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之仗剑》南静书

4、第四章 西峦东海

　　“三师兄，你说今天掌门把大家都叫到一起是干什么啊？”去琼华宫的路上，弟子甲悄声问身边的弟子乙。
　　“谁知道呢，要不你去问问玄震师兄。”弟子乙斜眼示意前方两道身影。
　　“哎，可不敢乱说！”弟子甲吓得瑟缩了一下，“大师兄还好说，可今天，喏，那位可是跟大师兄走在一起的，玄霄师弟年纪不大，可你敢招惹他？”
　　弟子乙撇嘴，随着队伍继续前行。
　　我在队伍最前面，面无表情地听着后面的议论，倒是身边玄震师憋笑憋得快抽筋了，但碍于威严又不能笑，只是强行忍着，甚是辛苦。他右边的夙瑶师姐则将我俩轮流看了，目光流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嗯，看她那个眼神，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呃哈哈，师弟勿怪，勿怪啊。”玄震师兄不着痕迹地揉脸，含糊不清地跟我闲聊天，免得待会脸憋僵了答话不利索。
　　“嗯。”我对此早已经习惯，反正我就是这么个人，他人爱怎么想与我何干。
　　“那什么，师弟啊，”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他又是想第不知多少次劝我。
　　果然——“不是师兄我说你，你成天板着个脸，你听听是弟妹们都怎么说你，好歹是掌门嫡传弟子，多少也要注意下形象啊，就说你是习惯，习惯也能改改啊！”
　　“嗯。”我瞅了他一眼，知道我什么人还劝，有用吗？
　　“师弟你这就不对了，”某话痨师兄看懂了我的心思，继续小声叨叨，“你说你，明明对大家都一视同仁，可你看上去就像是谁都看不起，明明内心火热，外表却是生人勿近冷漠至极，弄得师弟妹们防妖防火防师”
　　“玄震师兄。”
　　“呃，快到了啊！”大师兄瞬间打住，转头，冲后面嘀嘀咕咕的人群吆喝，“都安静，前面就是琼华宫了。”
　　“……”呵！
　　.
　　.
　　琼华宫中，太清真人高坐首位，左右五宗长老俱在，虽有数百人集会，亦丝毫不显杂乱。
　　太清掌门起身，道：“今日此来有两事，其一，贫道欲再收一徒，名云天青。”
　　正好高台背后绕出一少年，神采灵动，气息清澈，虽为尘世之人，却竟未受半分污浊。
　　少年自来熟，一出来就挥着手向众人打招呼：“嗨，各位师兄师姐早上好啊！小弟云天青，日后请多费心了啊！对了，哪位是玄霄师兄？咱们日后可是要出双……那个，共居一室了啊～”
　　玄震小心地瞄我。
　　夙瑶小心地瞄我。
　　玄朗师兄小心地瞄我。
　　夙清师妹小心地瞄我。
　　一众师弟妹一起小心地瞄我。
　　我：“……”
　　上前一步，道：“在下玄霄。”
　　“哦，玄霄师兄早安～”少年就像没看到我一脸漠然和一众师兄弟姐妹见鬼一样的表情似的，该怎样还怎样，快乐地四处乱蹿。
　　“天青！”连重光长老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连忙把他招呼回来，往外一指，“你先在殿外待会儿，掌门还有事要吩咐，稍后再让你师兄带你回居所。”
　　“行，那我先上外边去了。”少年略拱拱手潇洒而去，不带一片云彩。
　　“师弟。”玄震师兄担忧地望着我。
　　“？”我回望。
　　“……没事了。”
　　“。”重新望向上方。
　　玄震师兄默默叹气。
　　“好了，下面要说第二件事。”掌门师尊双手下压，众人很快安静下来，不过明显心思未定，还在不住地往我这边偷瞄。好在他也不在乎，直接开口，“第二件事，三年以后，山门再开，凡凝练金丹者皆可收徒。”
　　大厅中的灵气流动一下子变得极为混乱，虽无人出声，但显然，所有人都起了不同的心思。太清轻咳一声，重新坐回位子，挥手示意，“好了，都散去吧，各自做好准备。”
　　“弟子告退！”由后至前，众人依次退去，琼华宫再次恢复了平静。
　　“玄霄师弟。”玄震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懒得多说，便干脆抢先开口：“数年后妖界降临，虽然我已是金丹修为，但我同屋还有一个云天青，带他就够累了，我没精力再收徒。”
　　何况这次仙妖之战我想保下大师兄，万一出事，我不愿牵连我无辜的徒弟。
　　“如此甚好。”玄震师兄不疑有他，只将我拉到一旁悄悄告诉我，“玄霄师弟，琼华这次开门收徒实在太过仓促，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据我观察，咱们这一辈能修到金丹期的不会超过二十人，我肯定不会收徒，一两个他们的师尊也会加以劝阻，就是你，天资纵横，即便同时教着徒弟也能不落下修行，所以师尊让我尽量劝你不要收徒，专心修炼。想来此次妖界之战，咱们这些人恐怕是要做主力的。”
　　“嗯。我会加紧修行，多保住几个同门。”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承诺了。
　　“是啊，就是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活着回来啊！”师兄喟叹不已，毕竟入门日久，上一次大战他也是亲身经历过，眼见着许多人一去不还，回来的也是伤痕累累，难免心生感伤。
