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逆女》苦竹

10、多情总被无情恼

　　“这就是我昨说的，要送给你的礼物。”

　　半缘山巅，半醉亭中，四人围坐石桌旁暂歇。沈沐清从坐在身旁的崔浩手中接过食盒，笑着递给对坐着的慕容卿云。

　　慕容卿云看了眼食盒，一脸‘你耍我’的囧态看着沈沐清，半天没动作，似不知作何反应般只呆立在原地。

　　沈沐清见此态度，便收了笑，神情严肃的说：“郡主是嫌弃我这礼物了？郡主您强送与我只玉镯，我还以为按郡主送礼物的规矩，就是要把自已喜欢之物送给别人，所以我也把我最喜欢吃的‘西施包子’回赠给你！如今郡主不收，难道是觉得礼物要以贵贱来分？”沈沐清说时眼神坦荡荡，语气更是正气凛然，其实心底却是在发虚。那郡主的那只玉镯沈沐清压根就不想要，只是还不回去而已，但她也不想回赠任何物件给慕容卿云。昨说要回礼，是不想欠人情，今回赠包子，是避免私相授受之嫌。沈沐清觉得慕容卿云太无耻，送什么物件都不太安全，当然，她也更希望慕容卿云看到这笼包子后悔了，一怒之下要回自已的玉镯。至于沈沐清为何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赖皮’，反正是决定以后不会再见，装傻充愣又如何？

　　慕容卿云确实被气到了，不说那镯子赠予沈沐清就如那金珠美玉赠于盲人，那其中情义，沈沐清也选择视而不见。但那是母亲珍爱所赠于自已的玉镯，难道在沈沐清眼中就只如这一笼包子般轻贱？而她可从来就没听过谁送礼送包子的，只知道给乞丐才给包子！慕容卿云是怒极反笑，对沈沐清道：“礼物自然不分贵贱，只是心意却分深浅。姐姐扪心自问，我赠之物与你所赠之物情意是否相同？”

　　沈沐清不语，扫了眼一旁眼泛精光，一脸八卦不知避离的崔浩，又看了看楚霏憋着笑得意的脸，幸好围观者仅他二人，丫鬟仆从在亭外候着，不然今这事传出去，这心意情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已和郡主怎么怎么的了。

　　“无话可说了？”慕容卿云咄咄逼人，她又何尝没看到那二个围观者的表情，心里更是恼怒，一腔怒火就朝沈沐清喷去了。

　　沈沐清无言以对，这郡主是强人所难，她都明确拒绝，还远避到此，郡主竟还明知故问她是否情意同？难道她以前拒绝的态度都被郡主视而不见？还是郡主当真百折不挠，誓要压上自已或被自已压？

　　“常言‘强扭的瓜不甜’，郡主何必勉强我姑姑？姑姑与人相交素来都是君子之交，也许郡主深情厚意于姑姑而言只是负担，还真不及那笼包子呢。”坐在沈沐清身旁的楚霏看沈沐清这般受气也不回击，便出了声，只是出言无状，让气氛更尴尬了起来。

　　“你……！”慕容卿云脸上青白交替，指着楚霏气的全身发抖却没说出一句来。

　　崔浩却在一旁对楚霏暗竖大拇指，又一脸无辜的想，自已若提前知道买这笼包子是帮沈沐清给郡主买的礼物，那还会去买吗？当然，若郡主知道这包子是我帮忙买的，是觉得自已是故意的还是被坑的就两说了，毕竟他素来是以‘谋士’身份呆在沈沐清身边的。可自已一向讲究君子风度，对一大美人用这损招，只有沈沐清这气死人不偿命的家伙才做的出来。崔浩想及此，觉得应该要洗去这黑锅嫌疑，但又不能太明显偏帮郡主，便说了句：“让她们自已的事自已解决，咱们都别掺合。”然后把快跟郡主吵起来的楚霏给迅速拉走了，连亭外的一干人等也给带到了远处。

　　沈沐清看着那些人都走没影了，看着还铁青着脸，被气的发抖的郡主，叹了口气说：“郡主何必强求？”

　　慕容卿云看着沈沐清，虽不语，眼神却执着坚定。

　　二人沉默的开始僵持，终还是慕容卿云先开了口，她已平息了怒气，语气平缓认真，双眼盯着沈沐清的眼睛说道：“我是想寻你帮忙不假，但对你的情义也是真的。”

