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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碧绀珠 ...

  •   那天睡到半夜的时候,寺庙的钟声忽然远远地传了过来。铛铛铛连绵不绝,在寂静的夜空里显得特别响亮。我睡不着,只好把床榻上的姐姐推醒了,埋怨说:“白马寺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吵,叫人怎么睡呀。”
      姐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说:“是有什么大人物死了吧。还记得五年前,皇帝驾崩的时候,也是这么的吵……明天去街头找人问问就好了。”她不耐烦地转过身去,嘀咕道:“你睡不着就去晒晒月亮,别来烦我呀。”
      我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瞪着黑漆漆的房梁发了一会儿呆,眼光再往窗户外一转,一下子吃了一惊。那窗户正对着白马寺的方向,只是透过窗户射进来的光线却是橙红色的。
      橙红色的火光,而不是月光。
      白马寺上……是走了山火吗?
      可是我却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我又去摇姐姐,姐姐闭着眼睛凶,狠地一把打在我手背上,把我的手打得缩了回去。我也生气了,掀开被子就下了床。爹爹的屋里悄然无声,他一定是又抱着酒坛子喝醉了,自从娘死了之后,他每天都散发着又浓又臭的酒气。
      鞋子后帮磨了洞,破了。我想了想,索性踩进了姐姐的鞋子里。她到了该嫁人的年龄,特意将桂花梳头油换成了普通的头油,将省下的钱拿去订了这样一双绣花鞋。可是我觉得绣花鞋也并没有特别软或者特别舒服啊!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花这笔冤枉钱。
      我一溜烟蹿出了院子,夜空悬着的月亮还是很大,山上的白马寺也没有起火,只是那月光,却是红色的。月色照亮了空中飞旋的凝霜,那些霜气仿佛活蛇一样,一个劲往山顶上盘旋游去。
      听说……我听街上的人讲故事的时候说,天地灵气结成宝物的时候,就会有异象发生。难道我眼下看到的,也是那些异象的一种吗?我一下子兴奋起来,踢着略大的并不合脚的绣花鞋追着那些如烟似雾的游丝往山上跑。
      通往白马寺山上的路,白天的时候我走过很多次了,在夜里除了更黑一点,也没有什么两样。我追着那些雾气跑了没多久,就看到它们在半山腰的小棚屋里互相交汇融合,聚成了一片乳白色的雾海。如果不是这条路常走,我是不会发现浓雾深处,其实藏着一座上山的供访客歇脚喝茶的小棚子的。
      我忐忑地又往小屋子的方向走了几步,赫然看到本该漆黑的破烂窗户内,居然往外射出明亮的青光!只是那青绿的光被浓重的白雾吸收掉了,才从远处看不大出来。
      我的心一下子加速砰砰跳了起来,脑子里闪过好几个道听途说的故事。据说宝剑初成,佛凝舍利子,或者太白星君鼎炉里掉下来一枚仙丹,都是这样自带青云缭绕的仙气的。
      不过这里——好像……没有炼剑的炉子,也没有坐化的神佛,那,也许里面躲着一只人参娃娃正在成精?我两步三下,冲到破门前。破门早已被人拆了,现在那里只有一个大洞——里面果然躲着个人!
      只是看起来,却不像正在成精的样子。他盘腿趺坐在脏兮兮的泥巴地上,双手在胸前结了手印,口中念念有词,满脸都是痛苦之色。泄出窗外的青光是悬浮在他额前的一枚琉璃色大宝珠发出来的,那青绿的光照映在他脸上,说不出的阴森诡秘。
      看到那琉璃色大宝珠,我口水一下子就流下来了。这青珠,珠光宝气,名贵难言,肯定是至宝!这男人却面黄肌瘦,蓬头垢面,根本不像这宝物的主人。说不定这青色大珠子确实是天地凝成的宝物,这男人只是比我早来一步而已。
      没错,一定就是这样了!想到这里我重重地模仿大人咳嗽了一声,故意用粗粗得声音道:“嘿,在做什么哪?这宝珠是你在山里捡到的吧?”
      黄脸男听到我的声音,脸色突然大变,脖子根部突然长出一连串蓝紫色的纹路,一路劈啪眼神着长进了他的头皮里,看着可瘆人。我吃了一惊,剩下的话不由自主就溜了出来:“山里的东西没有主,捡到了见面分一半啊!”
      我的话才说完,黄脸男猛地浑身一震,呕出一口血来。悬在他头顶上的琉璃色宝珠光芒剧烈地一颤,眼看着骤然失去了力量的支持,要往地上摔下来了,我赶紧往他面前一扑,伸直了双手去接那滚落下来的琉璃大珠子,唯恐砸坏了宝珠,不料虽然我刚刚好的将手掌垫在了琉璃宝珠要跌落的地方,琉璃宝珠却在接触我手掌心的一刹那,仿佛落在手心的雪花似的,一下子就消融得没了踪影。
      小棚屋内光线消失,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我吃惊地直直伸着双手,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男子在黑暗里嘶哑的吭吭吃吃吐着血,凭着光芒消失前的印象一把箍住我的手腕,口齿不清地问:“你是谁?你把碧绀珠怎么样了!”
