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之仗剑》南静书

8、第八章 天青番外

　　曾是年少无端爱风流，后来葬剑天涯远是非，浮生荒唐事，尽樽还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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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云天青，生于黄山下太平村，卒于黄山上青鸾峰，琼华是我故乡。
　　我从小不招待见，被爹娘骂，被村里人嫌弃，只有师兄，每次我惹了他，他瞪我的时候我总找得出一丝无奈的放纵，甚至他会怕我误会，和我解释。那么冷清而骄傲的一个人啊，背地里居然这么好接触诶！
　　而且，这个人，成了我仅有的依靠。
　　刚来那天，我远远望着他，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却严谨自持，硬生生地将眼底一点柔光掩了过去，让所有人都对他敬且畏惧。当时我就想，这样的人，我能不能皮到他破功呢？
　　可惜，后来我就被太清赶了出去，听说他们之后没多会就散会了，师兄找我找遍了琼华！那会都要太阳下山了，我在醉花荫见到他时，无边落花趁着阳光，他却眸蕴了半天星辉，我瞧着，这人非但没让夕阳衬出半点温柔，反倒是仿佛看见他挥剑断尽前尘旧梦，固执着仗剑而行，孤独一个走到天地终结。
　　唉，这样的人，我怎好叫他孤独呢？于是，我大概就成了除玄震师兄夙瑶师姐之外唯一一个清楚师兄他其实很温柔很体贴的人。他带我到宿舍，第一天的时候床上铺着他的被褥，可睡过一觉之后——啊我当然知道我睡相不好，其实我都做好了受寒伤风的准备了，谁知早上起来我被子还盖得好好的，他倒是没影了。然后第二天晚上，他就对我说，他夜间修行用不着床。这人，明明性情淡漠，可也从不跟我生气，你说入门多少年连师弟妹们的名字你都记不全，可我每次问问题你能给我解释整整一天，我该说你什么好呢！
　　唉，在遇见师兄以前，我就以为自己是红尘里的一个过客，当生则生，时候到了便死，潇洒来去不驻人间。，谁知我竟在个该是清心寡欲的修仙的门派里遇上了那个唯一牵我留驻的人，我的师兄：
　　“师兄你来了啊？”
　　“师兄你不冷吗？”
　　“师兄你陪我聊天吧！”
　　“师兄你别这么闷嘛～修仙已经够无聊了，你真的忍心我这么一个风流潇洒的少年英杰孤独而死吗！”
　　“师兄你再捏纸就要破了。”
　　“师兄咱们下山去买洒好不好？”
　　“师～兄啊，你怎么，都，喝～不醉呢～～”
　　因为牵挂，所以会有恐惧。刚刚才经历了□□畅的我，在第二天早上，很快又知道了什么叫害怕。
　　师兄带我进了禁地，我眼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如他身后的玄冰一样不见生气。他倚着冰柱，嘶哑着声音叫我不要靠近，但他眼中一片空茫，寻不清我站的方向。他狼狈地支撑着，衣冠凌乱却不减傲骨风姿。
　　他倒下的一瞬间，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冲过去扶稳他，让他倚坐在冰柱边，或许是担心，又或许是不愿见他这般形容。他想推开我，却实在虚弱，往日将断云舞得流光溢彩凌利绝伦的手，推到我身上时竟只似搭了一搭，开口之际，血更先于话音涌出，模糊了眉眼。
　　师兄说是羲和剑反噬，可它只是把剑，一把剑居然会有那么强的力量，连师兄如此坚毅的人都扛不住疼得昏迷，它到底有什么用，掌门为什么要铸它出来？！
　　大约过了半天，夙玉从外面开门进来，看见师兄，脸色瞬间惨白，我甚至觉得她有可能立刻转身就走，再不回来。
　　幸好，她留下了，还帮我把师兄送回屋子。
　　再后来，师兄酷来，对我说，抱歉，他以为他自己不小心伤了我，根本不记得我袖底的血迹是我的。
　　那一劫之后，师兄修行的速度更快了，连晚入门那么久的夙玉都追了上来，而我，无论多努力也始终赶不上他们。
　　又过了三两年，琼华以双剑结成剑柱网缚幻瞑界。
　　我也恨妖伤了我的同门，但我一样厌恶人类杀死无辜的小妖。
　　我选择了背叛。我还是和夙玉下了山。师兄他亲自送我们离开。即使我曾经向师兄保证永不背叛。
　　半年后，夙玉也闯过了经络逆变一关，我吓得半死，她却很淡定，告诉我，师兄在从师父手中接过羲和望舒时就和她说清了利害，她也早有了准备。
　　啊……我又想师兄了。
　　第三年，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个男孩，连着我捡回来那只小梦貘，取名星河、星璨，我们一家四口就在青鸾峰上，不理尘世纷繁。彼时夙玉的身体还没被损伤太重，还能时不时教育两个孩子，可就在星璨将近十岁，星河七岁的时候，羲和对望舒寒气的侵蚀彻底失去了作用，夙玉一下子不行了，强拖了半年，撒手去了。
