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变》梅宝桂子

2、猫变（下）

　　第二天早晨，我被流川的喵喵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拿过床头闹钟一看：六点半。

　　我翻个身，把被子裹在脑袋上继续睡。流川趴在我耳朵边，隔着被子坚持不懈地叫。“拜托，”我嘟囔道，“今天是周末哎……妨碍睡懒觉是犯法的。”

　　喵！喵！

　　最终，我忍无可忍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愤怒地瞪着他。流川不甘示弱地回瞪我。周末一大早，我们俩就这样恶狠狠地互瞪了好几分钟，直到我想起他作为职业运动员，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现在这样喵喵叫个不停，是肚子饿了。

　　快去做早餐，你这个罪魁祸首。

　　到底是我理亏，只好爬起来。周末就这么提早开始了，还是在厨房里。赖床的权力被剥夺，奴仆一样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这一切，都是因为一只得理不饶人的猫咪。

　　刺猬可是乖乖睡到八点多，才磨磨蹭蹭爬出猫窝。彼时我和它主人早已吃过早餐了。安顿好刺猬的早饭，我望望姿态优雅地卧在窗台上晒太阳的流川，心里盘算：今天本打算去户外取景的……流川刚变成猫还不适应，留他独自在家，总觉得不太放心啊……

　　两小时后。

　　阳光明媚，公园里花香袭人。

　　我扛着相机，跟在两只招摇过市的猫咪身后，追悔莫及。

　　带它们出来真是自找苦吃，根本没办法停下来安静地拍照。这两个家伙怎么精力如此旺盛，果然是伙食太好了……正想着，就见前方的树荫下，有个卖烤鱼的流动摊点。一位笑容可掬的老大爷，呼闪呼闪地扇着火，烤架上一排油光金黄的鱼冒着烟儿，香气四溢，勾人馋虫。

　　两只猫咪闻到鱼的香味，顿时就迈不动猫步了。小巧的鼻子缩缩，使劲儿嗅，耳朵尖儿也跟着颤动，两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朝香味飘来的方向伸直了脖子。

　　“绝对不行。路边摊的食物不能吃，闹肚子怎么办？”

　　我看出这两个家伙的意图，一口拒绝：

　　“走吧！回家给你们吃最新鲜的鱼罐头。”

　　谁知刺猬是坚决不肯再往前走。它站在公园的砖路中央，一动不动地抬头瞪着我，还龇了一下雪白的牙齿。真是太嚣张了。无奈，我转向它的主人：

　　“喂，流川你说说它。”平时对刺猬的饮食很讲究的你，肯定也不会同意猫咪吃来路不明的食物吧。

　　但我忘了，流川已经变成了一只猫咪。猫的习性逐渐显露出来——他居然站到刺猬一边去了！两只猫咪摆出同样的姿势，立在路中央，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流川甚至懒得喵叫一声，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瞪着我，眼神不容置疑：

　　买。不加辣。

　　……

　　因祸得福，吃得饱饱的两只猫终于肯呆在周围，等我取景了。刺猬精力充沛地窜上跳下，一会儿快速爬上草坪的树，一会儿又嗖地冲下来，一会儿追着蝴蝶满草坪跑。我趴在草地上，镜头对准流川，后者歪起脑袋，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相机。不久前的某天晚上，流川曾到我的房间来，要我教他摄影。

　　“因为想要和喜欢的人一起旅行时，可以帮对方拍照。”他说。

　　霎那间，我原本愉快的心头被一片乌云笼罩。原来，流川有喜欢的人了啊。一想到他会离开公寓，和某个看不清面孔的人一起旅行，我的心就紧得难受。

　　“好啊，我教你，包你成为和我一样的摄影高手~~”记得当时我是这样笑着回答的。

　　“听你吹。”流川也笑起来，嘴角轻轻上扬，眼睛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

　　想到这里，我低下头，把猫形态的流川抱到身边。两只脑袋趴在草丛里，看着鼻子跟前的相机。摸摸流川的小爪子，我微笑着喟叹道：

　　“流川，我答应要教你摄影的。没想到现在你变成猫了，恐怕连基本的操作都不会了吧？呵呵，没办法~~只好从零开始教你咯……”

