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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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由的沉默让方楠很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绷着脸，眼睛一眯就凑到她面前：“说，你是不是又在打算怎么骗我？”
将由抿着唇沉默了半天，竟点了点头：“是，我还在想，怎么才能让你听话留在濯香馆。”
气氛有些凝重，将由正开口，就被方楠打断：“你别想了，我会待在濯香馆等你。”将由讶异于方楠乖巧的态度，认真地审视着她，想看她是不是在诓自己。方楠低头玩着手指，额前的刘海垂下挡住了眼睛，留下半张脸的阴影。“反正我什么也不会，万一又掉下山崖什么的，或者是给你的对手拿去当人质，反而拖累你，那就太尴尬了。为了你还是为了我自己，待在家里都是最好的办法。我要是像山无峦，或者像盈秋那么厉害就好了。不用跟现在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将由觉得自己应该安慰她一下，可是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她自己也觉得是这样的，方楠什么也不会，还可能成为一个累赘，这是既定的事实，她又不能鼓励她，说她其实很有用，再带她一起——那是让她送死。她想了半天，伸出手，在她头顶摸了摸，顺着柔顺细腻的发丝轻抚，像安慰一个小动物一样。
这么抚了几下，方楠突然抬头看她，眼睛里面含着一大团泪水，看得她心头一颤。
这如何是好？
此刻假若方楠开口哭哭啼啼求她，她可能真的忍不住带她一起，好在方楠只是包着这包泪问：“你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天。”
“什么时候回？”
“……”此时不应该说假话，可是将由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或者说，能不能回。
“我不知道。”
“但是一定能回来是不是？”
她看着方楠水汪汪的大眼睛，沉默良久，重重地点了头。
方楠扑过去抱着她的腰，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不能骗人啊，你这么厉害，一定能回来。”
将由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揽着她的背让她哭，然后轻轻在她背上拍着。
她什么也不能做。
这是方楠人生里过得最快的两天，她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是这么的迅速而不可阻挡。从前闺房的日子只嫌时间过得太慢太慢，有的是大把的时光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可以为了一炷香耗费一整天的时间。而这两天她拼命带着将由到处逛，野外，市集，酒楼和书院，很多她自己也没有去过的地方，却还嫌时间不够——为什么只有两天，而不是二十年呢？她愿意用二十年的时间和她游历玩耍，再用二十年的时间静静相守，再用剩下的时间，一起等待衰老和死亡。
但这竟然成为一件很难的事。
第二天的夜里，将由瞒着累到熟睡的方楠偷偷上了街。还特地扮了男装，她本来身量比较高，这么看也只像个瘦小伙子，再披了件墨绿的大氅，腰背挺直起来，大氅遮着倒也不大能看得出女人的身段，就是鞋子穿着微微有点松，好在不碍事，就这么趁着夜色溜到了一座灯火通明花红柳绿的雕楼下。
这座楼有个诨名，叫天下第一青楼，不过明面上自然是不会把青楼两个字挂上去，只有一块鎏金牌匾，写的就是【天下第一】四个字。
这座楼里面干的什么营生大家都知道，不过认真说起来的话，只是一个颇为奢华的主人雕楼，供一些好雅玩的人士清谈会晤。
当然，还有寻欢作乐。
不过将由可不是来寻欢作乐，她是来寻人的。
天下第一是一座街角的七宝木楼，所饰堂皇至极，七层楼的飞檐上依次镶嵌金珠，银月，琉璃牡丹，碧血珊瑚，砗磲莲花，赤霞珠，玛瑙翅羽。廊柱镂空山水花鸟图纹，金箔粉彩装饰，幔帐上织纱隐隐透出花叶，绰约不清，愈往楼上人愈少，四层五层就只有几个房间，红烛掩映，干什么事儿就不必多说。
将由一层层摸到第六层的时候，终于来了两个人将她一挡，一个红唇皓齿丰胸蛮腰的姑娘手臂一搭，侧着身倚在了栏杆上：“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呢，莫不是找相好的来了，怕是在这下头哪间房里，不去瞅瞅？”
