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七章 相见欢 ...

  •   宫中早已是明灯俱掌,炬烛流光,墙上陈列的松枝火把齐齐点燃,把大殿照得灿若白昼。幕辰的生辰正在盛夏,所以年年王后都会花了大量心思用时新的花草来装点,今年也不例外。只见处处花团锦簇,暗影浮香,连兽骨雕琢的灯台上都有翠绿的小花蔓缠绕,繁盛之余不失清新婉约,使原本粗阔的殿堂平添了几分柔情。
      宴席分为相对两排,均为一字竖着摆开。左文臣,右武将,都是按官阶逐个坐下去。像岑远和天晴这样尚无封号的官宦子弟,本来是不应在此设席的,但是全因国王抬爱,在两排的末尾各留了三个席位专供这类出身重臣之家,但还未满年岁的少年入座。幕辰贵为王子,按理应该坐在东首第一位,但国王执意不应,每年仍是叫他排在众臣的位后。此举却正合幕辰心意,他更乐得与岑远等一帮少年为伍,逍遥自在。
      他们进去之时,众臣已然落座,宫女也均不再忙碌,或执拂尘,或挑宫灯,侍立在席后。岑远,天晴匆匆的向国王行过跪礼,溜进了自己的座位中。
      幕辰大步跨向前,有模有样的双膝着地,向国王叩头,一面大声道:“儿臣向父王请安了。”
      幕穹伸出手来扶他:“辰儿,起来吧。”幕辰抬头,向父亲灿然一笑。幕穹见他笑得天真,毫不掩饰快活,心头一时暖意融融,想到:这孩子虽然整日淘气,毫无正经,但本性淳朴,日后好好教导,能有一番出息,总还不致辜负故人托嘱。一番感慨,才向幕辰道:“去向各位长辈行礼。”
      幕辰口中应着,走下高阶,双膝一软,便先向丞相拜下去。
      林敬当即起身,双手搀住幕辰,口中客套:“王子今日就已成人了,再行如此大礼,老臣实在不敢当啊!”
      “辰儿虽已成人,但还是后辈。丞相若不敢当不是疼他,倒是娇纵了他,”幕穹说道,“不要推辞了。”
      于是,林敬不再推辞,笑呵呵的受了。其余众人亦是如此。
      幕辰脸上笑得一团灿烂,心中暗骂:“老家伙,明明知道父王定会叫我给你们跪下的,却还是虚情假意的推诿一番,只图卖个好儿。小爷才不领这个情,这一唱一喏间,我跪的时候倒长了。”
      及至到了天野将军面前,幕辰还是依样儿的下跪,敬酒。天野面无表情的接过酒来,一饮而尽,只说了句:“王子请起。”便沉默了。
      幕辰的嘴角拉下来,装出来的笑容立时抹没了。如果说别的人虚假让他厌烦,天野的真则更令他痛恨。最起码天野好歹也得装的像个样子才对得起幕辰笑得发酸的脸,可是他偏偏故我。幕辰冷眼看去,见天野表情冰冷,两眼虚空,显然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幕辰泄了气,心里认了。年年皆如此,不认又如何。

      酒过一巡后,幕穹便打发末席中坐的六个年轻人出去了。
      事实是每年此时他一看到幕辰变得一脸猴急坐立不安,就会找个借口让他们出去,他知道他们不愿陪在这群蓄着长胡须,开口之前要反复斟酌的“老头子”中间;他们渴望坐在篝火边和同伴大声说笑,畅饮狂欢,因为他们还年轻。
      看着幕辰刚走出偏门就乐得蹦起来的身影,他忍不住笑了,转过头,道:“我不想拘束了他们。”他喜欢他们笑,即使他看不到。
      众人拈须微笑,心照不宣。他们都曾年轻过。时间可以把皱纹刻上人的脸,让他们再怎么对着镜子笑的烂漫,也回不到从前的模样。可他们还是偶尔会恍如隔世的忆起那冲动无罪的年轻。
      大殿中一时默然,但很快又恢复了杯盏交错的壮观。成长的代价之一就是把回忆的空间压缩到最小。幕穹左右环看,这些朝臣大多是他儿时的玩伴,只是不知何时都长成了一张陌生世故的脸。他把目光转向天野,他曾经最疼爱的小弟弟。后者正带着一点沉痛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他。但是一接触到他的眼神,他又马上逃避了,低下头,冷冷的喝自己的酒。
      幕穹的心抽紧了的一阵痛。他想起小时候的一个下午,秋风习习,落叶翩翩。他爬到父亲的膝盖上,摸着国王的权杖问:“为什么你这样年轻还要拄拐棍?”
