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竹马》丘山六安

20、纠结

　　“先儿，我说了我没有生气。”
　　谢一洋看着王先的眼睛，平静到淡漠的说出这句话。因为他的确没有生气，也没什么值得生气的理由。王先和唐昊打架是不对，可是这和他并没有太大的直接性关联，他又凭什么生气呢？
　　王先一只手抓着谢一洋的手臂，不自主的一点一点收紧力道。直到把谢一洋抓疼了，甚至皱眉了，王先也没放开。他紧抿着唇，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谢一洋的双眸。
　　谢一洋也不喊疼，只微微蹙着眉回望过去。
　　“大仙儿？”
　　谢一洋偏头去看，谢一嘉正往他和王先这边走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
　　王先松开抓住谢一洋小臂的手，转过身，很快的说了一声“没什么”，然后就走了。
　　谢一嘉看了看王先离去的背影，又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谢一洋：“你和大仙儿吵架啦？”
　　“没有。”
　　“打架了？”
　　“……没有”
　　“那为什么大仙儿看起来……和人打过一架的样子？”
　　谢一洋往教室走去，一边走，一边回答：“他和隔壁班的唐昊打了一架。”
　　谢一嘉一脸不敢置信，看了看王先离去的方向——虽然那儿早已没了人影。随后不知想到什么，又暗暗地笑了起来。
　　王先原本想回教室，但是走到楼梯那儿的时候，又转身去了小操场的花坛处。
　　而唐昊，也意外的没有走，仍旧坐在那儿喝着汽水。
　　“嗯？来找吃的？”
　　面对唐昊的调笑，王先并没有作答。他只是有些烦闷的坐下来，颓然的仰着头，看着没有星光的夜空。
　　唐昊晃了晃手中的汽水瓶，喝掉最后一口汽水，然后对着不远处的垃圾桶，“哐当”一声，就见空瓶稳稳当当的扔进了垃圾桶内。
　　王先偏着头，看了一眼垃圾桶的方向，问唐昊：“为什么谢一洋今天特别生气？以前我也不是没打过架。但是每一次打架后，谢一洋都会生气一会儿就好了。可是这一次，他明明很生气，却跟我说他不生气。而且……我不喜欢他当时的眼神。”
　　“嗯？”
　　“他当时的眼神很冷淡，就好像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他不生气……”
　　唐昊轻笑一声：“那不是很好吗？他都不生气。”
　　王先有些急躁的坐起身来反驳：“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他很生气！他明明就是生气，我能感觉到。”
　　唐昊摇摇头，看着王先，问了一个似乎没有什么关联的问题。他说：“王先，你每次都喊谢一洋的名字吗？”
　　王先不解的“啊”了一声，随后理所当然道：“对啊。”
　　“那你怎么喊谢一嘉？”
　　“一嘉姐啊……”
　　王先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微微愣着，声音慢慢就低了下去。
　　唐昊转动了下脖子，站起身来瞥了一眼王先，然后就这样离去，留下王先一个人愣愣的发呆。
　　冬夜里的风，真冷。
　　王先坐在花坛边，一点点的回忆和谢一洋的相处。他想了半天，发现自己对谢一洋从来都是直呼其名，而对谢一嘉则是喊的一嘉姐，且从来不觉得哪里违和。
　　谢一洋姐弟，还有黄浚艺和自己都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按理来说，他们三个，应该都是一样平等的好朋友才对。可是王先又确确实实的知道，谢一洋和其他两人不同。
　　在自己心中，谢一洋比其他两个人要重要很多。很多话，由谢一洋说出来，和由另外两人说出来，那效果绝对不一样。平时大家一起玩儿，也是自己和谢一洋一起的时间多一点，谢一嘉和黄浚艺的时间多一点
　　每次自己打架了，谢一洋不开心自己也都知道，甚至知道他的不开心是到哪个层次。就好像这一次，哪怕谢一洋表面上看起来不生气，但是王先就是知道谢一洋生气了，而且特别生气。
　　王先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这些都是为什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谢一洋，甚至能读懂谢一洋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能读懂谢一洋隐藏起来的情绪……
　　难道……自己喜欢谢一洋？
　　王先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细长的狐狸眼微微瞪大，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向谢一洋的教室。
　　不！不可能！谢一洋是男的，自己也是男的，怎么可能呢。哈哈，肯定是自己想多了，想多了。
　　王先用力的甩了甩头，转身就往宿舍奔去。

