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来书生多寂寞》六幺夭夭

21、第二十一回

　　穆鸿这十多年来殚精竭虑将势力散满全国每个角落，从未在一个地方呆满一个月，回想当日一时兴起，便拿了几幅随从的字画易容成穷酸书生在闹市摆摊，没料到竟有人请他当先生，穆鸿先是错愕，而后想起自己幼时调皮，总被娘亲请来府中教导的先生打了手心，那段正好有闲时，不由玩心大起，应承了下来，只道世间的缘份莫不是天注定，只这一趟，便让他动了凡心。
　　既是过段时间便要往梁州去，穆鸿如今也对这村庄起了责任之心，故已派人另外再去寻个先生来授课，手头的事情也要抽空交待一番才能动身，吃罢早点，他便回到学堂，这里原本就不是他的栖身之处，学堂二楼卧房只放了几件旧衣裳和书籍做做样子罢了，想起那时为了白日也能接近金花，特意叫手下去寻了件破衣裳，一本正经的让金花帮他缝补，没料到那个小女人，竟然实心眼成那样，带着病还帮他赶制，还细心的绣了墨竹，他心中又是心疼又是甜蜜，穆鸿忍不住扬起了嘴角轻声笑了出来，边伸手推开卧房木门，笑容还不来不及退去，整个人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水莲着一身红色透明薄纱躺在他的床上，看她头发蓬松凌乱的，也不知到底躺了多久，听到推门声，整个人便从床上坐了起来，面上带着惊喜，少女的胴体在薄纱下暴露无遗。
　　水莲那日在金花院中见了那一堆的聘礼，心中似被千万只猫抓了一样痛苦，但终归有了前例，不敢太放肆，只揪心的回到家中，思量着如何行事，这中间又去了几趟学堂，想要拦住穆先生讨个说法，却没料到一次也没碰上，昨日金花洞房花烛，可怜的仇姑娘在家中哭了整整一夜，她心中又是伤心又是嫉恨，灵魂似出了窍一样让她虚脱癫狂，半夜偷偷的摸了出来，穿着上次去县衙小姨那里偷来的一件薄纱睡在穆先生床上，想像着自己便是今晚的新娘，脑中浮想着被他抚摸的情景，这才慢慢睡去。

　　穆鸿能有今日成就，什么事情没有遇到过？有时去梁州荆州一带，私下知晓他身份的西北官员，见他总是茕茕独立,孑然一身，便也细细挑了几个柔美女子送到他跟前，但那些女子都出身名门，哪个不是端庄秀丽，见穆鸿无意，心中再是爱慕欢喜也不敢做出轻浮的样子，今日这般情形，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他一来未去过烟花之地，二来也无人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水莲姑娘有幸成为穆先生的第一个，若是她知晓自己在穆先生面前原来也有第一次，无论如何，也是狂喜的吧。
　　穆鸿唇角笑容慢慢消失，随之代替的是一片冰冷，他转身退到屋外，负手笔直地站在楼梯口，眼睛定定的望着窗外的河流，道：“快穿好衣裳走吧！”

　　水莲等了一夜，并不指望今日能见到他，没想到上天垂怜她苦恋，现下有这等机会，哪里容它错过，赤脚跳下床，便往门前奔来，又欣喜又是流泪的告白道：“穆先生，穆先生！我喜欢你，你知道么？我早就喜欢你了，我真后悔没有让你早些知道我的心思，却让金花占了先机。”有了上次的经验，她心中再恨金花，也不敢在言语上对她不敬，
　　穆鸿皱眉，心中一片冷然，水莲的话他根本没有集中精神去听，脑中想着过段时间就要与金花分别的事情，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水莲见他愁眉轻叹，心中一喜，莫非穆先生也在遗憾？她添了添干燥的红唇，上面的胭脂有些脱落，颜色深浅不一的着在唇上，配着她哭花的脸，不是太雅观，她接着急急道：“不论你是穷书生，还是富公子，我都喜欢你，我早就想好了让我爹招你入赘，将来我家的财产会一分二，我与我弟弟各一份，”水莲虽是见了那些聘礼，心中想了几日，归结为穆先生定是日夜卖字画所得，心中心疼不已，“我不会让你再吃冷食，也不会让你再靠卖字画为生。”
　　穆鸿倒是听全了她这几句话，字画么？昨日金花还在抱怨她公爹一对袓传玉麒麟只换他一幅画作，他的小娇妻似乎刚开始也以为他靠卖字画才有那些房地契，把他弄得哭笑不得。
　　水莲见他脸上微露笑意，不由得鼓足了勇气，她小心翼翼道：“穆先生，我知晓你如今已与金花成亲，若是再让你与她和离，这种负心之举必非先生你所愿，我……我想，我也不介意与金花共同伺候你，趁着喜事未了，先生纳了我吧。”

　　这已是水莲姑娘的底线，她本想提出要做平妻，但怕穆先生在金花面前为难，干脆一口气将女子最底要求说了出来，做妾又如何，只要能被穆先生搂在怀中爱抚，死也值得！
　　穆鸿一耳半耳的将水莲的话听了个半全，他胸襟一向宽广容人，并不会因小事而对人产生芥蒂，更何况是一个乡下姑娘，就算上回水莲引他发怒，那也是因为她触了他家金花的这片逆鳞，堂堂一个公子鸾，若是连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都要去计较，又岂会有今日高山景行的威名与地位。
　　他歪头睇了着水莲一眼，换成旁的男子定是会盯着她那美丽的躯干不眨眼，毕竟这种美景并不是誰都有机会见到，水莲虽不如金花貌美，但却也是青春少女，就如她自己说的，她一个黄花闺女难道还不如一个寡妇金贵？可世间的事又如何能说得清？偏就有人将那寡妇捧在手心当作宝。
　　穆鸿无感的扫了她面庞一下，便转头有些不耐的道：“仇姑娘是病了吗？快快穿了衣裳离去，回去让令尊煎些药服了吧！”心中虽已不喜，但与身俱来的涵养并未让他对一个弱女子动粗，哪怕是言语上的动粗。
　　水莲以为他没有听明白，解释道：“穆先生，我愿意给你做妾，也愿意服侍你……和金花！”她咬了咬牙，终是加上金花。

　　穆鸿不由得厌恶起来。他存于此世二十六年，前十二年无忧无虑受尽父母兄长疼爱，中间两年饱受地狱般折磨，余下十二年不分昼夜的奔于大江南北，步步为营的布下天罗地网，此间他看尽人间丑态，那些州郡官员，不为权财便为色，欲，女子不为地位也为金钱。但他从不耻笑他们，也尽量满足他们，这本就是世人常态，何人不是这样？
　　他只本着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淡然心境，穿梭在这个没有亲人的的世间，一切只为父母兄长而活，遇到金花是他的劫数，他也甘愿为她劫数难逃，但不代表任何女人都有资格让他多停留一眼，水莲的话让他觉得连空气也污浊了起来。
　　穆鸿一刻也不愿多呆，甩袖便要离去，水莲心脏一紧闪身便冲了上去拉住他，道：“穆先生！”
　　穆鸿眯了眯眼，冷声道：“放开！”
　　水莲因为着急担心，眼色有些发白，口不择言的道：“你若是不肯，我这就冲到外头，说我已是你的人！”
　　穆鸿心中不由一阵嗤笑，这女人莫不是疯了吧？手下一扯，脚步再也不停留的下了楼。
　　水莲连喊了数声“穆先生”，两腿一软，跌坐在木地板上，心中一阵发凉，低头看了眼自己近乎裸露的身体，终是不敢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