      “这不是拐棍,是权杖。代表着国王至高无上的权力。”
      “什么是权力?”
      “权力是一个坏东西。它令爱你的人越走越远。”
      “那你为什么还要?”
      几丝尴尬的笑浮现在他的脸上。
      “我不知道。也许我舍不得吧。将来你拿起它的时候就明白了。”
      后来他终于拿起了权杖,可是除却空荡荡的虚荣,权力没有带给他任何他想要的。亲眼看着好兄弟咽下最后一口气,他救不了。疼爱的弟弟渐行渐远,却不告诉他一个原因。最爱的女人亦因为贪恋另一份权力而远离了他。他闭上眼,回忆起多年前与他擦身而过的那一片皎云,头一次庆幸自己不曾拥有了她,否则,让他在这泪水都洗不清眼翳的年纪去思念谁。
      “殿下,殿下……”
      “小声些,国王醉了。该扶去歇息了。”
      “且慢,几杯小酒焉能醉我。”幕穹睁开眼,朗声笑道。
      他高高举杯,群臣随饮。
      于杯光闪烁,烛影憧憧中,他又感到天野的目光,带着三分关切,五分情热,七分痛心,揉成唇边一缕心碎的浅笑。
      几杯小酒焉能醉我?醉汉又岂能知醉?幕穹也笑。平生只在二十岁的年纪上醉一回,然后,不知酒醒是何夕。

      在宫殿后面的空地上早已捂上几个炭坑,是专供一班青年公子和侍从们烤肉吃的,在幕辰还未从上面退下来时,谁都不敢妄动,只是大家说说笑笑,吃酒取乐。还不时的差人到前面去望望。
      正等着,一个小子跑了回来,说:“王子已经退了。”于是,众小厮有搬铁网子的,有抬小木几的,有摆放调料的,有把火捅冲的,一时忙得不可开交。待幕辰人等走到跟前儿时,诸事都已摆弄妥当,只待开席。
      幕辰眼见酒席安放俨然,插在架子上的猪羊烤得“簌簌”往下淌油儿,香味也溢了出来,充填满鼻。心中大喜,向地上黑压压拜着的人摆摆手说:“都起来吧,今儿大家都辛苦了,快去吃吧。”一边引了岑远,天晴自到中间的篝火堆边,坐下了。待到他们这一伙人坐定了,其余众人才按身份高低,关系远近,纷纷结伴寻地儿坐下。
      这里幕辰刚坐好,已有贴身的侍从过来,帮他们翻烤羊腿,幕辰见了,说:“你们是从小伴着我长大的,还不知我的脾气,趁早退了吃自己的去吧。在我面前转的人眼晕。”幕辰身边领头的小厮名叫清珊,因幕辰喜好美色,所选侍从宫女相貌无一不是挑出来的。而这个清珊虽为男子,却人如其名,清恬秀美更胜女儿,性情又甚乖巧,所以很得幕辰宠爱。听到幕辰如此一说,其余的人应了一声便退下,只有他还留在当地,歪着头媚眼看着幕辰。幕辰见了,笑问:“怎么别人都去了,你还不走?”
      清珊不言语,转身斟了一杯热酒,双手捧着,送到幕辰口边。
      幕辰故作不耐烦,不理会。他也不恼,依旧执着金杯,半跪在面前。终于幕辰拗不过去,就着他的手吃了,笑骂:“宠坏了你。”
      清珊收回杯子,见里面还余有几滴,便一仰脖,饮尽了,浅浅一笑,退着身子下去了。
      幕辰笑着目送他走远,回过头来,见岑远不住摇头,深是不以为然。而天晴却是看的眼也不眨,若有所思。
      幕辰问:“你看什么,没见过吗?”
