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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烟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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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意不在这战事,而是修定这招降书,和谈归降的条件与赔偿。
但这南蛮的大军近在眼前,众人的脑中全成了对战,将这原本的要事忘在了脑后。
“今日午时他们应至,南蛮子再粗鲁也不会上来就厮杀,” 晏归思酌了一番,“我能先稳住这场面一到两个时辰。李副将你现派两位可信之人,用这军符速去柳州调遣三万军力。”摘下腹带内扣的紫色虎符,交给李未。
陈思傲闻言后,大赞道:“晏大人此举不落窠臼。”直拍手称妙。
晏归面色并无喜色,而岳纨在一旁未吱声。她皱着眉想那未时一过,天色亦是黑了,此时便不会出战,定要等到第二日方能交战,可是也不保夜里出了什么乱子。而要是晏归不能使那南蛮按兵不动,他们若想速战速决,这三千将士怕有全军覆没之忧虑。
她印象里头的晏归可非口若灿华之人,纵能出口成章,却不见他多伶牙俐齿妙语连珠,想着都是一些刻薄损人的话语,担忧他起了挑衅,生了是非而不是拖住敌军。
然而这样的忧思都是空担心,晏归并非能以管窥豹而识之人,岳纨自然也不是。多少年未见,二人皆是极深的偏见,怎能瞅出个所以然来。
待那南蛮浩浩荡荡前来,岳纨起初生了一种莫名的不适感,好似她们是客,而南蛮是这地之主,以倨傲的姿态等小国的朝贡。
晏归未在意这些,驾马立在前头,大风吹着军旗呼啦作响。
南蛮派来和谈的重臣是棕色蜷发的年轻将领瓦图,双目之间尽是戾气。岳纨曾与之交战过,牢记他直刺晏回一大刀,若不是反应迅速,恐是被捅了胸口性命都难保,晏回肩上划破的深道口子鲜血淋漓的景象依旧好似清晰在目。
“怎么不见晏将军?”瓦图笑中带刀,“是瞧不起手下败将?”
听人言说晏将军,而自己却担不起这头衔,晏归撇开恩仇,以家国为先,“如今南蛮归顺我朝,便是一家,哪有胜败之说?”不动声色地反将了一军。
瓦图听了这话浑身一顿,笑意愈发凌厉:“若无战败,我来签这辱没了面子的降书作何?”
“既然瓦图将军提到了和谈书,我们应是好好商议一番,双方须遵守的期约。”
瓦图驾着马走上前来,晏归向负责签降的文武士示意将他们带入往搭建好的营棚去,到了那营帐,晏归先下了马,先入了棚子中。
沏上了带来的新茶,摆出一副与君长谈的模样。
令人捉摸不透的是,瓦图虽是有不耐烦之意,但却也无明显违抗。整个过程倒是顺畅地不似往日。甚至连每年朝贡千万珠贝与税负,允那海岸口通商都一一答应了下来。
“大丈夫一言既出,则是驷马难追。”晏归抿了口茶,驱散那长时说话因至的口舌干燥,“瓦图大人,岭南王可是做下了允诺,永不得再犯愁岭以北疆境。”
“白纸黑字签着了。”瓦图笑,不直接答。
纵是弛缓如岳纨者,亦是觉察到了南蛮这般通情达理的异常。按理说这瓦图的作风,绝不会是轻易妥协受降,且签订那危及岭南掌权朝政的条约的。而晏归似是早就瞧出这一点,将那条款说的是格外细致,又是几次将和谈内容扯开,续了将近一壶茶水,说到这岭南自古的归属,说是始祖皇帝马背上打下的江山。
这天色已是有些暗了。
瓦图面上不悦之色越发浓重,晏归看见此,不泄情绪,甚至还客套地留他用食。
“小将怕是鸿门宴,不想劳烦贵朝了。”收了受降书的瓦图又藏不住本性了,连讽带刺的,说着难听的话儿。
“纵是鸿门宴,尿遁确是一极为上乘的金蝉脱壳之法。”晏归谈及那刘邦以此为借口,逃命亦是逃得不光彩。
一旁听着的岳纨只晓得晏归这人用词不文雅,粗鄙得很,对他一向来自命清高说些阳春白雪的话儿的成见生了动摇。没料到此人还会说脏话。
本是抱着敌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打算,不露声色不泄风声地静观其变,而军中却有人暗自怀疑,怀疑那南蛮到底还叛不叛变,说不定他们真是有这投降归顺之心,因此才丝毫不抵抗?
天晚了,李未手下的其中一位将士长驱而至,报上援军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能驻守在愁岭山脚下。
这个夜是极为静谧,除却听到木头滋滋啪啪燃烧的声音,连风声都不太有。晏归在帐中布着下一步局,岳纨和其他两位将士在外头商讨着先前的作战计谋。
敌军驻扎在三里开外,若是耳聪目明者还能看到袅袅的烟。岳纨望着那直烟出神,总觉那像烽火。而哪有人会在夜里燃烽火呢,军统哪能瞧得清呢?
“你瞅南蛮的烟,烤了猪羊起了那么大的火?”陈思傲随意问道。
而岳纨闻言打了一个激灵,脑中所想的一下子炸了开来,急切切地径直冲到了晏归的帐子,掀开布帘,闯到里头,扶着桌喘着粗气道:“南蛮子也有援军,且那援军近在咫尺,方圆三里开外恐是皆有埋伏。”
晏归一怔,被岳纨隔着袖子拉住手腕,拖到了外头,她的心跳得极快,几乎都要跳出咽喉,焦灼地指着那长烟说道:“那是烽火,绝非炊烟。”
晏归面上带着疑惑,深深地瞅了岳纨一眼,而在下一刻立即向全军发出指令:进入戒备状态。
晏归当机立断作出了几套策略与战术,当岳纨听完并且肯定他后缓过神来时,发觉她竟然一直捏着晏归的手腕处。
岳纨不自然地收回了手,轻轻皱了一下眉,抬眼却看见晏归静静地看着她良久,半晌,方是缓缓甩了甩被握得有些疼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