　　学校通知放元旦假的那天下午，谢一洋照例慢吞吞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然后背着书包去王先他们教室找人。
　　“王先？他今天中午就收拾好东西了。刚刚老师说下课，他急匆匆的收拾了作业，提着袋子就走了。我还以为他直接找你去了。”
　　谢一洋一愣，然后忙忙的道了谢，微微蹙着眉离开了王先他们教室。
　　“木头！大仙儿呢？”
　　谢一嘉的声音传来，谢一洋抬头，看到楼梯口的谢一嘉和黄浚艺。黄浚艺就站在谢一嘉身边，不仅提着自己的包，连谢一嘉的包也一起提着。看到自己从王先的教室出来，两人都往自己身后望去。
　　“先儿他走了。”
　　谢一嘉不在意道：“他又没收拾好东西啊？算了，那我和大黄先回去了。你俩慢慢回来吧。”
　　黄浚艺也嬉笑着点头：“一洋哥，那我们就先走了。”
　　不给谢一洋回答的时间，谢一嘉和黄浚艺就说笑着下了楼梯。
　　谢一洋有些呆呆的看着他们转身的身影，却说不出让他们停留的话。一直以来，放假回家都是自己和王先一组，谢一嘉和黄浚艺一组。偶尔有四个人一起回家的时候，但那种情况实在太少。
　　一个人沉默的回到教室，背着书包，提着袋子，谢一洋慢慢的走出校门。
　　一路上，有很多放学的学生靠着路边儿行走。大多数都是三五成群一起说笑着结伴而行。往常，谢一洋并未留意这些。因为身边的王先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讲不尽的冷笑话。
　　谢一洋抬头，微微眯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这好像，是王先上初中后，第一次没有和自己一起回家，也是第一次，自己冷清的一个人回家。
　　谢一洋想，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习惯吧。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不习惯吵闹的王先不在身边。

　　“大仙儿？你不是和一洋哥在我们后边儿吗？怎么反倒先回来了？”
　　谢一嘉和黄浚艺彼此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王先，满脸困惑。
　　坐在小亭子里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王先听到黄浚艺的声音后，反射性的抬头“啊？”了一声。
　　黄浚艺正准备走上前问问，结果却发现谢一嘉竟然比他还迅速，就秒秒钟的时间，已经到了王先面前了。
　　“你和木头怎么了？”
　　看着谢一嘉那危险的虚眯起的眼，王先傻笑着往后仰了仰身子：“那什么……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谢一嘉突然转过身，往谢家的方向走，边走边说：“谢一洋去你教室找你了，不过你没在。我和大黄以为你去宿舍了，就先走了。”
　　黄浚艺看着王先，重重的点头，而后，提着袋子，继续跟着谢一嘉离开了。
　　亭子里的王先难得的皱着眉思考了半晌，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去看看谢一洋走到哪里了。毕竟，这次自己一个人离开，也没提前跟她们说一声。虽然自己也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但总归是不够哥们儿。想来，至少，还是说声对不起吧？
　　只是当王先站起来，还没走出小亭子呢，就看到谢一洋的身影出现在小路上。
　　王先张口欲唤谢一洋的名字，脑子里却瞬间浮现出唐昊的问话。
　　——王先，你每次都喊谢一洋的名字吗？
　　——那你怎么喊谢一嘉？
　　脑子里闪现出这句话后，王先根本来不及再多想其他，迅速朝着自家门口奔去。也不管是不是被谢一洋看到，现在的他，只想赶紧回家。他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谢一洋，只能暂时先避开谢一洋，理清楚自己对谢一洋到底什么心态。

　　站在小路路口的谢一洋，挂着僵掉了的笑容，咽下了还未来得及出口招呼，原地默立了一会儿，便继续往谢家门口走。
　　谢一洋心里有些复杂。他不知道王先为什么要躲着自己，他明明瞧见王先确实看到自己了。可是王先却连个招呼也不打，直接就跑回家了。
　　他也不是想责问王先放学提前走也不打招呼的事儿，就只是单纯的打个招呼而已。王先却……
　　“你和大仙儿怎么了？”
　　家门口，谢一嘉抄着双手，满脸求知欲的拦住谢一洋的去路。
　　谢一洋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谢一嘉：“我不知道。”
　　然后拨开谢一嘉就进屋了。
　　谢一嘉摸着自己的下颌，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往屋里看了一眼，然后低低的笑了开来。
　　“我去找大黄，待会儿回来啊。”
　　“嗯。”
　　谢一洋也没有去理会谢一嘉找黄浚艺做什么，他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看着摊开在书桌上的试卷，手里的笔却一直握着，迟迟没有动静。
　　也不知道王先现在有没有做作业，那小子，没个人守着，肯定是没法儿安生下来做作业的……
　　谢一洋的思绪忽然顿了一下。
　　他忽然发现，王先对自己的影响，超出了自己的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