将由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的，恶言相向的有，颤栗求饶的也有，她一般直接无视或者踹开挡路的，可眼下遇到这种软刀子，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时间居然下意识退了一步，脸颊微微发烫。
不是因为她们半敞着的衣襟，而是不知怎么地，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方楠那件藕荷色的肚兜，微微敞开的样子。
真是夭寿……
将由稳了稳步子，站直了，清了清嗓：“我找，宫繁水。”
另一个姑娘掩唇笑了笑：“公子还是带着名儿姓儿来的呀，便是公子带着名儿来，这人是男是女我们都不知道，遑论帮您找了，这龚什么的人，当真是在这儿么……”话音还没落，立刻被之前那个女子拉了一把，扭头看去，她神色竟凝重不少，极快地把将由打量一遭，压低了声问：“公子找的，可是龙共龚？”
“不，皇宫的宫。”
话音刚落，这女子立刻拉着同伴让开了一条路，居然不再卖弄风情，拉上了衣襟抬手作请状：“公子请。”
将由眉头一挑，有些疑惑，不过既然省了事，自然却之不恭，随着她的指引上了顶层。
顶层上有一座曲折的屏风隔开，在空旷的室内添了一道回廊，将由放轻脚步转到屏风后，没想到里面还有一层帘子，想必主人的所在格外隐蔽，她还要往里面去，却听到一个清越的声音透帘而出：“站住。”
将由其实从没老老实实听过谁的话，她要做什么时，即便是将瞿喊停，她也会自称手滑，先做再说，可是这一声出口，她却前所未有地依言停下了脚步。
“你要的东西，就在右手边二丈处，那个花瓶底下。”
将由这回没动。
得来一件东西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她反而有些迟疑。这个名字是从山无峦处得来的，天底下没几个人在意一个妓馆的主人是谁，叫什么，手头又有什么东西。这一点连将由之前都没有想到过，固然山无峦说过，此行会很顺利，但是她以为也总有些不轻不重的条件或者好处，恰好是她能给的，那么用来交换也可以。但是对方这么轻易就交代……兵不厌诈。
她转头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很普通的陶土花盆，方楠家有许多，甚至连待遇好点儿的客栈也会摆上一两盆，并没有什么特别。而且体积非常小，应该也无法暗藏机括，它就那么安静地在那儿，边上沾了不少灰尘泥土，里面随意种了棵太阳花，和满室芬芳的名花相比有些格格不入。但就是这样固执地蹲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用一个高木架放着。
“怎么，公主不敢拿了？”帘子后一串笑声，把薄薄的纱帘撞开，一只纤纤玉手拂在帘子上，隐约露出半张妆容精致的面庞，缧丝钗钿重叠明灭，还没看清容貌，纱帘又飘了下去。
“你想多了，我从来不吃激将法。”说着将由伸手取过了那个小花盆，并没管那棵奄奄一息的小花，而是翻起来看了看花盆底上，这个花盆底下并没有气孔，而且陶色非常新，非常干净，底下是一个扭曲的图案。赫然和四块玉店里的那“四块玉”纹路相似。应该是十二金令之一，就是将由要找的辰字牌。
将由托着盆底，一手抽出短剑劈手一切，短剑削铁如泥把上半部分齐齐削掉，扯了边上的薄纱把如瓦当一样的盆底擦了擦，揣进了自己兜里：“多谢。”
宫繁水：“……”
“公主，你比想象的还要更不客气。”
将由环视了一圈房中的暧昧布置，脑子里转着一些有的没的，敷衍地应了：“嗯。已经算客气了。好处想必他已经许了你了，我不过来取东西罢了，这之中你们有什么交易，我管不着。”
“非也，非也。”帐中衣料簌簌几声，大概是美人榻上的女子翻了个身：“他没有给我什么好处，相反的，说出来你可能你不信，交出这个，还是我自个儿去找的他。”
将由不解，那女子似乎兴致尚好，悠哉道：“别这么惊讶，我从得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就晓得，这背后的好事轮不到我，也不该让我得，从那时起，我就是为了保存此物而已。所需要困惑的不过是在群雄争斗之时，找对那个该给的人。不过这天底下像我这么活得透的人不多，有个什么苗头都想着自个儿揣着，还想吃掉别人的，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我自个儿差点就引火上身，此番也不过是图自己清闲快活，何况……我晓得，公主便是这个该给的人。”将由没有做声，直直盯着那副纱帘，一个人影从帘后走来，薄纱罩在她发饰上，随她前进的步子缓缓撩起，等她走到将由身边，纱帘尾端才缓缓落下。
她微微偏头对着将由，丝缕碎发垂在了光裸的肩上：“公主，万望此时我这个决定做得没错。”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03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