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关（GL）》长清短清

67、云吉班（下）

　　原来这次马天元原本是打算先替小桃红赎身再一道回东北筹备抗日事宜，到了北京之后得到情报说关东军武藤司令正在北京城里密会国民党要员，便临时起意安排了这次针对日本人的暗杀计划，罗司令倒是正好作陪，便也被捎带上了。无奈敌众我寡，马天元仅带的几名随从拼尽全力才保得他虽然腹部中枪却终于突围而出，可惜这几名随从却无一人活着出来。

　　眼见马天元伤势不可再拖延，月白跟小桃红、贺彩云三人商量着借赎身之名瞒天过海把马天元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云吉班。

　　计划商量妥当，小桃红毫不犹豫把马天元给自己的赎身钱交给月白，月白别的都不怕只担心万一老鸨不肯让小桃红离开云吉班怎么办，这么一棵摇钱树她怎么肯轻易放手。显然小桃红和贺彩云也想到了这点，三人都踌躇起来。

　　最终还是月白提议到时候让贺彩云跟着自己一道去，若是老鸨不答应，彩云就以闭门谢客做要挟，月白道，“妈妈既已知道留不住你小桃红，若是彩云姐也撂挑子岂不是雪上加霜？难道她肯冒险让云吉班关门大吉不成？彩云姐，到时可就看你的了！”

　　“正和我想到一处去了，她若不肯放人，我就闹给她看。到时咱们必不可气短，她那人一贯地看人下菜碟，吃软怕硬，咱们一定摆出非走不可的架势来才能唬住她。”

　　计策定好月白一刻也不敢耽误赶去找林翠薇帮忙准备车子和箱子接小桃红出来，出了云吉班的大门才发现此刻天已蒙蒙亮了，顾不得满身疲惫月白愈发快步向林翠薇的宅子走去。

　　谁知到了林府才听说林翠薇竟然已经带着彩凤和梅香去了潭柘寺烧香。月白有心去追，管家劝她省省力气，说是雇了汽车来接的这会儿大概都已经出城了。

　　月白心里乱糟糟一时没了主张，自己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林翠薇会在节骨眼上烧香拜佛去了。方才路上自己还暗地里想着见了她如何解释昨晚的事，她又会有怎样的反应，怎会想到竟然见也没见到，这下可如何是好。

　　“月白？”
　　德海一早上出来活动筋骨，正瞧见还在门口发愣的月白。

　　月白也正愁没人商量，把德海拉到一旁说明了原委，让德海帮着自己一道想办法。德海听明白了前因后果，知道事情耽误不得，眼下也没有别人能帮得上忙，劝月白还是请林府的管家出面料理租车、雇人的事宜，自己也可以跟着一道去帮忙照应。

　　月白依了德海的话请管家帮自己雇了辆轿车，又让管家拾掇出两个大箱子再雇了四个力巴帮着抬箱子。

　　管家再三问月白这是要做什么，月白原本不肯透露实情，最后搪塞不过只得说是去云吉班帮小桃红赎身。

　　“呦喝！”显然月白的话大出管家意料之外，原本还想说几句凑趣的话，见月白脸色不好又都憋了回去，只陪着笑道，“这我可得恭喜您，您放心我一定帮你办得妥妥帖帖，接了人往哪里安置？”

　　“直接奔天津，小桃红有亲戚在！”

　　这是事先商量好的，一旦把小桃红和马天元接出云吉班就想办法出城，早一刻出去早一分安全。

　　管家不再多问，只说，“行，您这车是多早晚要，我好给您安排去？”

　　“立刻马上，越快越好。”

　　“您这是难为我，天还没亮我上哪给您张罗去？”

　　“您帮着想想办法”，说着月白塞了几个银元在管家手里。

　　收了银子果然不多时月白要的车子和箱子都预备好了，四个力巴也都等在门口。

　　管家顺口打趣道，“哎呦，忘了问了，要找锣鼓吗？要不要吹打起来热闹热闹？”

　　此时天已大亮，月白心急火燎哪有心情听他闲扯，白了管家一眼，拉着德海坐上车直奔云吉班。

　　云吉班里里外外甚为安静，卖笑买欢的人们此刻都还宿醉未醒。

　　月白让力巴们把箱子抬上楼然后去楼下等着，自己跟德海一起把箱子下面铺了褥子，等下好让马天元躺进去，又在另一个箱子里放了一些小桃红平日所用衣物，准备妥当之后月白便由贺彩云陪着一道去了老鸨的房里。

　　老鸨睡眼惺忪披头散发，迷迷糊糊听月白说了好长一段话又见她放了叠银票在桌子上。

　　银票？！老鸨醒了一半，回味起月白刚刚的长篇大论忽然瞪大了眼睛骂道，“给小桃红赎身？呸！”
　　一边骂一边挪动身子凑到桌边用手翻了翻银票，“就这么点银子也想把我的小桃红带走？你问问她这些年我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吃穿戴哪样不是挑最好的给她！”

　　月白听了彩云的教诲，知道非压住她的气势不可，一扬手又在桌上扔了一叠银票，“这些年小桃赚的钱怕是早让你数到手抽筋，钞票就这么多，不管你答不答应今儿小桃非跟我走不可。”

