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皇子》绣虎

44、第43章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首领太监和舒拖着长长的调子宣布早朝开始，文武百官排成两列在大殿中持笏而立，一切似乎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和舒的语音刚落，便有一方脸大臣从队列中走出，道：“臣方正，有本启奏！”

　　这一句，不过区区七个字，掀起了震动朝野，改变朝堂局势的轩然大波！

　　方正人如其名，是个耿直得有些过了的御史大夫，他不是朝中任何一个派系的人，却被朝中四大势力的朝臣交好，便是因为这人天生了一张好嘴！平日里看到什么不顺眼的事儿，都喜欢喷一喷，偏偏还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儿，这样的人，从来就最易被人利用！

　　皇帝一看竟然又是方正，顿时头疼了三分，前两日这老小子揪着户部尚书纳妾的事儿不放，吵嚷了半个月，最终还是皇帝不胜其烦，罚了户部尚书三个月的月俸了事。瞥了方正一眼，皇帝有些不耐烦地道：

　　“说。”

　　可是方正从来不是个会看人脸色的人，听到皇帝的应允，自然是张口就来：

　　“臣方正启奏陛下，近日中都疯传齐王殿下豢养luan童戏子作乐，镇日鼓乐吹笙，行为放浪奢靡。中有一戏子名秋倌者，其貌甚类迦王，齐王对其狎玩三月，后恐事发，竟令其感染上天花之疾！草菅人命，其行可耻，不悌之极！臣请陛下下令彻查，以正皇家门风！”

　　皇帝刚开始的时候听方正说齐王豢养luan童，只当是他又要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大做文章，只是越往后听，越觉得不对劲儿，及至方正语毕，已然惊怒交加！

　　只见他狠狠地看了齐王一眼，却恰巧瞥见齐王面上一闪而过的恐慌，本来心中存着的一分侥幸瞬间凉透，知此事恐怕属实。然而这等家丑，自然是不好外扬的，更何况是皇家尊严？心中对方正恨得牙根痒痒，皇帝愤而拍案，道：

　　“大胆方正！胆敢如此污蔑齐王，冒犯皇家尊严，可有证据？”

　　却只见方正手持玉笏，面无惧色，道：“启禀陛下，那秋倌熬过天花之疾，为逃避齐王追杀，假死以脱身，现居微臣府邸，可为人证！”

　　说完，方正从怀中掏出一玉佩，双手举高于头顶，道：“此玉佩为齐王打造，赠与秋倌之物，可为物证。打造此玉佩的琢玉坊掌柜亦可为人证！”

　　皇帝看了眼太监呈上来的玉佩，脸上顿时又青了几分，怒而对齐王道：“齐王，你可有话说？”

　　却只见齐王故作镇定地从队列中走出来，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道：“这是污蔑！父皇，儿臣在府中豢养戏子，这是实情。然方大人言儿臣之戏子，相貌与六哥相类，这纯属血口喷人，请恕儿臣不敢冒领如此大罪！”

　　齐王刚听到秋倌还活着的消息时，不得不说，心中是存着三分惶恐的，但是又想到秋倌就算是活了下来，亦是满脸麻子的人了，就算他站出来作证，就凭那张看不出模样的麻脸，如何定他的罪？

　　皇帝脸微偏，似是连看都不想再看方正一眼，道：“方正，你既有人证，可敢传上殿来与齐王当庭对峙！”

　　方正闻言，斩钉截铁地道：“真凭实据，自然无有不敢！”

　　语罢，便有侍卫去方□□上传人，太和殿中仍然继续奏对不提。

　　待百官上奏得差不多了，巳时过半，皇帝终于想起来他传召了秋倌，道：“传那戏子和琢玉坊掌柜上殿！”

　　“传戏子秋倌、琢玉坊掌柜上殿——”

　　在太监悠长的一重重唱喏下，一名身着青袍，头发半散的年轻男子缓步进殿。众臣不敢歪头直视，只用眼睛的余光去瞥，这一看之下，众臣无不大惊，这……这是那秋倌？这分明就是迦王殿下！上殿的秋倌吸引了众人全部的眼光，一同进殿来的琢玉坊掌柜几乎成了透明人。

　　位列首位的熙王看了文武百官的神色，又抬头看到皇帝瞠目结舌的样子，心内万分得意，他为了这一天特意派人参照李勖的言行举止狠狠训了这秋倌十几天，使得他与李勖更加相似，为的就是这一刻！这秋倌真是个可造之材，只是假的毕竟是假的，就算外形再相似，他身上的风尘气，却是没有那么容易抹去的。

　　所以众人也只是愣了一瞬间，便认出来这人并不是真正的迦王。当秋倌目不斜视的路过齐王的时候，齐王差点儿咬碎了一口银牙。

　　“草民秋倌/陆仟，叩见陛下！”

　　秋倌和琢玉坊掌柜匍匐在地，向皇帝行大礼。

　　皇帝面色复杂的望着下面那个与自己的六儿子面貌有九分相似的脸，道：“方御史言你与齐王有私情往来，是否属实？”

　　秋倌只听头顶上威严的声音传来，身体不住地有些哆嗦，却不是害怕，却是大仇即将得报的兴奋，道：“属实。”

　　皇帝转而又面向琢玉坊掌柜，命太监将之前方正呈上来的那块玉佩给他看，道：“此玉佩可是出自琢玉坊？”

　　那掌柜本就是升斗小民，连京兆府都没进过，又何曾进过这金銮殿，此时更是抖如筛糠，结巴道：“是……是草、草民亲手雕、雕琢。”