      天晴笑着摇头:“不是,只是觉得你们越来越不像主仆了,倒是像……夫妻。”
      岑远一巴掌打在天晴的头顶:“不许胡说。你才几岁,知道什么叫夫妻吗?”
      “怎么不知道。不就是……”天晴涨红了脸,想说出个所以然来,想了片刻,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别劳那个神了,”幕辰在一旁看得好笑,说:“来,坐我身边来,让我今日也疼你一回。”
      “不必了。”天晴慌着摆手,反而贴得岑远更紧了些。

      岑远见羊腿外面已经烤得变了色,便取过小刀来,先将外头的肉片下些,蘸了调料,放在碟子中,递给天晴吃。
      天晴眼睛看着幕辰,并不敢接。
      幕辰笑着说:“不碍事。”他才拿过来慢慢吃。
      接着岑远又制第二盘,送给幕辰。幕辰边吃边笑,向天晴说:“往日里我所爱的东西你问都不问就敢拿去用,今天倒是怎么了,连一块肉都不敢吃了。”
      天晴说:“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怎么好抢你的先。一早老师还把我叫去骂了,说:‘你如今这么大了,也该长出点眼色来了。平日里兄弟们要好,忽略些礼数也就罢了,今天若还是乱着套的胡闹,让我看见,必定要罚的。’你听听,还没上席面,就先数落了一通。饶这样,他还说:‘我若是你,挨了这一堆说,臊都臊饱了。哪还有心思去吃。你倒不然。如今我就是说这么多,想必你也是听不进去的。我只盼着你到时装得体统些,也不枉外头说国王教养了一场才好。’既然他都说了这么多,我要还是照旧,真是不可教了。”
      岑远听着,点着头笑,忽然问:“是哪一位老师?”
      “还能是谁?就是那个孔学熙。”
      “原来是他,”幕辰冷笑,“这几个老师中就数他没学问,还偏就他管的多。要不怎么说半吊子水煮火叫得响呢。不要理他,我们直管自己乐就得了。”
      岑远道:“也不能这么说,话要在理还是该听的。”
      “算了吧。天晴就像我的亲兄弟一样,这个年纪,就像刚栽的小树,东风吹吹就向东歪,西风吹吹就向西歪。要是让那一帮老东西们给带坏了,以后就要不得了。”
      岑远乐得推他一把:“照你这么说,难道跟你就能学出好来了?”
      “那是自然。”说着,又对天晴说:“以后跟着我紧些,有我在一天,就不许别人去管束你。”
      天晴欣然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来,问:“那要是国王来问呢?”
      “这个……”幕辰想想,双手摊开,无奈道:“那就听天由命了。”
      岑远笑着点点他对天晴说:“由此可见,话不可说的过满。在你眼前就有一个咬着自己舌头的。”

      大家取笑一阵,见肉也烤得差不多透了,该是时候大吃了。幕辰唤来一个下人,说:“去把地窖里藏的十五年的好酒搬一坛来,再把放我书桌上的那个酒葫芦拿来。都不必烫了,大热天的。寻些鱼肉,鹿肉,鸭肉,狍子肉的,都切成片端来。最后再给天晴扯两只野鸡腿来,一会儿我烤给他吃。”那人答应了,一溜小跑的去了。
      待到所要的东西都备齐了,幕辰又对天晴说:“我看你也坐得倦了,不如去前头找几只果子来,一会儿解酒用。”
      天晴深感纳闷,拉着岑远说:“岑远哥,你看他又做什么把戏呢,刚才不说要,现在又打发我去。”
      “这我倒不知道。不过既然寿星发话了,少不得你要跑一趟了。”岑远笑着说。
      “你们肯定有事瞒我。等我查出来再说。”天晴心中嘀咕,却还是顺从的站了起来。
      天晴刚走,俩人就忙乱起来。岑远问:“弄妥了吗?”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连着三年了。他也没起过疑。这不是,”幕辰把葫芦给岑远,“你来倒。”
      于是岑远忙着把葫芦中的酒全倒入给王后为天晴预备的一个酒袋中。幕辰只在旁边,一会儿回头看天晴来没有,一会儿催说:“快些。”
      原来天晴因并未成年,聆兰恐怕酒多伤身,只允他喝定量的酒,多了不许。便每年特意为他缝制一个酒袋,年年加些。而幕辰和岑远知道他从小孩子似的娇惯长大,并不善饮。就特意找来果子酒灌进去充数,省得一会儿众人轮番敬酒时吃不消。
      果然天晴一会儿兴冲冲回来,扔下满怀的果子,坐下就问:“酒呢?”
