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承][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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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甜望着月光下良辰的脸，一阵子的紧张，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见到了良辰的真容！
之前他在夜里曾经偷偷的跑到良辰床边，蹬着两条小短腿费了好大劲儿才爬上去，还没等怎么样呢良辰就突然睁开了眼睛，吓得他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还好良辰没起疑心。
自那以后他也不敢随随便便接近良辰了，只是每晚必定要爬出那个黑沉沉的箱子，出来看看夜色，或者就坐在桌上，遥遥的望着良辰模糊的身形。就这样过了好久。
只是为什么良辰把面纱去了呢。
其实要说去面纱一事，也不是今晚才开始的。
自打那次人偶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枕边，良辰就确信了，自己身边是有什么东西的。只是那东西的来意，却也不像是要害他。他孤身一人，无牵无挂，要害他也不必作如此繁琐的准备。难不成真如戏文里说的，有精怪恋上他了不成？
可为什么要动这个人偶呢——难道说这人偶成精了？这般的害羞含蓄，想必成精也只是个小妖吧。
良辰想得好笑，第二日晚上如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装睡，却也不再见那小妖有何动静。于是随它去，多出来的铜板照常收好便是，只是他想了又想，终是把它们单独放在了另一个地方。
不知为何，他相信这小妖的钱不会是偷来的。
良辰开始想象这小妖的模样。
应该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有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不太高的鼻梁，唇的颜色不会是妖娆的鲜红而是轻柔的粉，下巴略微有些圆，身材不会太高挑也不是太矮……总之比自己要低一些就是了。一定做事又小心又冒失，会莫名其妙的笑起来，眼神像两颗小小的星星。
等等……哪里不对。
十七八岁的少女……少女？
良辰忽而不敢再往下想了，末了笑了笑，留一声轻叹。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
长安镇是个很安静的地方，良辰想不出新戏或者闲来无事的时候，会到镇里去转转，镇里的人见到他会热情的打招呼，除了小孩子，没有一个人会问他——
“你为什么要带着面纱呀？”
挥舞着糖葫芦的小孩子有着软糯的声音，他忽然走神，想着那个从不现身的小妖此刻会不会就跟着他呢？小妖的声音会不会也像这孩子一般惹人心疼呢。
又想多了。
“因为我长得太丑了，怕吓到你呀。”
“我不怕。无论叔叔长成什么样我都喜欢的。”
小孩子像是坚定了信念一般伸手要去撩开那层层迷雾般的黑纱后的真相，正在此刻，他手中的糖葫芦却不知怎么的直直坠向了地面，饶是良辰反应再快也没能拯救它。
小孩子眨了眨眼，开始放声大哭。
良辰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这孩子哄好，小孩子拿着两根糖葫芦一头钻进妈妈怀里，扭身伴着他母亲脸上歉意的微笑，对他挥了挥手。
良辰走出三步，听的身后噼啪声，回头只看到那地上的糖葫芦不知怎么的，碎的更厉害了。
你呀。
良辰在心里头笑着叹了一句。回想刚刚那糖葫芦坠地的姿态，就像是被人夺出再狠狠的扔了一般。现在更是，碎的连形状都没有了。
那时阿甜确确实实是跟在良辰身边的，只不过是以一种不怎么稳定的形态，飘飘乎乎的，也不能出来太久。扔糖葫芦那一下几乎耗尽了他的全部气力，再后来看到小孩子耀武扬威般挥舞着糖葫芦，更是气的咬牙切齿，狠狠的踩着那可怜的糖葫芦，差点没直接把自己给踩烟消云散了。
阿甜是气，自己那时费了好大劲儿都没看到良辰的容颜，现在却要被一个小孩子轻易的看了去，怎么想都委屈。而且良辰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就么花了出去，他都替良辰心疼。
那时阿甜是很想立刻化为人形的，最好变成一个小孩子。他也不会多要，就一根糖葫芦就行了，他这么乖巧，良辰一定会喜欢他的。
可是兴头过去，阿甜又想，小孩子的形态怎么和良辰在一起呢。他已经知道人间相好的人都会举行一种叫做成亲的仪式，可是却从来没见过小孩子这样做，而且还有……
阿甜忽而红了脸，拼命甩头似要把刚才的想法甩出去一般，差点又把自己给摇没了。
但接下来的问题让他惶惶不可终日：他方才忘了，他的年龄在树精里是多大，变成人也是多大，可是他自有记忆以来从没见过其他树精，怎么能知道自己的年龄是大是小呢，万一他化成人时已经是个耄耋老人……
阿甜接下来几天，烦心到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连良辰偶尔的指挥错误也没心思去补救了。
良辰不知怎么，觉得这几日那小妖心情不好。他思来想去，觉得源头还在那天的事上。莫不是因为没吃到糖葫芦？可是那小妖不现身，这是无法可想的事。要么就是因为那面纱。
良辰想到此处，忽然就明了了。
那夜人偶在他枕边，怕也是想做相同的事，奈何他偏偏醒了，便没得手。那日小孩子的举动，他是愣住了，却也想着随他去吧。没想到为此却惹得那小妖生了气。
难不成……真是喜欢他？
良辰这一次却笑不出来了。
晚上散幕后，良辰在一屋月光里凝视着那个他亲手雕绘的木偶，忽然想知道一件事情——这小妖的人形会不会是和这木偶是一样的呢，那样他的一切关于他的想象就没有意义了。于是良辰第一次后悔把自己的容貌刻在了这木偶的脸上。
想象到时候他与那小妖面面相觑，白白落个尴尬收场。
可是入梦前良辰思了又想，还是把那层层叠叠的面纱除了去。脸上没了遮盖，别扭之余，良辰觉得，好像随着这举动，有扇紧闭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可是那小妖却没来。
便是今日没察觉，以后那么长的日子了，也会明白过来吧。
从此良辰便日日睡前除去面纱。
奈何阿甜不争气，想开了自己还可以变幻容貌一事，也不敢再偷偷走近良辰了。为着什么，他也不太明白。
如今他总算是见到了这个与他朝夕相对的人的容颜，欣喜于木偶的脸真是良辰照着他的模样雕刻而成之后，那个一直在想着的问题也再一次冒了出来——
良辰为什么要戴着面纱呢。
他之前想，良辰要把脸遮起来，多半是因为受了伤，或者有什么奇诡的胎记，总之良辰的脸绝不可能是这般的无可挑剔，这般的……美。
他在不符合自己预期的事实面前，忽而慌乱了起来。
到底，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承][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