　　“是齐王命你雕琢，赠与秋倌的吗？”皇帝又问。

　　“是，因此玉、玉难得，羊……羊脂玉上鸡血、血一点，如……如美人羞赧；又是齐、齐王殿下特别……特别定制，草民故、故而印象深刻。”陆仟颤抖道。

　　“如此人证物证俱在，齐王，你可还有话说！”皇帝面色青白地喝问，今日皇家的颜面都被这不孝子给丢尽了！

　　“启禀父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齐王从队列中走出，猛地跪倒在地，哭诉道：“父皇，儿臣从来就不认得什么秋倌夏倌的，方大人曾言，这秋倌曾被儿臣陷害，身患天花之疾！然此人明明面庞白净，分明是要构陷儿臣！”

　　皇帝闻言皱眉，看向秋倌，确实看不出他曾患天花。

　　正在这时，秋倌又一叩首，道：“草民斗胆，问陛下要一盆清水！”

　　皇帝闻言，不明所以，却还是吩咐和舒去端了一盆清水上来。

　　却只见和舒沾湿布帕，往面上擦去，却见那清水渐渐被脂粉染白，一张布满麻点的脸显露了出来，在场朝臣，见之无不大骇！

　　秋倌擦干净了脸，以额触地，道：“草民初时被齐王殿下带回王府，无限欣喜，只觉能得齐王殿下青睐，脱离苦海有望，再不必抛头露面看人脸色过活。不图大富大贵，哪怕只得在王府中做个小厮呢？哪曾想齐王殿下竟下如此狠手，将患天花之人的皮屑掺入赠与草民的衣物当中，欲致草民于死地！草民也曾想，既然熬过天花，便是上天垂怜，想着远离京城，苟活于世间。却不料想齐王殿下当时青睐于草民，竟然是因为草民颜色与迦王殿下相类！

　　草民虽升斗小民，却曾听闻迦王殿下事迹，吟唱过迦王殿下诗词，恨不能将迦王殿下奉为神明。齐王狎玩草民，莫不是对迦王殿下的欺辱！草民如何容得？故而，草民斗胆，上这金銮殿来，只为迦王殿下寻个公道！”

　　秋倌此番言论，不提齐王对他的陷害，却句句牵扯迦王，不得不说是想用李勖的分量来压制齐王，但是他想错了一点，当初因为秋倌容貌，而与他有过床笫之欢的王公大臣，又岂止齐王一人？若是齐王因为此事被贬谪，那岂不是大家都逃不了？所以，秋倌这话刚落，便有大臣站出来说话。

　　“臣启禀陛下，臣听闻民间有易容之术，可使人改头换脸，面容完全换成另一个人一般。这秋倌既生天花，面容已毁，真容不可再现。方才脂粉之下，甚类迦王殿下之容颜，说不得乃这易容之术所为，不可为证！”这是曾与秋倌有一夕之欢的礼部侍郎。

　　“赵侍郎所言甚是啊陛下，齐王殿下与迦王殿下素来亲厚，众所周知，又岂会做出此等事来？秋倌其言可诛！”这是尝过甜头的骁骑将军。

　　……

　　礼部侍郎既然开了头，大臣们便你来我往地纷纷议论起来，朝堂舆论也渐渐向方正故意构陷齐王的路子上去，一发不可收拾。熙王就这样看着这些人冷笑，当初见过秋倌真容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若是能这么容易就糊弄过去，他会这么鲁莽将此事捅到皇帝面前？

　　正在此时，却只见就差点被围殴的方正不慌不忙地突出重围，对皇帝道：“臣禀陛下，秋倌从来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他是个登台献唱的戏子，见过他真容之人不可计数，见过秋倌被接入齐王府的人亦不可计数！此为微臣挨家挨户求证所得，俱有证人证词与手印，请陛下过目！”

　　皇帝接过和舒递过来的奏章，洋洋洒洒证据确凿，尾页更是通红一片，写着数百个人名，俱盖着手印！若是方才齐王没有说自己不认得秋倌，便是他曾经将秋倌接入王府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听了几场戏而已。但是坏就坏在齐王竟然矢口否认自己与秋倌有过接触，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皇帝当即气得嘴角抽搐，大喝道：“来人，将齐王押下去，交宗人府详细审问！”

　　语罢，也不再管殿中乱七八糟，又要吵起来的气氛，挥袖而去，剩下和舒只来得及说了句“退朝”便小跑着跟随皇帝离去。

　　齐王脱力地瘫软在地，任由侍卫半拖半扶着出了太和殿大门。他万万没想到，陷害他的人竟然这么绝，连联名证词都拿得到！是谁，到底是谁如此下大力气要扳倒自己？是熙王？不，熙王岂会为了扳倒自己，连同胞弟弟都算计进去？是端王？那更不是，端王没有这脑子！想到这里，齐王绝望般闭上双眼，不管是谁，都大势已去了……

　　熙王没有回头去看齐王如何被侍卫拖走，他不需要用目睹弟弟的惨状来增加自己的自信。与丞相江涛对视一眼，熙王心中得意一笑，他那个宝贝弟弟不是想要扶持昭王继位吗？拿下齐王，先下一城，这夺嫡之争，才刚刚开始！

　　没有理会朝会结束仍旧吵嚷着互相交换信息的文武百官，熙王扫了一眼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刚刚参与政事不及半年的李功，领头出了大殿。

　　同胞哥哥被押送宗人府，有师徒之谊的迦王牵涉其中，这刚刚十五岁的小郡王居然还如此沉得住气，倒是比他那个愚蠢的齐王哥哥强上不少！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把剧情展开了，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