      旁边岑远赶紧递上做过手脚的酒袋子。
      “咦,今年还不许我随便喝坛子里的吗?年年都是用袋子,怪没劲儿的。”
      “你才喝过几年酒,还敢说‘年年’。拿着吧,有你的酒就不错了。”岑远道:“你先省着点,别众人还没过来,你倒先醉了。”
      幕辰站起身来,整整衣裳,说:“都起来吧,今天最后一遭罪,早受早超生。”
      远远的那些青年子弟,见这一处的都整衫起立,便一一凑过来向幕辰劝酒,说些贺寿的话。如此兜转了一圈,抬来的一坛子酒已经下去了一半。
      岑远见幕辰的脸已变得通红,问:“还行吗?”
      幕辰大笑:“你这话问早了。如何不行。别忘了我向来是喝酒如喝水。”说着,将手中的酒盅扔进火中,命人道:“拿两只碗来。”然后向岑远说:“和他们那些人是犯不着用碗的。这回清清静静,该咱们兄弟好生吃喝了。”
      天晴灌了一气的果子酒,本来已有些醉意,听他如此一说,精神又来了,张手说:“也给我一只碗。”
      岑远看他有些酒色上脸,心中又疼又爱,摇头说:“没你份儿。”一面又拿过天晴的酒袋子,摇了摇,说:“看,这里的还没喝完,等喝完再给你舀新的。”说着,重又把它塞回到天晴的怀里去。
      幕辰恐怕天晴不快,又想光是喝酒对胃不好,便哄他说:“快来吃野鸡腿。我特地给你烤的。”
      天晴接过来,一尝,果真鲜香可口,同时心中感激幕辰特意烤制的情分,便不再执意讨酒,只老老实实的啃他的鸡腿。
      一会儿见岑远拿刀片肉,天晴又道:“把刀子给我吧,今天就让我给你们削肉。你只管往上涂料就行了。”
      岑远依言给他,嘱咐道:“留神别割着手。”
      幕辰说:“别管他。等割着了不过就是他手疼,我们反正不心疼。”
      天晴不理他们,一手拈起羊腿的一端,忽然惊呼:“好肥的肉。”
      幕辰道:“笨。烤肉就要有肥有瘦才香。等油都烤出来,肥的也不腻了。不信你割下来尝尝。”
      岑远侧头看着说:“这已经不算肥了,你只要割匀了,肥瘦均匀自然好吃。要是只凭蛮性,当然弄不好。凡事大致都是如此——”
      天晴还没言语,幕辰先嚷着说:“天晴,你快些把刀还他,不然一会儿讲起书来,你我都难消受。”
      岑远笑着嗔道:“满嘴的肉还塞不住你的话。”
      “肉倒还好,只是少了些酒来下菜。终究不够。”
      这句话提醒了岑远,他说:“正是。只顾玩笑,正经的竟忘了向你拜寿了。”于是拉起天晴来,一人捧着一满碗的酒敬给幕辰。
      幕辰兴致极高,分别接过来,一口饮尽,大放豪言道:“两位兄弟尽管放心,从今后不论如何波折,只管跟着我,不离不弃,一定把你们照顾的好好的。”
      岑远听了笑而不答,天晴却忍不住说:“大哥说的好听,只是夜深风大,还是快些闭嘴,留神闪了舌头吧。”
      幕辰意会到他是拿岑远前头的话来打趣,咬牙道:“瞧这个人小心大的东西,好的学不进,坏的略听听就会了。今天看我不治你的。”于是,伸出双手来撕天晴的嘴,手到跟前,却又不忍发劲了,便将手上的油尽蹭在天晴的脸上。直到天晴连声讨饶说知错了,他才撒开手。
      天晴爬起身来,一边擦脸,一边低声的抱怨岑远:“岑远哥就眼看着他欺负,都不管我。”
      岑远从怀中取出帕子来帮他收拾,道:“你又何苦去惹他,难道没听说过吗,‘酒后失德’,如今他喝的这么多,你想能好到哪里去。”
