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拾陆 冯风异术（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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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会很痛，但是对影也仍觉得有些行动不便。而独酌施完针便感受到他渐渐走远，往其中的一个树枝伫立的地方去了。
随着时间缓慢流逝，独酌逐渐跑到位置上站定，对影也感觉到身上有几丝酥酥麻麻的温热之意，就算林间的微风吹过衣襟，也不会觉得有丝毫凉意。但伴随着这份温暖感逐渐变得深重的，是他参与四感上对周围事物的敏锐程度。
声音越发变得清晰，仿佛就在耳畔响彻，哪怕是很远传来的音律，都能够聆听的一清二楚。
空气中弥漫的风和落叶、泥土等的气息也逐渐变得浓郁起来，萦绕在对影的鼻翼周围，仿佛在通过味道诉说着他们的故事。
就连中午吃过的饭菜的回味也变得愈发明显，在口腔内流连忘返，味道甚至也让人记忆犹新。
无论是风轻盈扫过对影身体的哪个部分，还是衣服与皮肤、毛发摩挲之间的纤微的动作，都能明晰可知，片刻了然。
对影只觉得这顷刻间，他对抛却视觉的那个无光的世界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因为当其他四感——听觉、视觉、触觉、味觉在变得更为精确清楚的情况下，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都可以借助想象和思考，以及感知到的事物，勾勒出万事万物似是而非的样貌。
“对影，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如果是在外人看来，一旁的独酌站在相当远的地方，手中紧紧攥着一捆线坨并将它举在面前，双眸紧闭着小声默念着什么。但是对影却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宛若在耳畔细语一般。
“嗯。”对影低声应允了，头也微微向下轻顿了一下。心中也没多余的波澜，只是略有些好奇和玩味，尽情地感受着这颇为神奇的针法术式。
闻罢，独酌将两脚紧紧夹紧那根树枝，口中开始吟咏一些稀奇古怪的词语：“渊邸，幻星，刑徐，封易，珏祀，农柞，梅赤，冬萃。“吟咏之间，每个树枝之间的风筝线托都缓缓飞起，腾立于空中，包括独酌手中的那一根。
独酌缓缓睁开眼睛，黝深的瞳孔间流泛着一层清波般的莹绿之色，目光也随着众多上升的线匝而上抬。每个线匝都在愈发高速的旋转着，甩出来的线也逐渐在空中绘下不知名的图形，地上也反馈出硕大的阴影阵法，将中间的对影和野人团团围住，包裹在之间。身一盼的微风也变得恣意狂放了起来，将地面上的尘土叶片都狂卷腾空，空气顿时变得污浊和混沌了起来。
当所有的线卷上的线都散尽，形成密密匝匝，只投下无数细碎光斑的腾空阵法，独酌便仰头对着上空，单手高举着大吼了一声——”破！！”
轰然间所有线条都破碎成灰，纷纷如绒雨而下，却巧妙地避开了其下的对影和独酌，尽落于地面之后，便霎时消失殆尽，四下里的地上只残余着风筝线骨，孤零零的躺落在地上。
转头看那叶人也散碎成满地枯萎的叶片，仿佛被吸干了生命力，唯剩下一根丝线，一端系在对影的颈上，而另一端，系在唯一的一片青叶之上。
在术式进行之中，独酌时常感到自己的精神仿佛在被什么占据，有些似乎发生过又像是假的画面在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回过神来，术式已经圆满结束，对影在其中安然无恙，而自己却有一种深然的脱力之感，四肢百骸都不由自主的有几分酸痛。
“可能是太累了吧？也有可能是好久没练习施术的缘故……”独酌想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不适，稍稍思考着。然后扶着肩膀向后环扭了几下，便迅速朝着对影的方向跑去。
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对影，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颈部，发现一根棉线缠绕在自己的脖子上，略有些紧，但并不会勒。当他思考刚才发生过的一幕幕之时，却能感受到眼前的黑暗之中，仿佛能观测到风一般的物体在流动的而来的痕迹，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听到了独酌的声音：“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刚刚只觉得感官都变得特别灵敏，那种感觉消失之后，似乎就有一种烟气随物而流动的感觉。”对影又努力仔细感知刚才独酌过来一瞬间的那种感受，周围的事物都随着烟气描画变得更加清晰了起来，黑暗无光的世界里，开始多了千万抹铅灰色的线条，绘制出大致的世界雏形，以及……面前人的些许轮廓。
对影立马变得激动了起来，手也比划着，言语之间微微颤抖着叫出他的名字：“独酌、独酌……这便是你吗？”