　　沈沐清心道，果然来了，至于慕容卿云的后一句，她选择无视。只听沈沐清淡然道：“郡主为什么偏寻我帮忙？我凭什么要帮你？难道真当我是个爱多管闲事的？”

　　“我没任何筹码，可看到你的第一眼，便觉得你可以依靠，你会帮我，凭的不过是女人天生的直觉。”慕容卿云还未说完，沈沐清已轻笑了起来，慕容卿云却仍神情认真的看着沈沐清，眼中有势在必得的决心。

　　“直觉？哈哈，若你仅靠直觉做事，迟早会害死自已，甚至是你身边的人。郡主想寻个依靠，也不该找上我，若我是男子，看在郡主皮相上，也许……可惜我不是。”后面的话，沈沐清没说，但看着慕容卿云的眼神，和不经意间透出的抹坏笑，意思显然明白，美人计用错对象了。

　　慕容卿云脸微红，低头道： “我也是实在没法可使，蜀地已无我哥立足之地，而京中，祖母不理不问，外公一家也已贬谪他地，实在无人愿伸以援手。我与我哥一母同胞，从小母亲早逝，是他护着我平安长大，如今他有难我必是尽力相帮，哪怕仅一丝希望，我也不会放弃，至于结果如何，便尽人事，听天命。”

　　沈沐清见慕容卿云神情悲伤无助，怜悯之心顿起，神情也软和了几分，她虽不会为了怜悯而惹一身麻烦，但也不愿看慕容卿云在自已这做无用功，便劝道：“你既是个明白人，那我也与你说明白：梁王府的家事，别人管不了，也没资格管，你还是另寻他法，别再在我这耗时间了。”

　　“你帮不帮是你的自由，我唯一所能依仗的不过你的良善而已，你既态度坚决，那我以后也不会再提这些。但是，这次我来寻你，其实主要是为了我自己。”慕容卿云说完，目光炯炯的看着沈沐清。

　　“什么意思？”沈沐清一看慕容卿云的表情，心中一跳，挑眉问道。

　　慕容卿云深吸口气，却还是心跳如鼓，她看着沈沐清说：“沈沐清，不是谁都能上我的床，除非是我自已愿意，我喜欢她，你懂吗？”

　　“哦。”沈沐清愣了愣，眨巴眨巴眼后仍一脸无奈的道了句：“谢谢。”

　　慕容卿云脸涨的通红，却仍微偏着头，倔强而清楚明白的表白自已的情意：“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想与你白首偕老的那种喜欢。”这么直白了，你难道还不明白？

　　沈沐清似恍然大悟般道：“哦……我是女的。”

　　慕容卿云默然，却握住沈沐清的手，艰涩开口道：“我知道你是女的，我也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人，你是女人这是事实改变不了，但我的喜欢也是真的不可改变。”当初二人都坦诚相见过了，慕容卿云当然知道沈沐清是女的，一想到对方女子身份，今生自已注定不能凤冠霞帔嫁与她，慕容卿云更是难过。

　　沈沐清看着慕容卿云一脸的悲伤哀怨，又看了看被握紧住不放的手，心中更是莫名其妙，活了二十年，她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被一个女人喜欢了表白了，看着面前还有几分稚嫩的面庞，沈沐清哭笑不得，若换是个男人来拉她手说出这些胡话，现在肯定被揍的只剩半条命给抬回去。沈沐清打量着身高仅到自已下巴的慕容卿云，倒生出几分欣赏之意，如此娇小的小丫头，这些离经叛道的荒唐话语倒比自已还说的响亮，若对象不是自已，也许沈沐清还会为她贺声彩，可惜若这事临到自已身上，沈沐清便在下一刻使劲抽回了自已的手，冷声道：“你喜欢我什么？我们到现在才见过数面而已，若是为当初救你之事，那你只是错把感激当喜欢了，若是为了让我帮助你哥，那你此举实在卑劣。”