      幕辰在一旁听得清楚,回嘴说:“人都说越是读书的人越坏,这话一点不错。你看他闷声不响,不吵不闹的。偶然蹦出来一句就是打趣挖苦人的。真是最气不过伪君子。”
      岑远笑着,向坛子中舀了酒喝:“原来我竟是伪君子了。”
      “正是如此。”幕辰点头称是。
      说笑着,一坛子酒逐渐见底。幕辰正想扬手再要一些,岑远止住他:“今日够了。”
      幕辰举目四顾,见人已散去,只剩下他三人的小厮及些许侍卫。原来那些来客们一个接一个的前来告辞,并不觉得,只是一抬头间才发觉竟没人了。
      “呵,都走光了。”
      “正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岑远答,心中泛起些发酸的惆怅来。任凭如何装点火树银花,熙攘喧哗,终究免不了曲终人散,散却繁华的那刻。
      幕辰见他忽然对着火光发起呆来,便知道他又开始痴想了,便说:“你不用瞎想那些有的没的。再好的酒席,也只是供人吃喝行乐的。譬如,今日虽散了,但大家狂欢尽兴了,也不枉巴心费力的摆它一场。这也叫物尽其用了。又有什么可感叹的。”
      岑远怅然一笑,说:“你不明白。我并不只为宴席的缘故。只是想,人无定所,事无定数。就像我们今日还在这里聚着,明年,往后的此时,却又不知道身在何方,能凑齐的又有几人了。浮世尘缘,深浅难测,人生真的就如梦一场。或许我们就在梦中,也许又在梦外。若是在梦中,不知是你在我梦中,还是我在你梦中,又也许我们都只是同在一个人的梦里而不自觉吧。若是如此,梦醒之日,又当如何呢?”
      幕辰听得糊涂,忙用袖掩住岑远的嘴道:“什么梦啊,缘啊,尽说些不吉利的话。好兄弟,你做人总是看不开,许多烦恼都是自寻的。只记得我方才的话就好了。有我一日,便有你一日。只要你不先离弃我,我是决不会抛闪你的。大家就算都散了,我们也在一处不分开。”
      岑远听他说出这话,心中感动,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是握紧幕辰的手叹息一声:“我怎么会离弃你呢。”
      一时两人相对无语,然后还是岑远说:“既然都散了,我们也各自去吧。”
      幕辰看天晴,见他早已不胜酒力,靠着岑远沉沉睡去。于是笑着说:“就喝些果子酿的还这么着呢,若是给他点真正烈的来还不知怎么样呢!要不明年就给他坛子里的吧。”
      “还是等他十六岁再说吧,”岑远道,“只是醉得如此,还得叫人拿个竹椅给抬走吧。”
      “何必费事,我抱他回去就行。”
      “只是……”岑远看看四周,面露难色,“这未免又给那群闲人留下话柄来。”
      “不怕!”幕辰哈哈一笑,弯腰抱起天晴来,“父王从来不听这些胡话。”
      又对岑远说:“要不你也留下来,我们三人挤一宿。”
      “算了。那点地儿摆你们两个还不够,我又去凑什么热闹。何况还想留下看看月色。你还是快些走吧,只顾耗功夫,看把他吵醒了。”
      幕辰点头,才走了两步,又回头,说:“你略看看就去歇着吧。像月亮,流水之类的东西以后还是少看的好,看多了就变得像女孩儿一样整日悲悲戚戚,无事还要愁兮兮。”
      岑远不愿拂逆他的关切,应允道:“知道了。只一会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相见欢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