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天涯霜雪霁寒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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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霜雪霁寒宵】
沈沐清猜着崔浩见到那信张上龙飞凤舞的‘梁王府见’四字后的表情，一边与楚霏、慕容卿云等人急急赶路，不过刚入蜀地，便遇大雪纷飞，真是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几人握缰的手几乎冻僵，寒风如刀，刮的人脸生疼，漫天皆白，阴云压低，四周只听寒风的呼啸声与马踏积雪的咯吱声，还有那树枝被风雪摧折的哗哗坠雪声和令人心惊的断裂之声。
天寒地冻，又遭暴风雪阻路，幸好遇到了一个十来户人家的小村落，可惜一番交涉过后，小村落里也只能腾出二间空房，一床之上的被褥枕头等物也是几家共同拼凑出来的。几人将就住下，虽都是女子，不过沈沐清与文茵二人身穿男装，便准备让其余四人一间，却不料楚霏与慕容卿云都坚决反对，争着要与她一间房，谁也不让谁。
沈沐清疑惑的看了眼与楚霏争执不下的慕容卿云。这一路来楚霏虽没明目张胆的欺负慕容卿云，但对慕容卿云的态度也算不上好，可慕容卿云都是百般忍让，沈沐清以为她就是这软弱性子，不想今怎么突然强势起来了？不过沈沐清心中反暗点头，谁也没去帮，让出了自已和文茵的房间，又和文茵在屋内生起了火炉，就当守夜了。
楚霏与慕容卿云二人见沈沐清如此态度，心中都有些不自在，沉默的带着各自丫鬟回房。
外面天色渐暗时，慕容卿云身裹大裘，一手拿了二个玉盏酒杯，一手提了几袋她逢住店吃饭必买几包带上的卤牛肉干，怀里还夹着坛酒的样子走了出来，看着炉旁百无聊赖的沈沐清，盈盈一笑，开口就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沈沐清看了她一眼，只冷淡的说了三个字：“雪停了。”手却利索的在火炉上温起酒来。
“……”慕容卿云有些无语，看了旁的文茵一眼，颇有些尴尬。
文茵正添好了柴火，见慕容卿云在看自已，她看了沈沐清一眼，对慕容卿云点头后便主动避开了，去房间寻存惜去了。
慕容卿云与沈沐清沉默的对坐了片刻，只听慕容卿云先叹息一声，然后又笑着说道：“终于活着又回到了蜀地，谢谢你，沐清。”
沈沐清没理会她，只递去温好的一杯酒，慕容卿云接了，小酌了一口，无话找话的说：“要不要我给你讲讲蜀地的风土人情？还有蜀罗、蜀锦、蜀茶……”
“你不累吗？”沈沐清直接打断她话问道，撇了慕容卿云一眼，又接着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慕容卿云抿着唇点点头，看了看沈沐清，又犹豫的摇摇头，手握着酒杯，竟显出了几分局促来。
沈沐清看着她的动作，忽然就笑了起来，哧笑道：“就这么跟我走，你不怕我把你拐去卖了？”
“你不会的。”慕容卿云坚定的说道，喝尽杯中剩下的酒，又倒上一杯，与沈沐清碰杯后，一饮而尽，才笑着继续说：“你看，跟着你，连刺客都没看见了。”
沈沐清闻言，举杯欲饮的手一顿，稍后又恢复如常，故意吓唬慕容卿云道：“已经平安到蜀地，不过你先付一半的钱？不过付不出也没事，像你这样貌，卖到青楼当花魁抵债也不错。”
慕容卿云果然吓了一跳，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气恼沈沐清竟存有这心思，她却娇媚的笑着问道：“你也觉得我美？”