“你能看到了啊，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独酌半打趣的靠近着，对影眼前的的虚幻影像就越发随着独酌的靠近而清晰。
“似乎是精壮高挑——却又飘忽不定。”对影认真琢磨着，最后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不错不错，果真是名不虚传的效果。等我将你的针取下，我们便可以回去了。”独酌在对影的身旁站定，将手指搭在还留在对影肩膀和臂上的针，一根根巧捻掿下，未着伤痕，对影也只感觉到刺痒之痛。随后便一边说着一边拾起地上的袍子，轻轻拍打干净，紧紧地裹在对影的身上，生怕让他再多矗立于冷风之间受冻。“以前修习之时，听闻这针法要两三日才可起效，却没想到在你身上如此迅速。不愧是对影，各方面都是天赋异禀。”
对影听着，对于独酌的那颇有些揶揄的口吻，倒是实属有几分无奈，但是他能以这般轻松的语气来说着，似乎也像是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有那么一丝丝释然之意。
“此针法会帮你集中和提升其他四感，同时稍稍感知便可通过所感所思，以四感所集，帮你在心中构筑出近乎真实的画面。”独酌也顺便将术式的原理和盘托出讲给对影，期间也没有忘记将施术所用的物品都收集回来，准备送对影回去，再将这七七八八的东西物归原主。“但具体是怎样的画面……应该是以烟云流水亦或是线丝流风一般，付与万物之上，借此显现出来。”
“好个奇邪之术。”对影想逐渐适应这种全新的感觉体验，于是双目轻阖，用轻飘飘的话语感叹道。
远处风间摇曳的树丛和纷洒而落的叶影，近处随风流连的衣袂，都能影影绰绰的显现，心中自然是感慨万分，无限触动。此时他虽目盲依旧，却逐渐可以能以这种方式找回他本来就可以认知到的，似曾相识却又陌生全新的世界。
独酌对对影的评价倒是心照不宣，他说也正是无误的事实。“百鬼针法”最早就是一门奇邪的诡术，甚至一开始的名字是“百鬼阵法”，学者甚少，奇邪难授，并且也有相当严重的弊端，所以几近失传。当年经过独酌祖父和其父的改良和重新修订，最后变成了一门可以用来治病救人也可以用来戕害屠戮的奇谲异术。
收拾完毕，独酌背着几近清空的数个包袋伴着对影一同回去，对影的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半路上却好巧不巧撞见了阿顺，阿顺见状刚有些生气的想要数落独酌又怂恿少爷到处乱跑。
但对影却制止了他，抬头看了看眼前陪伴了自己多年的这位尽心敬业的管家，说了一句：“阿顺，你比想象中，要高。”
“少爷您能看见我了？！”阿顺顿时欣喜若狂，看着眼前的人儿眼神一亮，鼻子也有些许发酸，眼眶中似有若无的含着泪光。
“不。”对影又闭上眼睛集中精力去洞悉身边的事物，阿顺的轮廓也从模糊变得略显清晰。“只是能微微感知到你的身影，日后或许还会更加清晰。”
阿顺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闭眼凝神，说的像模像样的少爷，又扭头重新审视了一下陪在一旁的“林卓”，将信将疑的看着他，质问道：“林卓，是你做的吗？”
“我只占一半功劳，还是你家少爷比较争气。”独酌对着阿顺打着哈哈，也不想告诉他具体发生了什么，这些跟自己家世相关的事情，在江家除了他和对影，还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比较好。“你知道以后对影视力可以有所恢复便够了，其他的无须多问。”
独酌说完，又坏笑着附到阿顺耳畔，轻声补了一句：“你若宣扬出去，我也可以随时将你家少爷的光明再收回去。”虽然独酌深知这施术既是永久的，自己根本没有收回去的可能，但也要威胁一下，免得节外生枝。
阿顺也斜睨着瞟了一眼少爷的状态，一旁的对影并未吭声，也无什么表情，似乎已是默许之态。
“真的能收回去吗？不会是威胁我吧？”虽然阿顺内心对独酌所说存有相当大的疑惑，不过能帮少爷恢复一些视力，他已是又激动又感激了，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但他最后还想要确认一下，于是用十二分认真的语气提了一句。“这对少爷身体没有损害吧？”
独酌忽然觉得头有些发昏，于是强忍下不适的感觉，轻轻拍了拍阿顺的肩膀：“安心吧，我不会害你家少爷的。”他又将目光投向对影，不舍地扫了一眼他的面庞。“顺管家，你先把少爷送回去吧，我还要把这些药具还给北苑的梁大夫，就先不和你们一同回去了。”
辞别了对影和阿顺管家，再匆匆忙忙将器具还到北苑和西苑，独酌不免觉得愈发疲惫，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般头重脚轻，只想赶紧回到西苑去好生休息一晚。
从家里逃出来之前，老头也有警告他不要高估自己对百鬼之术的耐性，却没想到这么不禁折腾。虽然在来江家之前也施用过几次，却都没有什么影响，还以为这次也会一样，谁知却事与愿违。
收敛完衣物，清洗了一下面庞和双手，独酌在自己的床上倒头便睡去，全然不顾任何事情，就一如落入深渊一般，坠入了漫长而又百味杂陈的梦乡。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拾陆 冯风异术（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