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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六章 ...

  •   幕辰自上次见过泠枫,对那紫色身影一直念念不忘,所以约齐了岑远,天晴一起再去。
      三个人缓缓并辔而骑,行走在林荫小径上,说着些闲话。提起这次拜访来,天晴故意说:“刚才听说是去泠枫那儿,我看清珊不大高兴。”
      幕辰倒是满不在乎,道:“管他呢。难道我做什么,还要看一个奴才的脸色——”
      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天晴和岑远都是一愣,互相看一下。天晴劝幕辰道:“我觉得他对你很好。”
      “我对他也不错了……不是这些人里,最宠的一个吗?”幕辰漫不经心的说,用马鞭轻轻抽打着擦身而过枝叶。
      天晴看着他,叹一口气,低下头去注视着自己手中的缰绳。
      幕辰觉出天晴有些不对来,却不知为什么。又见他懒懒的不爱说话了,只好和岑远去搭话:“见到母后了?”
      岑远立刻想起遇到林蔓萝的尴尬来,摇头说:“没有。不在。”
      “哦……”幕辰忽然坏笑起来,用马鞭碰碰岑远的衣角,“那就是见到她了。”
      岑远知道他说的是谁,皱起眉来正色道:“不要玩笑。”
      “怎么会是玩笑!”幕辰调侃的笑:“我注意她好几次了,每次和我在一起就像块木头,但是提起你的名字来,马上眼睛都亮了些,脸也会红了。哎,怎么样,和父王去说,肯定成!”
      岑远还没说话,天晴先插话道:“那怎么成,明媚姐姐怎么办?”
      幕辰笑道:“自然是收做妾啊,也不算委屈。论相貌,她可大大不如林蔓萝了。”
      天晴懒得理他,立刻望向岑远,等他的回答:“岑远哥——”
      岑远听到幕辰的话,也是一怔,原来他竟然还从没想过拿明媚怎么办,给她一个什么名份。
      天晴见他一时无语,心中颇有恼意,一扬马鞭,撇下他们先往前去了。
      幕辰看天晴这样,很摸不着头脑,抱怨说:“这孩子最近是怎么了?”又担心他一个人出事,赶紧骑马追上去。

      岑远赶到他们俩的时候,这两个人都已下马来,站在一丛灌木后看着。看到他来,天晴朝他招招手,指前方小声道:“你看,那个人……”
      在前面有一个男人席地而坐,正为一只小鹿包缠臀上的伤口。身边横放着一只染血的箭,从箭镞的粗糙制作来看,应该是附近猎人常用的。
      因这场景在尚武的西夜是极少见的,幕辰便看着天晴笑道:“看见没有,又是一个有爱心的——和你的明媚姐姐倒极配……”
      岑远开始还看着,后来听幕辰扯到明媚身上,回头看他一眼,虽知是无心之言,但不知怎的,听着心中竟有些隐隐忧。
      这时间那男人已经包扎好,拍拍手站起来。小鹿在地上打个滚,爬起来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看到此时,幕辰忍不住说道:“畜牲无情,你给它治伤,它也不会记得你是谁——”
      那人听到背后有声,转过身来,用手拂开风吹到面前的发丝,看清他们,倒不显意外,微笑道:“畜牲无情。但人若是情冷,凡事都求个回报,又和畜牲有什么区别。”
      岑远见他脸粘血污却难掩风致雅然,已经大致猜到是谁,又听他如此言语,先有了几分好感,颇有结交意。
      虽然喜他容貌绝代,但被这么一驳,幕辰终究不悦,又说:“你虽救了它,但再碰到别的人。还是要猎杀了,不过是多活几日,有什么意思?”
      男子一笑,道:“天命注定,人有生便有死。既然阁下再过几十年还是难免一死,为什么现在还活得如此自在,偏要多混那些年的光阴……”
      幕辰听了极不高兴,奈何他这句话虽不好听,但娓娓道来,却说的彬彬有礼,内中也并无取笑意味,倒真像诚心请教一般。自己也不好失了风度发作,只低声道:“人怎么能和畜牲并提……”
      天晴本来在一旁听着不作声,此时忽然说:“我知道……并不是人与畜牲的区别,而是‘我’的区别,对不对?”
      男子点头笑道:“所以说‘蝼蚁尚且偷生’,惜的却不是生,是命。”
      岑远脱口问他:“天命可违吗?”
      男子沉默,表情凝重一时,却没有正面回答,淡淡的说:“那要看人如何想了。”
      岑远默然。
      幕辰见他们三个打哑谜,没自己的份,很没意思,便向对方明知故问道:“我们走了这半天,累得很,不知公子的家远不远,能否容我们歇歇脚?”
      泠枫淡淡一笑:“若不嫌舍间屋陋,欢迎之至。”

      幕辰三人在亭中围坐一圈品酒,泠枫已洗净手脸,换了上次的紫衣,坐在他们对面抚琴。
      天晴听这琴音调低沉悲恻,似乎是未闻过的,便问:“是什么?”
      泠枫看了岑远一眼,见他正听得入神,神情似有所省悟,便说:“不过是闲暇时的游戏之作。诗经中的一篇。若是公子已猜到,不妨说出。”
      岑远和他对视一眼,没有推辞,合琴声念道:“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不知是否这首?”
      天晴从小还没经过战事,听之后不免心戚戚然。
      而幕辰向来不喜悲声,又兼他和岑远幼时曾在岑默手下待过一时,心中对同袍作战,血染黄沙的豪迈极为向往。听岑远缓缓念出“采薇”来,显然是对兵士征战沙场悲悯伤怀。只觉极不赞同,不吐不快。等他刚说完,便对他道:“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男儿大丈夫,生在这世上就是要立一番事业。若是这般婆妈,哪还有‘游石关,望诸国。月支臣,匈奴服’的畅快事。”说罢,一杯酒灌下去。
      岑远没有反驳,一皱眉,把目光移向远处。天晴第一次见两位兄长立场不同,听着又觉得都有理,也不知到底该跟从谁,只得埋头喝酒。
      泠枫见他们如此,不好插话,只悄悄把音律变了,由“采薇”改成“湛露”。
      “厌厌夜饮,不醉无归。”