沈沐清毫不受她媚惑，冷言道：“美人在骨不在皮，不过世人看皮相的多，若以貌取人，你当然算不错的，比那花瓶还美。”
慕容卿云听沈沐清说她比花瓶还美时，故作的娇笑几乎扭曲，她恨的咬牙道： “那崔大人是你朋友吧？他奉令护送我，我出事，倒霉的是他。反而只要你送我到了王府后，钱也不会赖你的，兄长必定会咱谈的价一分不少付你的。”
沈沐清闻言却勾唇一笑，看着慕容卿云道： “六千两黄金，除非梁王才能拿出来。”
慕容卿云愣住，看着沈沐清，神情疑惑。沈沐清淡笑：“不过你可以拿其他东西来抵。”
“什么东西？”慕容卿云话赶话的问道。
沈沐清觉得到现在也不用撒谎瞒她，便直接说道：“梁王用来陪葬的轩辕剑。”
慕容卿云闻言，紧握酒杯，脸色不佳，却还是点头：“若父王真有，我必想法子弄出给你的。”
沈沐清笑笑，神情仍平平淡淡的，并无多少欣喜之色。
慕容卿云见她如此神情，便又说：“我没法就去求哥哥，那轩辕剑虽是宝剑，但父王不是武将，用不上，这东西于他来说不过名气大些罢了，能弄到的，你放心。”
沈沐清看着她摇头叹道：“你知道那剑是宝剑，难道不知那是前朝天子剑？”
“天子剑又如何？拿了剑就能当天子不成？”慕容卿云不以为然，只是心中闷闷，神情低落。
沈沐清因天冷酒醇，便多饮了几杯，此时酒意上头，便斜睨了慕容卿云一眼道：“你这性子，就算我能护你平安，但像你这样口无遮拦的，迟会也会把小命折腾掉。”
“我只在你面前如此，这叫坦诚。”慕容卿云嘟囔道。
“是傻，初见时怎么就被你那外表给骗了呢！”沈沐清醉眼朦胧的叹道。
慕容卿云嘿嘿一笑，也不说话，看着沈沐清半醉半醒的样子，想着她以前醉后憨态的样子，心也柔和了起来，醉酒后的沈沐清少了几分清冷疏离，她舍不得就这么离开。
外面大雪已停，明月如钩，屋内炉暖，酒香醺人，慕容卿云便又扯些其他无关紧要的话来问：“听说沈家专出痴情种？”
沈沐清怕耽误明赶路，不敢再喝，便撕着牛肉吃，闻言眨了眨眼，边递牛肉边说：“痴不痴情不知道，但娶的都是母老虎是真。”
“母老虎？”慕容卿云有些不解，又一想，老虎不就是凶吗？而且一山不容二虎，所以沈家人都不纳妾，倒也形象，只是自已并不凶啊！难道沈家人就喜欢凶些的女子，她看了看沈沐清，把曾偶然见到的山野村妇拧着丈夫耳朵怒骂的样子换成了她与沈沐清，莫名的打了个哆嗦，颤声问：“你怎么知道娶的都是母老虎？”
沈沐清咽下肉干，就道：“沈家祖训有写：沈家后辈谨记，沈家女儿珍贵，当视如明珠，万倍宠溺，如此在嫁入他家后方能将沈家之威发扬光大。但若是小子，须严管，使娶强妇，如此在战场之上才能视死如归。”
“噗，哈哈。”慕容卿云一口酒喷了出去，笑的前俯后仰，边庆幸的说：“现在不打仗了，你可以找个对你好的，温柔的人陪伴。”慕容卿云说着，那双情意绵绵的眸子看着沈沐清，就差说一句：你找我吧。沈沐清喝醉没喝傻，避开目光，低头吃东西。慕容卿云还想劝说：“母老虎不好……”
沈沐清心中好笑，打断慕容卿云的啰嗦说道：“说说你以前吧？”
慕容卿云敛了笑，眉微皱，苦恼的想了半晌才说：“我以前的生活跟所有的大家闺秀一样的吧，整日绣楼闺房中呆着，学些琴棋书画礼仪绣工，偶尔邀约几个姐妹一起出门游玩，也只在山寺中看看花草松竹，漱泉试茶，或泛舟湖上玩水观鱼，咏诗鼓琴，其他的也就没什么吧？到如今，除了去京城，其他的日子都是平平淡淡度过。”
“能这样清欢雅致的过一生也不错。”沈沐清神情淡然，神情却并无向往之色。
“那样就错过你了！”慕容卿云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气氛沉默。
