芳阁阁主素有深交。那阁主，听说二十年前也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北辰曦略有诧异：“阁主是女子？”

　　路城大笑：“是男子！”

　　“二十年前的美男子，如今也将老矣。”那请帖飞转在北辰曦的手指间，只剩下一道光影。

　　“美人已老，宝剑犹新。教主，您是去看人还是看剑？”

　　北辰曦“哈”地笑了一声，没有回答路城，心想：人自然是比剑要好看。

　　“对了，点芳阁信使说，教主可带少数属下参加品剑大会，料想是要参加比武。”

　　北辰曦挑了挑眉。

　　“还有一事禀报，”路城补充道，“情报司处呈上来的消息，君、谢、林、上官四大家族中说得上话的正秘密前往谢家庄，多半是要商讨对付我们的办法。”

　　北辰曦点点头。

　　路城惊讶：“教主已知道了？”

　　“炽焰会最高标志——黑炎出现在谢家庄老庄主的灵堂，意味不明。君、谢、林、上官四大家族不日将在谢家庄紧急聚会，商讨对策。”

　　这是清明告诉他的，他现在还记得。清明若是从情报司得知此消息，路城又怎会多此一举地再告诉他一遍？

　　看来清明的这个情报虽然内容无关紧要，背后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北辰曦心里虽想了这么多，面上却不露分毫，淡淡回道：“黑炎出现也算得上一件大事，不难猜到正道会作此行动。”

　　路城无所谓地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还有什么事？”

　　“只听教主还有何吩咐。”

　　“那品剑大会是两月后？”北辰曦问。得到路城肯定的答复后，北辰曦稍作沉思，道：“品剑大会开始前五日，你与星棠去杭州与我会合。”

　　路城略微惊讶：“我与星棠？那……”

　　“呵。”北辰曦冷笑一声：“你觉得，肆玖还用我去命令他？只怕他现在已经接到他主子的命令，快马加鞭赶回他主子身边了。”

　　路城保持缄默。

　　“若无他事，路右使便退下吧。”说罢关上了窗，补充：“给我从门口走出去。”

　　路城毫无兴致地撇撇嘴，敷衍地应了一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