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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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潮霖的寿诞，虽因国事纷扰，没有大办，但满朝官员还是一个不少的到了，包括他的对头峪护。幕辰和岑远，天晴，携带国王的贺礼前来，看到在庭前迎客的潮郢，幕辰朝岑远使个眼色，今天恭贺是次要的，头一件事就是请潮郢在幕穹面前做说客。
等酒席行到一半，岑远见潮郢起身，自己也悄悄的跟出去。
只见潮郢走出屋，并没有到更衣处，而是转个弯拐进花园，岑远好奇，就一直跟着他，沿着花丛小径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亭子中。潮郢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笑着问道：“这里的花始终不及公子家的好吧。”
岑远才知原来他早已发觉，忙上前见礼道：“刚才一直跟在大人后面，是晚辈失礼。”
潮郢长袖拂过石凳，向岑远笑道：“请坐。”
岑远知道潮郢随性平和，从不讲究礼法，自己也不好故作姿态，便没推辞，就挨着他的旁边坐下。
潮郢借着月光看了看他，点头笑道：“也只有岑默配有这样的儿子。”
岑远和他并不相熟，现今听他赞誉，不禁脸一红，道：“是大人过奖了。”
潮郢摇头：“并非缪赞……”看着岑远又笑了一下，道：“看来公子今日来并不是为赏花的——不知公子找我为何事？”
岑远喜他性情直爽，便将自己所求说了一遍。
潮郢听了默不作声，而是看着最近处的一朵花发怔。好一会儿，才说：“恐怕要让公子失望了。我自做太常后，已经不问政事，如今就算在朝中说话，也未必有人能听进去。”
岑远忙解释：“大人误会了。晚辈只是想国王是极念旧情的人，若是旧时密友开口——”
“旧时——密友……”潮郢掂量着这两个词，目光由近处花朵转到稍远的池水，最后停留在虚无的夜色上，眼中纠缠着矛盾和不舍。想十六岁生辰，幕穹题字为贺，“出尘公子”伴王子一起骑马过街，少女们竞相投掷鲜花。幕穹接到手中的花朵，嗅一嗅，转手又赠给他，引来众人一片狂呼。旧时旧事，现今忆起真是恍如隔世了。
但，挣扎只是片刻，待潮郢收回目光来，看到岑远过于年轻的脸，还是不动感情的说：“是公子误会了。当年我和国王也只是——泛泛之交……若是公子想如愿，还需相请丞相或是天野将军。”他低下头，轻轻咬了一下唇，一笑，又抬头看向岑远：“我想，以公子的才智必定也想到了，只是天野将军因与尊公莫逆相交，是决不会答应的。而丞相也不会不顾陛下的想法而擅为。”
岑远见他句句言言，莫不说在自己心事上，又惊又敬，心中已料定潮郢必有办法可行，便诚挚恳求道：“还求大人指点。”
潮郢笑道：“指点不敢。只是男儿成年当立业。国王疼你们，也过不去这个理。可是你尚未加冠，所以就算下面有人提起，也会被陛下挡回。可是——若是成人就不一样。尊公既为护国将军，其子随兵出征，可振军威，鼓士气，自然群臣百姓尽力支持。我想，那时国王就不好再留了。”
岑远听他说到“成人”二字，先一愣，待明白过来，有些脸红。西夜久居异域深处，多年来当地民俗也渗透一二，就如在子合诸国就有男子娶妻为成人的风俗。只不过西夜一直坚守汉礼，男子非到二十，加冠后才为成年，再论婚娶大事。
潮郢见他醒悟，微笑道：“我只言尽于此了。剩下的就看天意如何了……”
林敬一入席就盯着潮郢动静，半途见他忽然出去，心立刻跟着挂起来，想要跟出，奈何又被敬酒的人缠住手脚。终于饮尽几杯后，借口更衣，逃席出来。走到外面，却失了潮郢的踪影。
无奈林敬只好自己摸索着找寻，见有一条小巷通往后面，便走进去，只一会儿，就见眼前豁然开朗，清清爽爽一个小园子，花虽不多，但显然经过精心修剪，参差有致，在银白的月光下，更觉素雅喜人。
林敬知道潮郢从太尉府中单开了一个院子出来，看到这个所在，不由想：莫非这就是他自己的院落。
才往前迈了两步，忽听有一个女孩清脆的喝道：“什么人，来到这里浑闯！”
林敬从未被人这样喝斥，一张老脸挂不住，又臊又怒，青红不定。可是确实是自己失礼在先，又不好发作，正在进退维谷的时候，就听一个女子轻轻“咦”了一声，清清婉婉的道：“原来是丞相。您大人雅量，小丫头的话不要放在心上。”接着又柔声责备刚才出声发难的女孩：“还不快给丞相赔罪。”
林敬忙摆手拒绝：“不必，不必，适才老朽也有不是的地方。”他抬头寻声看去，见一个青衣素带的女子带着两个丫头站在一簇花丛的后面，想是传闻中潮郢的宠妾了。
那女子见他望过来，稍稍往后退了些，恰好在花枝重重中半隐着脸，让他辨不清楚。
林敬大概一看，只觉她清丽可人，并无特别，所以也不甚注意。
女子又问：“怎么众人都在欢宴，丞相却独自出来，想是我家大人招呼不周，冷落了大人，才逃席出来。”
林敬笑道：“夫人说话实在客气。只因在下并不善饮，喝下两杯便有了醉意。本想出来醒醒酒，未料竟误入园中，惊扰了夫人赏花。是老朽的罪过。”
女子一笑，道：“贱妾只是一介奴婢，丞相却以夫人呼之，折杀小女子了。”