“遇到我并不是件好事。”沈沐清苦笑。
“遇到你，我觉得幸运。而已喜欢这种东西不受控制的。”慕容卿云微红着脸，似乎也有几分醉意，想到沈沐清已心有所属，她遇到了，却晚了四年，心中只觉咽下的酒苦如黄莲，嘴上仍艰涩的说道：“就如你喜欢那个上官厌一样，不受控制的。”
慕容卿云突然提起上官厌，让沈沐清沉默不言。沈沐清看了看慕容卿云，那慕容卿云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心中皆酸楚，沈沐清沉默良久，才说：“我以为我是喜欢她的，喜欢不就是像那些说书唱戏上说的那样，看到了会欢喜，想对她好又想依赖对方，我对她就是如此，便以为是喜欢了，可后来她走了，我却没有像戏上所演的那样痛苦的难舍难分，我甚至都没想过去寻寻她，我以为我是喜欢她的，可没了她，我也一样挺好的，我有些不确定对她的感情，太复杂矛盾，不想去想了。现在我想忘了她，偏偏又忘不掉，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慕容卿云听到沈沐清说想忘了她，心中欣喜，看沈沐清神情沮丧困惑，不好表现出来，却又不想失去这次机会，便说：“要不，你换个人试试？”
沈沐清看了她一眼，哧道。：“你是想趁虚而入？我劝你还是换个人吧。”
慕容卿云强辩道：“我这叫把握缘分，免得将来后悔。”
沈沐清喝了口酒，笑了：“不是应该随缘吗？”
慕容卿云却摇头说道：“ 父王教导我时说过：想要什么，就去争，去夺，去抢，若还是得不到，就毁了它！”慕容卿云说完，又在心里说到：沈沐清，我舍不得毁你，所以就算你是缕风，我也要抓住你。
沈沐清看了她一眼，叹息着摇了摇头。
慕容卿云有些尴尬的没话找话，又笑着问道：“沈老将军为什么要你戒杀？”
沈沐清也看的出慕容卿云在找话陪她闲聊，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后，才道：“父亲说，杀人者，人杀之。而且人是万物之灵，杀人最造杀孽，会折福寿，就算是那些刑场侩子手，杀人太多也会遭天遣，他怕我横死或被天给收去，所以从战场回来后，就让我立誓，不得再动手杀一人，不过现在我已经破戒了。”
慕容卿云无言以对，心中有些感动沈沐清为自已所做的，也有些为沈沐清违誓而忐忑，不过看沈沐清无所谓的神情，她想那誓应该发的也不重。她忽然又想起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便趁机问道：“你为什么每次都称沈老将军为父亲，不是叫爹？”
沈沐清愣了愣，看着炉火低声笑道：“以前总爱调皮惹祸，父亲打骂无用，十岁那年我把一家伙打断双腿扔马厩里了，父亲知道此事后，就让我上门给人父母道歉，不然就别叫他爹，所以后来我就一直喊他父亲。”
慕容卿云惊讶仍问：“为什么打那人？”
沈沐清却已仰靠椅背，闭目不语。就在慕容卿云以为她不会回答时，低低的声音却又清晰的入了她的耳中：“他骂我有娘生没娘教。”
慕容卿云愣住，侧身去看身旁的人。沈沐清仍闭着眼睛，只是唇比刚才抿的紧了些而已。沈沐清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闭着眼道：“你回房早些睡吧，今晚的酒不错，谢谢。”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天涯霜雪霁寒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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