　　“师兄。”我拽住他。
　　“玄霄师弟？”玄震师兄低头看着被我攥紧的袖口，惊诧之意几乎难以掩饰。同门十年，他知我我一向清冷守礼，寻常不可能如此动作。
　　“师兄，请听师弟一句，雷系瞬发的小型法术与仙风云体你无论如何，能有多熟就练多熟，其他的就先放放，不急在一时半刻。”修行之人严禁泄露天机，师兄，我就只给你这样一句提醒了。
　　“好，我知道了。”玄震师兄点头应下，并未追问缘由。
　　“望师兄记得。”我又嘱咐一遍才慢慢放手。想来我的反常足够让他细究了。
　　“好，我记下了。”玄震明显比上次郑重了许多，估计是确定了他的猜测，我确实知道些什么。“如此便好，我先去寻那云天青了。”不放心也得放心，和天道斗，我还没那本事。
　　“师弟也要小心啊。”玄震的声音远远传来，彼时，我已在数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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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天青最是闲不住的性子，所以当我终于寻到他时，他正在醉花荫里扑着花瓣。若换做谁家小姐闺秀那自是美极，可惜现在我面前的是他，上蹿下跳毫无形象。
　　“天青师弟。”我想了想师尊确实没告诉我他道号为何，也只能叫他俗家姓名了。
　　“咦，玄霄师兄你来啦？”云小少年挥散了收集到的满襟的凤凰花瓣，被灿灿春阳一照，整个花林竟蓦地有了几分灵动雀跃。
　　“嗯，随我来。”
　　说实话，我挺喜欢云天青这份活泼的，正好能补一补我的淡漠性子。
　　回到剑舞坪，推开房门引他进去，“此处便是你我居室，剑舞坪外男女弟子各有居所，别走错了，招惹是非。”
　　“嘻，多谢师兄提醒！”天青摸摸床又摸摸书架，整个一个好奇宝宝。
　　“我夜间大多在剑舞坪上，床铺甚少使用，你尽可放心睡。”这货好像是个爱乱滚的吧？“书架莫要乱动，都是我整理好的。”不好意思了天青小朋友，从上辈子我的书架就是禁区，只能继续委屈你了。“这是基础心法，不会问我，修到第三重就去琼华宫找掌门要进阶的。”
　　“哇师兄你真是好人，一点都不像他们说的那样！”云天青捧着书册，盯着我两眼冒光。
　　“嗯。”我应了一声，不再管他。
　　可他明显不愿轻易放过我，又或许是初到琼华，孤身一人满眼清冷，想寻个人说说话而已，“师兄师兄，你为什么要来修仙啊？”
　　“当时年幼，掌门亲自接引，父母同意的。”
　　“啊？那你后悔过没有？拜师之后亲缘断绝，而且山上日子清苦，你那么小，能受得住吗？”天青搬了凳子凑到我身边，还给自己倒好茶水，做足了长聊下去的准备。
　　“日子久了，又有师兄姐照顾，自然习惯了。”我扫他一眼，“看你性子开朗，想必毫无派系分别之念，”
　　“谁说的！”他红着脸叫嚷着，“好歹也是走过大江南北的人，怎么会连这点都不懂！”
　　我点点头：“那最好。”看见他又扬起了头，我笑笑，泼了一盆冷水下去，“那你可知，仙妖之争自古已有，二者结怨深厚，已成水火之势？”
　　“？！！”少年张大了嘴。
　　“很难相信是吧，毕竟都是天地间的生灵，却要千百年来互相残杀。”我想，我对妖应该是没有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看法的，只是我毕竟是人，而这世间从来是人若要活妖就得有所退让，所以我也从不会犹豫。
　　“你就当他们是朝堂党争即可，我方若活，你方便得死。”
　　我以为，我说出这话之后那少年会拂袖而去，便干脆转过身去放任自由，不想，他竟还在那里，轻轻叫我：“玄霄师兄。”
　　我循声看过去 ，少年的目光仍清澈依旧，直照出我那将杀戮说的冠冕堂皇的无耻。第一次，我觉得我悔了。
　　于是我复又转回去不看他。他却绕到我面前蹲下，仰头直对上我的双眼：“师兄教导之恩，云天青终生不忘。若有背弃，”
　　“好了！”
　　他吓了一跳。
　　我降低了声音，拉他起身，“天青，若你觉得没错，就尽管去做，背叛二字亦不过他人所说所断，与你我无干。”
　　“师兄……”天青望着我，似有话要说，最终却咽了回去。我的反应终究是伤了他。
　　“天青。”我唤他。
　　“师兄？”
　　我凑了半天词，可梦中只是又如何说与人听？加之平日里确实太少与人交流，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说法，只得干脆利落地全倒给他：“我没有不信你，但有些事，我怕已被注定再难更改。”
　　“啊？”云天青果然没听懂。好在并不妨碍他理解，倒是隐隐约约明白了我想说什么，于是立刻又欢腾起来，双眉一挑，笑得甚有味道。
　　“夜了，睡吧。莫误了早课。”受不了他这般灿烂，我挥袖出屋，剑舞坪上的凛冽山风吹得我冷静了几分。夜观天河，繁星灿烂，然而因着意外被唤醒的那段难堪的未来，我心中满满都是愤懑与哀恸。
　　这平静的日子，真不知还能有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