      天晴陪着明媚一起喂兔子。这些天他一直随幕辰,岑远出去,所以来这里玩的频率大大降低。
      明媚见他一直低着头,不像往常那样说笑,便问:“怎么了?”
      “想事情。”天晴说。
      “哦。”明媚闷闷的答应道,看他不太爱说话的样子,也不主动和他搭话了。心里想:这孩子可能到了青春郁闷期了。
      过一会儿,天晴突然提起:“我们这几天一直出去。”
      “啊?”明媚愣了一下,说:“哦,我知道。”岑远一连数天都是很晚才回来,对这个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天晴又说:“泠枫,你还记得吗?”
      明媚的脑海中一下跳出那个紫色的背影来。“记得,我们不是见过他吗?就是没看到正脸。”
      “我们一直和他在一起……”
      “哦。”明媚听了这个,头一个想法就是:完了,终于让幕辰得手了。
      没想到天晴接着说的却是:“他来这里是为了找寻失散三年的爱妻。他们是在回中原的途中走散。然后他就开始找她,沿路的所有国家都找过了,也没找到。后来偶然认识了我们的人,才带他来到西夜。”他叹了一口气,说:“我原本以为这世间男子再没有重情的人——”
      明媚见他这么孩子气,不由笑道:“怎么会没有呢——”下一句刚想说“我想只是因为那些人没遇到真正爱的人吧”,突然想到他父母的事来,只得含糊的讲:“你不就是一个吗?”
      天晴对她笑笑。忽然问:“那岑远哥是吗?”
      岑远……
      明媚想起他来,却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无论岑远对她多好,毕竟心中最重要的不是她。但犹豫一阵后,她还是肯定的说:“是的。”他是个重情的人,只不过最重视的不是爱情而已。
      天晴听她这样说,露出微笑:“我也这么希望。”
      明媚一愣,他说的是“希望”,而不是他也这么“想”。这两者的区别,太大了。
      还在想,天晴提起兔子来,说:“明媚姐姐,太阳照过来了,我们到那边坐吧。”

      下过几场雨后,树上的绒花掉下不少来。清晨傍晚时分,窗纱已经遮不住寒意。
      这么着,秋天就到了吗……
      红袖这两天已经把被子换成厚的,但明媚还是觉得凉。现在她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想家的次数也被压减到最低。红袖对她极好,赵妈妈也总是来关心,还有什么不满意?
      是岑远,她的火种,看到他的笑,她才能觉得暖。但是近来他笑得很少,每日早出晚归,也不太和幕辰天晴他们约着出去了。最近的西夜也很不安宁,坐在屋中都能听到街上过车的声音,有时能响到夜深。从前她嫌这里太静,现在吵起来,却令她更心慌。
      很久没做过噩梦的她,今夜又开始做了。
      还是一片雾茫茫,走不到尽头的路。明媚分不清是什么时候,应该是白昼吧,因为她能看清雾是白色的,可是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就在累得走不动的时候,她醒了。
      揉揉眼,屋里还是黑的,她披了一件衣服走出去。很意外,今天岑远的屋里竟然是灭着灯的,她愣着想一想,是没回来还是睡了?又抬头看看天,月在中天。这么说,是还没回来了。
      于是她在葡萄架下坐下,等着他。

      似乎过了很久,外面传来一点人声、马声,明媚站起来,知道自己要等的人来了。
      果然,再一会儿,岑远走进院子,她马上叫住他,迎了上去。
      岑远看到她,很意外,柔声问:“怎么还不睡?”
      明媚听他的说话声带了些鼻音,又见他形容疲惫,心中一酸,说:“是醒来了。你呢,累吧?”
      岑远一笑:“累倒不算什么。”
      明媚想多看看他,可是又不忍影响他休息,于是恋恋看了几眼后,说:“还是快去睡吧,我也回去了……”刚转了半个身,忽然被他拉住。
      明媚诧异的回头看他。
      “你等在这里只是为了和我说‘早点睡’吗?”他望着她,极温柔的眼神,慢慢的说。
      “我……”
      他走上前一步,将她轻轻抱入了怀中。
      明媚的呼吸霎时停了一停,她悄悄扭过头,偷看地上的人影——只剩一团,才确信。他像一缕春风拥住了她,手柔柔的抚弄着她脑后的长发。虽然没有烈火炙热逼人,却已经驱逐了寒冷,而且留下自由呼吸的空间。
      两个人静静相拥。过了好一会儿,
      “岑远,岑远——”她轻轻地叫他的名字,恍如梦中,把手抚上他的面颊,小心的触摸,像碰易碎的水晶,“岑远……你是属于我的吗……”
      “你说呢?”
      “我,不知道……”
      他低下头,浅浅的在她额头一吻,然后又搂紧了她。过一会儿,耳畔一个声音低低的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句说滥了的情话,
      今夜,
      却令她泪流不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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