　　“您当这是戏台上？大伙都捧着你，告诉你，老娘不吃这套。你就是给我双倍，也甭想从我这儿带走小桃红。昨晚你坏了她名声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呢，这点钱正好就当名誉损失费吧……”

　　老鸨说着伸手要拿桌上的银票，却被贺彩云抢先一步攥在手里。

　　“难得小桃红有了好去处，今儿你若是答应这钱就是你的，若是不答应，也罢，从今儿起我跟小桃红一道闭门谢客，再有什么贵客来了甭管是谁您自个儿接。”

　　“还反了你们两个小蹄子，看我不……”老鸨说着便要起手打贺彩云，却被月白牢牢攥住动弹不得。

　　彩云继续道，“您就是强留她在这儿又能怎样，她心不在这三天两头称病谢客，你就算牛不喝水强按头，以她的犟脾气难保她不把客人都得罪跑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见老鸨脸色已有缓和，贺彩云又道，“你新买来的小丫头里我看宝霞还不错，我帮你调教着，瞧她性子也柔和些，过个一年半载保管不比小桃红差。”

　　说到这里贺彩云冲月白使了个眼色，月白松开老鸨的手，又从怀里又掏出一叠银票，跟方才贺彩云拿在手里的一道递到老鸨面前，老鸨接过钞票仔细点了点，寻思一下又故作伤感地说，“我们云吉班里的头牌哪里就值这么几个钱，说出去都让人笑话！我这是看在彩云面子上，你带着她走吧，那个没良心的丫头这些年让我白操了这份心，走吧走吧。”

　　贺彩云谢过老鸨赶快回到楼上去接小桃红，月白找来力巴跟德海一起帮着把两个箱子抬下楼，到了外面才发现云吉班门前已有些报馆的人得了昨晚月白留宿云吉班的消息过来等着抢新闻，此时一见月白和小桃红竟然同时出来都兴奋异常，哪里肯放过忙不迭围拢过来拍照，这么一来更吸引了不少路人过来看热闹。

　　德海招呼月白和小桃红先上车，自己好容易让围观的行个方便让了条路出来，正待开车只见老鸨不知何时也来到门外正指着力巴肩上的箱子道，“箱子放下，打开让我瞧瞧里面装了什么？我倒要看看卷了我多少好东西去！”

　　老鸨话音一出四周众人的注意力一霎时都转向了力巴肩上的两只箱子。

　　月白和小桃红见事不妙立刻下车解释说，不过是些随身常用的衣裳。

　　小桃红一反常态故作娇嗔扯着老鸨的衣襟道，“妈妈怎么连我也不信，这里不过是些衣物，金银首饰我一样没拿，回头柳叶自然会替我交给妈妈。”
　　老鸨不依不饶道，“谁知道有没有别的，打开让我看看。”
　　小桃红只好强作镇定转向德海说，“德海哥，麻烦您打开箱子给妈妈瞧仔细了。”

　　德海将放衣物的箱子打开，老鸨翻了翻果然除了随身衣物没有别的。
　　随即又要去开另一箱。

　　“妈妈就这么不信我？”
　　“我谁也不信，就信自己的眼睛，打开我瞧。”说着伸手便要去掀另一箱子。

　　月白暗叫“糟糕”，正要冲过去理论，忽然被贺彩云高八度的一嗓子“小桃红”给吓了一跳，只见贺彩云扑到小桃红身上哭哭啼啼，嘴上嚷着，“你们怎么就这么心狠，自己快活去，留我一个人在这受罪……呜呜……”

　　花魁娘子这么一闹，引得众人都往这边瞧，更有记者忙不迭拍照。

　　月白知道她是故意转移大家注意力，也凑过来安抚，谁知她又一下子扑到自己身上，“你这没良心的，怎么只肯要她一个，怎么不把我一起接走，呜呜，留我在这生不如死的鬼地方……”一边说一边紧紧搂住月白的脖子不肯撒手，众人都被眼前的一幕给瞧傻了，连老鸨也顾不得箱子，怕来个鸡飞蛋打，费了好大力气硬把贺彩云从月白身上拽开，嘴里还嘀咕着，“哎呦，我的姑奶奶您就别闹了，让他们赶快走吧，这还这么多记者呢，你这哭哭啼啼上了报多难看。”

　　“你少管我，我就要跟着月白一块儿走！”贺彩云用力一甩，又搂住了月白，在月白耳边不知嘀咕了什么，只见月白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向人群里望去。

　　“戴月白，还不带了小桃红赶快走！拐走一个还不算，还没完没了了？”老鸨骂完月白又强拉着彩云往里走，“快进去拾掇拾掇，回头还要到毓贝勒家里‘出局’，这时辰眼看就到了。”

　　月白回过神来看时贺彩云已不似刚才般泼辣吵嚷，变了一个人似的乖乖跟着老鸨往里走，回头看时却满眼神伤，让月白心里也蓦地生出无限疼惜与不舍，而此刻却哪有心情顾这些，只能狠下心跟小桃红一起上车尽快逃离这个危险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