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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追赃助饷 ...


  •   江离在林中信步而行,心中想着各种念头,不一刻觉得腹中饥饿,于是环顾四周,要待辨明方向好去寻个食肆。走着走着忽觉眼前黑影闪动,抬头一看,就见不远处一棵树上高高吊着一个人,被绳索勒在颈上透不过气来,扎手舞脚地挣扎,才将日影晃到他脸上。

      江离呆了一呆,人命关天,只恐迟了抢救不及,忙拔出腰间长剑凭空掷出,登时将绳索割断,剑尖钉入树干。那人疾坠下来,江离怕他跌伤,抢过去伸手在他腰间一拍,使力恰到好处,将他坠下的直劲拔得转了向,那人横跌出两步,脚下不稳,身子委顿在地,一时爬不起来。

      江离见他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神情虽狼狈,但适才在他腰间一拔,觉出他体内有内劲相抵,显是身负内家功力,应是武林中人。见他大口喘息半响,呼吸调匀了,问道:“谁将你吊在树上?”那人忽地跃起,一拳捣向江离面门,江离一惊,伸手挡架,那人拳劲竟然刚猛之极,江离不愿以硬碰硬,手臂微缩,将他拳劲卸开,那人一拳走空,竟不缩手,拳头自上而下击向他胸口。

      常人博击,一拳打空总须收回来再凝力打出,方才刚猛有力。这人竟不需变招,旧力甫歇,新力又至,既疾且劲,大出江离意料之外。好在他尽可应付,挥掌斜削,后发先至,切在那人腕脉上,那人功力殊不逊他,只是他招式精妙,闪避不及,登时半身酸麻,发不出力来,江离不知他何以以怨报德,喝道:“你干什么?”

      那人怔了半晌,看着江离道:“阁下是无极派的?”江离一身精纯之极的无极门武功,见他识出自己门派来历,也不隐瞒,道:“不错,你是什么人?”那人呆了一呆,忽地向他拜倒,道:“在下陆云华,先父当年受过贵派白二侠大恩,贵派是我陆家的大恩人,在下适才冒犯了,恩公恕罪。”

      江离年纪轻,哪里受过人这等大礼,忙扶他起来,道:“不敢当,陆大哥快别多礼,你方才?”陆云华黯然摇头,道:“在下昏乱糊涂,恩公出手救我,也是一番好意,只是我走投无路,一闭眼死了干净。唉,只盼保得我一家老小的性命,我若不死,他,他又怎肯饶我?”

      江离见他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言语间虽颠三倒四,却也听出他是遇上了极大的为难事,无奈自尽,不由激动了侠义心肠,道:“又有什么事非死不可?你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

      陆云华看了他一眼,道:“不知恩公高姓大名,与白二侠怎生称呼?”江离说了姓名,陆云华又听他叫白若飞为师伯,眼睛一亮,道:“恩公姓江,那么翻天鹞子江三爷是,是,”江离道:“是家父。”陆云华大喜,道:“原来恩公是江三爷的公子,怪道如此了得,江三爷是武林中超凡入圣的人物,在下得恩公援手,真是几世修来的福份。”

      江离自幼深山学艺,师父从不与他说武林中事,他可不知父母师伯在江湖上有多大的名头,听陆云华没口子地赞叹,连自己也被捧得如此之高,方知师门大大有名。他虽性子淳朴,也禁不住飘飘然心头甚喜,觉得陆云华此人实在不错,自己非帮他这个忙不可。问道:“陆大哥,什么人跟你为难?”陆云华道:“是鄂北三杰。”江离道:“鄂北三杰?这里是淮北,与鄂北千里之遥,你怎的得罪了他们?”

      陆云华道:“我如何会招惹到他们?咱们走镖的讲究的是“拳头熟不如人头熟”,遇山拜山,逢寨拜寨,最要靠江湖上朋友帮衬,怎敢随便得罪人?鄂北三杰一向不问外事,咱们长风镖局哪次到鄂北都不敢失了礼数,双方从无过节,在鄂北都没失过镖,哪知他们这次追到这里来劫镖?”江离这才知他是走镖的,因镖被劫一时想不开,见他愁眉不展,灰心丧气,劝道:“陆大哥别急,就是失了镖,也不至于一死。钱财终是身外之物...”