　　“沈沐清，你就这样想我的？！我说过，来寻你主要是为了我自已，喜欢与感激我也分的清。初见时你坐在那群江湖人中闲适慵懒，淡然超群，后来你出面阻止那场屠戮，教训那些刺客，虽然有些啰里啰嗦，与我想的冷冰冰的不同，但是，我就是常想起那时的你，你的身姿样貌，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我阻止不了自已不去想你。其实你的一切，在来京前我早就查的清清楚楚，明明是高门贵女，偏如风般喜爱自由，生性侠肝义胆，朋友满天下。你最喜欢的生活是马上驰骋疆场，马下醉卧酒家，一生潇潇洒洒，一世快乐无忧对吗？沈沐清，在没见到你之前，我羡慕你，在见到你后，发现你的一切与我想象的期待的相同，我当时是多么欣喜，你不会知道，我喜欢你，喜欢的甘愿飞蛾扑火，一往无前。只是要问喜欢你什么，我也答不上来，也许就是情不知所起却一往情深吧。”慕容卿云红了眼眶，不顾一切的对沈沐清剖白心意，只希望自已喜欢的人能懂得自已的情。

　　沈沐清听后，脸不可自控的红了，眼中却无喜无怒，只是神情尴尬的清咳二声，才摆出一副长者看待误入歧途子弟的姿态劝导道：“你还小，话本上那些情情爱爱都是编撰出来骗你们这种无知少女的，是假的。你是馨宁郡主，婚姻大事自然是听梁王的安排，以后可能嫁给某个王候公子，做个贤惠淑雅的家母，操持后宅，会生几个喜欢的孩子，相夫教子，一生富贵。”沈沐清说完，轻轻叹息了声，这般美丽热情大胆的女子，应该幸福一生才对，怎么偏要走上这条绝路。沈沐清觉得这就是条绝路，二个女子在一起会比二个男子更艰难。自古至今，对待女子总比男子苛刻，这世间也有太多的桎梏，是专为女子而设，在这男子为尊的世界里，女子是附庸品，得依附男人而活，不被允许有违逆者，他们也容不下这异类的感情，一经发现，不被家族驱逐也会被世人的唾沫淹死。若是两情相悦至死不渝便拼了性命认了或隐居山林罢了，可慕容卿云与自已才不过数面，纵有情也不深，现在劝她回头是岸，也许还来的及。

　　慕容卿云没去反驳沈沐清的话，有些事急不来，特别是改变一个人的思想，更要潜移默化才行，便只是问：“那你呢？你会嫁人吗？你也会去过这种生活吗？”

　　沈沐清抿了抿嘴，却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不会，那些后院闺阁的生活我不喜欢，不喜欢麻烦，不喜欢小孩，也不喜欢被另个人占去半边床，我这样的嫁了也是害了别人，所以大概今生都做不了相夫教子的贤妻了，只希望能一直保持现状吧。”

　　慕容卿云眼神复杂，轻声问：“那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沈沐清不想与她谈什么以后，觉得话说到此便可打住，以后避免尴尬必不会再见，但看慕容卿云眼神执着，有不问明白下罢休之势，便无奈道：“我也没什么可打算的，若父亲有人照料，我会离开那枯燥无味的京城，然后一人一马，仗剑走天涯。可是如今父亲不会让我游荡江湖，他一直在逼着我嫁人，我也知道他担心我以后一人孤苦伶仃，可我还就是习惯孤家寡人，为这事一直僵持不下，也可谓旷日持久了，不过若是还反抗不了，就剃发出家算了，实在不行找个病的或老的快死的嫁了，当个遗孀也就是了，只要拖到父亲百年之后，我就真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

　　“一直孤家寡人？就没想过寻一良人，相伴相随到白首？我觉得找一个你爱的她也爱你的人，相濡以沫白头到老，才是幸福。”慕容卿云说话时，眼睛一直暗自观察着沈沐清的一举一动。

　　沈沐清听了愣住，蓦然就想起了上官厌，一时间，那种心想有所依却惶然无处安放的感觉又袭上心头。沈沐清目光有些吊滞，好一会才强压下所有的情绪，淡淡的说：“所以你我想法不同，以后的人生路也不会相同。我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而你，命在旦夕还能想那些虚无飘渺的情情爱爱。”

　　慕容卿云不在乎的笑了笑，对沈沐清说：“遇到喜欢的人不容易，在她还没有喜欢的人之前，我总要试上一试的。”

　　“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沈沐清看着慕容卿云，摇了摇头。

　　慕容卿云却信心十足的说：“若我是个轻言放弃的人，今生也就不会遇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