      我想他一定是太虚弱了,才只能用疾言厉色的语气威胁我。因为如果换成是我,只要还有一点力气,都是要跳起来揍人的,我呆呆地回答他说:“碧绿珠在我手上融化了。”
      “融——融化?”黄脸男难以置信地反问我,一下子焦虑起来:“小丫头片子,你以为你是谁?!居然信口雌黄!碧绀珠所携的力量,哪里是你这种□□凡躯能承受得了的!撒谎也不看看你面前的人是谁!”
      噢噢噢噢,他们这些大人就是这样子,永远觉得小孩子成天没事干,只想撒谎骗人。我没好气地说:“你要不信,就摸摸我的手,我手上哪里有藏着碧绿珠嘛?”
      黄脸男一听,口里急急的念起咒来,屋子半空中突然腾起了一蓬火,火光中他看着我,我看着他,面面相觑了一阵,我好心地提醒他说:“你脸上蓝色的花纹还没消失呐?”
      黄脸男还是直愣愣的看着我,僵硬的眼珠转都没有转一下。半空中的火又灭了。
      我不高兴起来:“你这人怎么回事啊?点个灯也装神弄鬼的。这样紧的抓着我,我的手很疼的。”
      于是半空中的火又亮了起来。

      “半玉?半玉?”姐姐不耐烦地拍着我的脸。
      我痛苦不堪地呻吟了一声,把被子扯过头顶想蒙混过去。姐姐恼怒地把被子卷起来砸在我脸上,“你把我的鞋子藏到哪儿去了?我还有一只鞋子呐?”
      鞋子……鞋子?昨晚我跑下山的时候吓得屁滚尿流,脚上似乎确实是掉了什么东西。我心虚地睁开一只眼:“我怎么知道?大概是你的脚香,被狗叼走当肉啃了?”
      “滚!”她果然生气了,单脚跳着去翻找旧的布鞋。我松了口气,脑子却彻底的清醒了起来。
      昨晚火光重新亮起以后,那个对我大呼小叫的男子背后又出现了一个人。绿衣黑发,面如冠玉,冷漠疏离。有那么一瞬,我以为之前看到的琉璃宝珠成精了。
      然后绿珠精把自己穿透了之前那男子胸口的长剑拔了出来,血从窟窿里淅淅沥沥地淌了下来,一地都是。
      “啊,居然是你。”他没什么感情地说:“半玉,好久不见。”
      虽然我确实不认识这个绿珠精,但是这种时候,我总得说点什么,对吧?他刚刚在我面前杀了人呢。想到这里,我也战战兢兢地笑了,打招呼说:“好啊,你也好啊?大哥,敢问贵姓?”
      他却把目光从我身上调转开,望着天边血红色的地平线,凝眉道:“碧绀珠也只有交给了你,我才能稍微放心。”
      听起来,这人不打算找我算琉璃宝珠不翼而飞的帐?我松了口气,眉开眼笑,道:“好说,好说,街坊们都说我年纪虽然小,但是靠谱得很。”然后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有哪里不对劲。
      ——血、血红色的地平线?
      我之前分明只是溜进了半山腰废弃的小棚子而已。
      但现在我与绿珠精所在的地方,却是一个空旷的,仿佛生灵万物都已经死绝了的沼泽上。环绕着我们的是毫无波澜的死水,水面上或倾斜或直立的树木已经落尽了木叶,粗糙的树皮泛着腐朽的灰褐色。殷红如血的天边,蜿蜒蛇行的闪电一直不绝,只是雷声却没有传到耳边。
      这是一个无声的,也无生命的,异常荒凉寂静的世界。绝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世界。
      “这是哪里?”我震惊地嚷了起来:“你是谁你把我带到哪里去了!我要回家!放我回去!”
      “这就是碧绀珠内所藏的世界。”绿珠精平平淡淡地解释说:“我们称之为——碧连天。这还是你自己起的名字,果然,经过转世轮回,你已经全部忘记了吗?”
      碧连天,碧连天,我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我还是不明白。”
      “碧绀珠内另藏有一个世界,”绿珠精道:“谁掌握了碧绀珠,谁就能控制那个世界的生、死、开、闭以及时间流转。碧绀珠融入了你的体内,因此只要你睁眼或闭眼,就能进入或者离开碧连天;只要你动一个念头,就能将碧连天毁灭四万八千次。”
      “可是……”我说:“为什么是我呢?一开始,碧绿珠,是在那个黄脸男手上的。”我指了指躺倒在地,黑血已经慢慢凝结起来的黄脸男的尸体。
      “一个附在尸体上徒具人形的魑魅而已。”绿珠精淡淡地道:“他甚至不能距离碧绀珠太近,不然会被碧绀珠宝光所消解。而你——半玉,你忘记了吗?你本来就是碧绀珠的主人。即使转世轮回,碧绀珠依然记得你的气息。”
      我受宠若惊,连连谦虚道:“真的吗?我一直以为自己永远当不成小人物了呢,哈哈!原来我前世这么厉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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