      陆云华摇头道:“恩公有所不知。自先父二十年前创下长风镖局这招牌,仗着江湖上朋友帮衬,走遍大江南北从没失过手。在下不肖,砸了招牌不说,这次的镖委实非同寻常——价值二十万的金珠不说,其中有一种宝贝,花多少钱也买不到,乃是一枝成了形的千年雪参,可以疗绝症,解百毒,有起死回生之效,镖主因怕人打劫,才出大价钱请咱们长风镖局护送到凤阳,指名要我亲自押送。咱们千小心万小心到了这里,哪知还是被鄂北三杰找上。这镖主是地方上一霸,拥兵自重,最是杀人不眨眼,我全家老小都在他地面上生活,他若知我失了这宝贝,我全家都未必保得平安...”

      江离道:“那咱们找鄂北三杰讨还这单镖便是。”陆云华喜道:“多谢恩公援手。鄂北三杰再强横霸道,也不能不卖无极门的面子,在下全家性命都是恩公所赐。”江离道:“我尽力而为。你别叫我恩公,咱们兄弟相称便是。那鄂北三杰既是成了名的英雄,总不能不讲道理平白抢人钱财。”

      陆云华连声称是,极赞无极门在武林中行侠仗义,威名素著,又赞江离名门高弟,鄂北三杰绝不能不卖他这个面子。江离虽性子谦和,但适才与他动手,确知他武功不及自己。听他言语中将师门抬得甚高,与少林、武当可称鼎足而三之势,江离于武林中事一无所知,也就全盘相信,心中自然喜欢。

      其实陆云华倒不只是为讨他欢心,而是敲钉转角,将这件事凿实了。他与鄂北三杰交过手,仅其中一人出手就将镖劫了去。江离武功纵高,也未必敌得住,何况对方兄弟三人?更何况鄂北三杰自视甚高,一向不问武林中事,这次三人齐出,其中必有重大缘由,要他们还镖谈何容易?

      他故意将江离抬得甚高,似乎他一出头鄂北三杰非买帐不可,就是为了让他兴头头而去,若不成功,他面子上下不来,不用自己多说,自会求他师门中人出头。无极门高手如云,威望素著,在武林中深交无数,萧若秋、白若飞、江若沉三位只要有一位肯出面,鄂北三杰就吃不了兜着走,自己这单镖才能要得回来。江离初入江湖,哪里知道他这番老谋深算?

      当下江离将剑从树上取下,两人出了林子,陆云华先请江离吃了饭,然后四处追寻鄂北三杰,第二日向北寻出数里,路过一个村子,却见路边一个大场院上搭了丈余高一个台子,台子竟密密麻麻吊着几十人,尽是老人孩子和妇女,烈日之下无一点遮蔽,一个个憔悴不堪。江离奇道:“这些妇人老幼犯了什么罪过?竟遭此非刑折磨?”陆云华道:“这是大顺官兵在追赃助饷。”

      江离不懂,道:“什么追赃助饷?”陆云华道:“李闯军马每攻下一城,都要将城中为富不仁之徒捉来,令他们输银自赎,以助军饷。只是越到后来越是军纪废驰,追赃时渐渐不分善恶,只要是富户都要输银助饷。如今李自成被满人打败,撤出北京,一路西逃,他手下各地留守兵将,越发无法无天,勒逼良民出银助饷,一日凑不足钱,便一日受拷掠折磨。这是将各人家眷吊在这里,逼他们交钱赎人。乱世之中,这等事所在多有,咱们也管不了这么多。”

      江离见其状甚惨,只是要待救他们下来,他们是当地土著,一村的人又逃到哪里去?哪里又有保得太平无事?想起香雪楼江映红所说:“宁为太平犬,不作乱世人”之语,禁不住暗暗叹了口气,和陆云华转身走开。

      刚走出几步,却听台上有女子大声哭叫,回头看时,见两个黑衣兵士从台上拖下一个女子,那女子拼命挣扎哭叫,台上有个老者苦苦哀求二人放了他女儿,说儿子很快拿钱来赎,女儿尚未出阁,求二人放过她。两个兵士全不理会,一边口齿轻薄,一边将那女子拖向台后。

      江离只道那两个兵士要杀人,怒道:“连无辜女子都不放过,忒也欺负人。”转身就要奔去相救。陆云华一把拉住他,道:“不是杀人。江兄弟,咱们们身有要事,不必多管闲事。”江离一怔,却听那女子又是一声惊叫,道声“我去瞧瞧”,甩开陆云华便奔了过去。陆云华无奈,只得随后跟去。

      江离奔到台后,那两个兵士已将那女子衣服扯烂,那女子虽拼命挣扎,怎敌得两个彪形大汉?江离这才明白过来,怒道:“住手。”上前将抱住那女子的兵士抓起,远远掷了出去,那兵士被他按住背后要穴,身子酸麻使不出力道,登时跌了个七昏八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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