林敬忽见她嫣然笑容，不知为何，心中竟起阵阵波澜，只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一时却又想不到在哪里见过。
这时女子又是一笑，在花后行礼道：“青素不敢再打扰大人，今夜月明风清，大人还请慢慢欣赏。”
林敬见她要走，一时忘形，竟问了出来：“老朽冒昧，只是刚才姑娘一眼就认出我来，而不才也觉得姑娘面善，敢问我们从前可曾见过。”
青素已欲离开，听他忽出此言，转了半个身子，侧面对他：“青素过去曾在宫中当差。自然识得丞相。只是丞相贵人事繁，记不得一个普通宫女也不为怪。”
林敬看着她慢慢离开，又仔细想想，因当初幕穹喜女子浅色装扮，一时宫中众女均是取青，白，秋香等色裁衣。所以看上去都是一个样，实在是记不得有这个人了。林敬想不出所以来，只得摇摇头，又按原路走回去。刚进院子，恰巧见岑远从对面的园子过来，一副心事重重，并没看见他，直接就回了屋。林敬在原地愣一愣，不由想：怎么今天就像约齐了一样，都出来醒酒？
这一想，呆住了一会儿，不想又见潮郢慢慢跟着踱出。林敬心里一寒：看来还真是约齐了……
幕辰看到岑远从外面回来，就按捺不住想问个明白，只是碍于人多口杂，好歹熬到宴散回宫，差人弄些果品，才围着桌子聊起今夜的事。
听过岑远转述潮郢的话，他张着嘴愣了片刻，抚掌大笑：“这个主意真是妙，潮郢不会是想把女儿嫁给你吧！”笑完了，又觉出点不对来：“他并没有女儿啊……难道是哪家千金看上你了……”
岑远看他越扯越没边了，无奈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天晴却皱起眉，由自己的位子爬到他身边，挎着他的肩问：“岑远哥，难道你真的要娶别人——”
幕辰知道他下面要提谁的名字，赶紧把话截住：“不娶别人难道要岑远陪你一辈子吗！”
天晴看看岑远的脸色，又瞅了幕辰一眼，低下头把玩一会儿酒盏，忽然将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磕：“等我明天去问她！”
岑远迅速转头看向他，目光如炬，缓慢的摇头：“不要去。”过了一会儿，又慢慢说道：“我和她已无牵连，何必还要再问。”
“可是——”天晴毕竟不甘心，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幕辰搂住肩膀，晃一晃，劝道：“只是一个女人，哪值得那么认真——”
“可是，可是——”天晴又连说两个可是，看着岑远冷峻的脸，终究没有说下去。
幕辰斟了一杯酒，捧到他嘴边：“喝酒喝酒，喝下去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天晴被强不过，饮了一口进去，觉得辛烈无比，一直辣到心里去，和往日饮的酒完全不同。立刻咳起来，抚着胸脯问：“这是什么！”
岑远听到剧烈的咳声，转过来正好看到天晴狼狈模样，顾不上想其他，赶紧先帮他拍后背。顺手接过酒杯一闻，竟是他们日常喝的烈酒。他责备的看向幕辰，幕辰已经躺倒在地上，坏笑着看他，懒洋洋的说：“这下你们都顾不上发愁了——嗯，怎么谢我……”
天晴看到是幕辰搞鬼，扑到他身上去，在他脖子，双肋下乱挠：“让你捉弄——看我——”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声惊叫，被幕辰一翻身，又压到了下面。天晴马上由警告转求饶，一边笑着躲藏一边喘息着向岑远求援：“岑远——哥，快，快来——帮我啊……快——”
岑远被他们一闹，原本的烦忧也暂时忘记，无可奈何走过来，提住幕辰背心的衣服，把他从天晴身上分开。
这两个人已经玩得疲惫，脱离之后，歪了一下，还是并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幕辰看了一眼在旁边坐着的岑远，一拉他的衣服：“你也躺下吧……”
岑远一笑，在幕辰的身边躺下。
三个人静静躺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
又过一时，幕辰转头看看身边的两个，天晴闭着眼，而岑远正含笑看着他们这边。
幕辰的手轻轻抚上天晴的发，问：“天晴，你睡了吗？”
“没有，”天晴依旧闭着眼，“我在想，咱们三个要是能永远这样多好。”
幕辰轻声笑：“傻孩子，我们自然要永远这样。生辰那天我说的话都是算数的……什么红粉姣妍，千秋功业，都是过眼烟云，只有兄弟才是真的。这世上有我一天，就有你们一天，变不了的。”
天晴还好说，岑远知道幕辰一向以不能实现抱负为憾，此时突然听他说出这种话来，感动之余，却是多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他闭上眼，不再想佳人可可，忘却匈奴强悍。
今夜只有三个男人，并肩抵足躺在一起，
没有君臣之礼，长幼之序，
无关体统礼教。
恣情肆意如初生赤子，
沉溺在一生不变的兄弟之盟中。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