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皇子》绣虎

13、第12章

　　被全家人看着在床上躺了五六日，李勖终于被获准可以下床，自从熙王来，看到床头的腊梅，李勖床头的梅枝，便总是新鲜的。这天早上，看着那梅枝，不知为何，李勖忽然间想，皇兄的花园里，是不是已经有一颗梅树已然光秃秃的了。

　　“噗呵呵——”李勖不经意的笑起来。

　　“哈哈——”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明黄色的衣角已然进门，“勖儿何事如此高兴？”

　　“儿臣拜见父皇。”

　　李勖见皇帝进门，转身躬身作揖，还未拜下，便被皇帝扶住，道：“前些日子你生病，朕就想来看你，转眼一想，朕若是来了，礼节繁琐，反倒打扰你养病。朕今日特意问过刘太医，说你并无大碍，这才来了。”

　　李勖听皇帝说的情真意切，一腔父子之情涌上心头，眼里也似乎闪动着些许多年不曾期盼的东西，道：“父皇体恤，儿臣……铭感五内！”

　　抬眼看见熙王，又拱手问候：“大哥。”

　　皇帝看李勖和李励兄友弟恭的样子，心里也是高兴，道：“这不是在宫里，就不必讲那些规矩了。朕听说你平日喜欢抚琴，听老大说你下山时似乎没有把琴带下来，便命人寻了一把，闲来怡情罢！”

　　语罢，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太监将琴呈上来。

　　那太监躬身上前，有王府侍从将案几抬至一侧，掀去琴上覆着的红绸，李勖走上前去，只见那琴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有如绿色藤蔓缠绕古木之上，正是一把绿绮式瑶琴。李勖手指微扶，便有太古之声隐隐，是把好琴。

　　熙王见李勖似是心喜，道：“常听坊间传颂六弟琴技卓绝，此间无外人，何不操一曲？”

　　李勖闻言，在案前欣然坐下，指尖或抹或挑或勾或剔，便有万壑松声入耳，都说琴声即心声，李勖佛前熏陶十八载，琴声中自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正所谓一弦清一心，听在皇帝与熙王那在朝廷纷扰中过了一辈子的人心中，自是无比舒坦。一曲毕，皇帝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半晌，才有些感叹道：

　　“古诗上说那琴音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朕早先只以为只是文人惯有的夸张罢了，今日听罢勖儿的琴音，方知这一辈子的琴，都白听了！”

　　李励听罢，道：“父皇，需知琴既为君子六艺之一，便是要士子有大体悟，方可大成，宫中的歌舞乐姬，至多不过技巧纯熟，如何能够与六弟相提并论！”

　　皇帝听完哈哈大笑，道：“说的倒是，可朕总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行那昏君之事，召臣子进宫为朕弹琴吧！若是朕这么做了，不用第二日清晨上朝，那些个御史言官，就能用唾沫星子把朕给淹死！”

　　李勖从案几后站起，便有太监极有眼色的将琴与案几搬开，笑道：“父皇想听时，传召儿臣便是，总不会儿臣尽孝，御史大人们也要管一管！”

　　“天真！”老皇帝对李勖下评语，道：“天家的事，从来就没有私事，你以后就知道了！”

　　又转头对熙王道：“老大，如今开春，天气转暖，雪灾的事儿你处理的不错，如今还未及春耕，事儿也清闲，朕给老六寻的宅子也该开始修缮了，你多帮着老六去看看！”

　　“六弟与儿臣一母同胞，他的事自然也是儿臣的事，自当尽心尽力。”熙王听皇帝夸奖雪灾之事，心中感念李勖的筹谋，此言说得倒也诚心实意。

　　皇帝闻言点头，见李勖面有疲色，道：“时候也不早了，老六你大病初愈，早些歇息，养好了病，和你大哥一起去看看宅子，这宅子是给你住的，还是亲去看看，哪里不好，就与工部商议着改，有什么要求，也尽管说！别撂一边就没你的事儿了！”

　　李勖想自从进京之后，不管是分府还是其他有关自身的事儿，似乎都没有操过心，心中多少有些理亏，道：“是儿臣惫懒，宅子的事儿，儿臣定会尽心。”

　　“好！”皇帝伸出一根手指，道：“等你这宅子修好了，朕要亲自去看！看看你这天下闻名的才子，能改出什么样儿的宅子来！”

　　语罢，皇帝制止了李勖和李励想要送行的举动，摆了摆衣袖，径自回宫去了。

　　李勖和李励躬身行礼目送皇帝离去，直到看不见人影方才起身。李励将李勖让于座上，为他添上热茶，道：“六弟，雪灾之事，还要多谢你提点。”

　　李勖将茶杯拿起来，轻嗅，道：“不过说了两句看法罢了，大哥做事缜密，才得父皇夸奖，哪里就得了大哥一句谢呢！”

　　李励听李勖的不居功，心中也是舒坦，道：“只是大哥的门槛这几日都快被那些个粮商给踏平了，大哥想，这米粮总归是越多越好，便吩咐户部多收一些如何？”

　　李勖微一侧脸，闻听李励吃到甜头竟想一口气吃成胖子，思忖片刻，放下手中茶杯，道：“此事本是事急从权，解决了问题便可停手了，大哥若是继续收购米粮，父皇怕是就要怪罪了。”

　　李励听李勖不赞成他继续收购米粮，心中略有不豫，道：“此言何解？”

　　李勖自然看到李励冷下来的脸色，也不急着解释，道：“敢问皇兄，若是此时放开了收购米粮，到来年，这些被免税的粮商，会做什么？”

　　“会大肆收购粮食，贩卖以得利？”李励皱着眉头，口气里带着疑惑不解。

　　“然后？”李勖盯着李励的眼睛问。

　　“然后，因粮商收购，粮食收购价上涨，而售粮者众，粮商售粮价低……不！粮商会囤积居奇！可粮商一向如此，也未见有何不妥之处呀？”李励皱眉道。

　　“关键之处不在粮商，而在父皇。”李励心中叹了口气，道，他本不想谈这些朝堂诡谋，“粮商得利，而税负减半，多有商人从中大赚一笔，而本朝自开朝以来，一直奉行‘重农抑商’之策，父皇登基之初，几度征战匈奴，以致国库空虚，百姓疲敝，十五年休养生息，效果卓著，又怎会轻易容许此等‘囤积居奇’的事情轻易发生呢？”

　　李励闻言，恍然大悟，立即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道：“这次的事情，是为兄浅视了！还要再谢六弟为大哥谋划！”

　　李勖眼眸微垂，道：“大哥严重了。”

　　大晋当然需要放宽对商人的限制，但不是现在，李勖心中道，却没有明说，只看着心事重重的熙王告辞离开，李勖将茶杯放到唇边，却发现茶水已然凉透，李励却连一杯都没有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