　　“你看，这是开关键，像这样摁下去，电源灯就亮了哦~~然后就可以调焦啦~凑过来点，看这个小玻璃窗，是不是可以看见景色呀？这里是快门，一摁，照片就拍下来啦！咦，刺猬被狗追上树去了哎……”

　　……

　　晚上回到家，卸下相机，我筋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摊开四肢，一动也不想动了。刺猬跑了一天，这会儿也玩累了，趴在地毯上挺尸。我闭着眼睛，突然，脸颊上感到凉丝丝的湿度。睁眼一看，原来是流川：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边，前脚搭上我的肩膀，伸出草莓冰激凌色的小舌头，轻舔了我一下。

　　“流川。”

　　我双手轻轻抱住他，把他举到视线齐平的位置。他默许了我的动作，紫罗兰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我。

　　“家里有两只猫真的很麻烦哎……变成猫之后的你比人类可难伺候多了，智商又下滑……”

　　流川不满地喵了一声，我抱歉地笑笑，继续说：

　　“虽然有些私心，不过，变成猫的你就没法和其他人一起旅行了吧~~以前有些话我没有勇气说出口，怕被你一句‘白痴’给堵回去。现在你没法说话，我倒是可以讲出来啦……”

　　流川的紫色眼瞳里倒映出我的影像。

　　“就这样和我在一起吧，流川。永远在一起。”

　　房间里非常安静。我和手中的猫咪深情对视着。

　　“你在干什么。”

　　流川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我捧着猫咪的手僵住了。缓缓回过头来，只见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斜倚在门口：不是流川还能是谁？

　　“流……川？你……没变成……？那这是……”

　　看看门口的流川，再看看手中的猫咪，我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流川一脸“服你了”的表情，从肩上取下背包，换鞋，走过来，从我手中接过猫咪。猫咪立即亲昵地发出喵呜喵呜的叫声。与此同时，地毯上的刺猬也一跃而起，光速蹿到主人脚边，小脑袋一个劲地蹭流川的腿，眼神楚楚可怜，好像在说：主人你去哪里了嘛？还以为你离开我了呢。

　　流川俯身摸摸刺猬的脑袋。他熟练地准备好牛奶猫粮，放在老地方。两只猫在主人的看护下，美滋滋地享用起晚餐来。刺猬似乎还有点缺乏安全感，不时抬起圆圆的脑袋，瞅一眼蹲在身旁一脸温柔的主人。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熟悉的画面。哪里好像，弄错了？……流川什么时候进来的？……我对着猫说的话，他都听见了吗？

　　“白痴……我怎么可能离开你呢。”

　　蹲着的流川突然开口道。他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梳理着刺猬的背毛，似乎是在对猫咪在说话。
　　我一怔。好半天，我才开口问道：

　　“这只猫是……”

　　“我爸妈出门旅行，暂时寄放在我这儿。”

　　“喔……呵呵，和刺猬长得真像双胞胎呢……”

　　“本来就是。”流川耸耸肩，抬头白我一眼：这都看不出来，真够迟钝。

　　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刺猬和它相处这么融洽啊！

　　“话说你昨天怎么没回来，直接丢下两只猫给我。至少留张条嘛。”

　　“队里有急事。”顿一顿，他又平静地说，“用不着吧，我不在你一定会帮我照看它们的。”

　　“呃，这倒是。可是……”我挠挠头，有苦说不出。这次真是糗大了……我是脑子短路了么，居然相信有变猫的魔法。

　　“对了这猫的名字是？”

　　“章鱼。”

　　“咦？”怎么比刺猬还无厘头？

　　流川一脸“你真是无可救药”的表情，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

　　“因为和你的名字很像啊，大白痴。”

　　……

　　“仙道彰，猫咪们拉肚子了……你给它们吃了什么？”

　　“呃，流川，你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