　　由于帮夙玉梳理真气，我同样被望舒侵袭，当我察觉时已经来不及了。好在我也不在意，对这片天地，我早就没什么可牵挂的了。师兄，他天资纵横，在琼华一定会过得很好，不需要我担心
　　所以，我每天的事就剩下了站在山崖边，隔着云海，远远地眺望琼华，回忆往昔那些快乐的日子，顺便，教教孩子们。
　　突然有一天，夙莘师妹来了，一身偃师的服饰，看我时满是憎恶。
　　“云天青，原来你竟躲在这里。倒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啊，难怪这么多年一直不舍得回去呢！呦，居然还有两个孩子，儿女双全啊！是夙玉师妹给你生的吧？”
　　我被骂得一阵莫名奇妙：“夙莘师妹你什么意思？出了什么事吗？”
　　“什么意思？”夙莘更是气急，拔剑直指着我，“云天青，你这几年可真是过得愉快啊，琼华的事你是一丝半点都不放在心上了！”四下扫了几眼，又把剑收了，却根本不再看我，“反正今个我有空，我就跟你说说！”
　　“你走后，同辈的师兄弟们又有一些去了，青阳重光两位长老退隐清风涧，宗炼长老失了弟子心灰意冷，辞去长老之职，夙瑶师姐接任威仪长老，玄辰师兄接任肃武长老，玄霄师兄本不愿意，却为了方便你们逃走，接下了执剑长老。”她眼波流转，竟含了笑意，“夙玉师妹呢？是不是去世了？也对啊，连玄霄师兄那么高的修为都受不住，夙玉修为低微，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活着呢？”
　　我心底一突：“师兄他”
　　“住嘴！你有什么资格叫他师兄！”夙莘一道术法打过来，将我身边的石块击成粉尘。
　　“师兄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又是羲和剑？你就是杀了我也先告诉我师兄怎么了好不好！”剧烈的心绪起伏引得我体内望舒寒气瞬间失控，我却强忍着，生怕漏掉一字关于师兄的消息。
　　“哦，看来，天青师兄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呢，替夙玉师妹梳理经络了？”
　　讽刺一句，夙莘轻轻道出了一个我不愿相信的事实，“你走后第十天，数万妖族攻上琼华，琼华方历大战，人才凋零，掌门师兄亲自上阵却被妖族偷袭，玄霄师兄为救掌门师兄毁了断云，又强行使用千方残光和剑啸九天，生生折损了本源，”她抽噎了一声，用力地抹掉眼泪，“等我们发现时，他已经自己一个人在屋里昏迷了整整两天一夜，在梦里，他还想着正参加夙瑶师姐和掌门师兄的婚礼！”
　　“那……他，现在呢？”还活着吧。
　　“禁地之中不见天日，十九年冰封只为留得残命，帮琼华度过下一个十九年。我起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不敢相信，找宗炼长老问了十几遍，他终于肯告诉我了，你知道吗，玄霄师兄的寿元，只有不到三年了。”
　　思绪瞬时空了，满心满眼就只有玄霄师兄无奈而容忍地唤我，“天青！”
　　“天青天青天青天青天青天青天青天青……”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了？温温的。
　　“爹？”星璨拉着星河凑过来，小手在我脸上抹了抹。
　　“爹怎么了，为什么哭了？”星河要小些，还不太懂这些事。
　　面前已经没有人了。我低头看了看两个孩子，微笑：“星璨，星河，爹今天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以后，如果你们遇上叫作玄震、玄辰、夙瑶、夙莘、青阳、重光、宗炼的人，你们就告诉他，说我对不起师兄，会在鬼界等着他，向他当面赔罪。记住了吗？”
　　“记住了。”星璨点点头，顺手拉了下还在迷茫的星河，星河也连忙跟着点头，“是是是，孩儿记住了！”
　　剑舞坪上，夙瑶师姐教我们剑术，我正想着怎样晚上再去弄点酒回来，玄霄师兄忽然咳嗽一声将我唤醒，然后就听见夙瑶师姐点我的名：“天青师弟，这一式你可看清了？”而我连忙应和，“看清了看清了！”
　　“爹？”
　　“嗯？星璨啊，什么事？”我在青鸾峰。
　　“爹，你会去找那个师兄吗？”星璨问完，星河也在一边扬起小脸，紧张地看着我。
　　我摸摸他的头，“现在还不会，要等到你们在长大些。嗯，再过三年吧，那时候星璨星河应该都会照顾自己了吧？”
　　“会！星河会照顾好自己和姐姐！”星河雀跃着，不知道在开心些什么。星璨则安静了许多，只是微微一福：“请爹爹放心，星璨会照顾好自己和弟弟的。”
　　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