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在侧》沉悠

56、缓兵之计

　　回到幻雪城已是初夏十分，堆积已久雪慢慢开始融化。苏寒时常会去城里转上一两圈，看看风景倒也不奇怪。

　　只是回来之后的他，在城主的赏识之下很快有了爵位。在幻雪城里他好似神一般的存在，不费一兵一卒竟为幻雪城躲来十座城池。

　　年纪轻轻便有这般雄才大略自是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对象。苏寒便是这样的奇才，可他想要的不仅仅如此。

　　深夜，月半。

　　那日躺在床上，他恍惚之间感觉有人在为他披上外衫，味道却是熟悉极了。淡淡的沉香味，她是熟悉的。

　　是阿潋，不，不是她。

　　他不敢想，若真的是阿潋，他该怎么对她解释。坦白的告诉她:“那日是我将你故意引去的，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他想了半刻，却依然不敢醒来。

　　他负了她，为了天下。

　　窗外一池芙蓉开的正盛，花月交相辉映。淡淡的莲香慢慢溢了出来，溢入他心脾，深深吸上一口也是不舍的。美好的事物总是稍纵即逝的，那些也不例外。

　　他心里有些难受，不知明潋是否安好。那个不谙世事的姑娘总是有些不知道保护自己。躺下去，又披了外衣起身而来。

　　这一夜，他无论合上眼还是如何都是睡不着的。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拖着疲惫的眼，他微微看了眼外面。

　　绿衣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因跑的有些急脸上还有些细汗。她清澈的眼看着苏寒:“公子，城主派人前来请公子入宫有要事相商。”她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明媚，清脆婉转。

　　“有没有说是何事？今儿我身体不适，明日再去向城主请罪。”苏寒语气温柔，绿衣半点也没看出，他这不是病了，只是故意不想去见那个人。

　　“公子......”绿衣静静地看着苏寒，这次公子回来好似变了一个人。虽待人温柔，却总是能感觉到他变了，说不上什么，只是那种感觉是说不出来的。本想说些什么，一时之间想不到，只能又咽了回去。

　　那句“公子怎么了？”绿衣有些说不出口。

　　其实苏寒知道，他是要给她赐婚的。是哪家的姑娘倒是不打紧的，关键是她要有权势，能在必要时帮他一把。

　　爱情好似小时候的绿松琥珀，得不到却心心念念。苏寒知道，他这一生最不会的就是爱上别人。连动心都不能有，不能。

　　他不是不愿意和权势联姻，只是想挑一个对他最有利的。他思虑了片刻，眉眼带笑的看着水里飘零的花瓣。

　　“绿衣，过来。”他浅浅的唤着身后的女子，声音很低却能感受到他的温柔。他从头到尾就是那样的人，会对每一个人笑，殊不知笑颜如花才是致命毒药。

　　“公子，何事。”绿衣跟在他身后，小心谨慎的询问。她一向就是心思缜密的人，苏寒的心思她也尽收眼低。

　　不言不语，是她最好的生存之道。谁也不知会因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丧了性命，所以安安静静的站在角落里才是安全的。

　　苏寒递给她一个锦盒，上好丝绢做的底面。在幻雪城里是没有的，这物什必是从天水城带回来的。她毕恭毕敬的接了过来，努力掩饰自己加速的心跳。

　　“这是我从幻雪城里带回来的，去送给陆家姑娘。务必要全城的人都知道我送了价值连城的宝贝给陆府。”苏寒眯着眼，阳光抚在他脸上暖暖的。

　　陆家长女陆梓，可谓是幻雪城里出了名的才女。容貌艳丽，眉若墨画，目若秋波见过一眼的人自是会被她雪肤花貌所倾倒。这样的人与苏寒才是相匹配的。

　　绿衣很拿着沉甸甸的玉萝锦，深深同苏寒福了福身子转身便离去了。

　　翌日，城主没有见着苏寒。便亲自前来探望，这样的荣耀不仅仅对苏家来说是喜上眉梢之事，且在幻雪城里是绝无仅有的。

　　苏寒倒也没有过多的想法，城主来时他刚好躺在床上。昨日还面色红润的他，今日一下子苍白了不少。他微微合上眼，看上去是疲惫极了。

　　“苏寒，你这是怎么了？”白鄞关切的问这他，好似很认真。苏寒努力慢慢起了身:“城主，我不碍事的。”

　　“那就好生调养着，过几日身体好些了孤有喜讯给你。这些日子能不必出去就不必出去了，孤允许了！”他自顾自的说着，迅速让人将苏寒扶了回去。

　　“苏寒记住了，多谢城主如此厚爱。”苏寒语气微弱，却是诚恳极了。白鄞离去时，回头看了一眼他仍是面色憔悴的样子。

　　半月之内，苏寒从未出门。因天水城之事，日日有人前来拜访。他却从不见客，对外统称“身体抱恙，无法面客。”

　　有的人不管不顾跑了过去，均被苏寒拂了面子。大致上都是满兴而去，败兴而归。都说这苏寒是惯了性子，倒是骄傲的很。凭着功勋便想要目中无人这样是不可取的。

　　苏寒听了，不过置之一笑。功高盖主这句话他懂得，若不是闭门谢客他还真想不出比这个更好的办法。

　　一月过了，他在一个一个登门拜访。既向白鄞证明了他没有二心，也不至于让幻雪城里的达官显贵觉得他失了礼。

　　这才是他想要的万全之策，这半月之间，他也不过是喝喝茶，下下棋。与明兰先生谈一些人生之道。这样的日子好不倩意。

　　可惜，这不过是一场暴风雪前夕的平静。这一刻的安稳是暂时的，谁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苏寒微微一笑，他已是等了许久。

　　“绿衣。准备一下。我们明日去陆府拜访。”他淡淡的看着手里的茶，任它一点点变的冰凉。这不过是个开始。

　　绿衣随着苏寒到了陆府，她起身前去叩门却被苏寒挡住了。他一身月白衫子显得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他叩了三下，大门仍是紧闭不开。绿衣有些急的看着苏寒:“公子，我要不要......”她话还未说完，苏寒却是挡住了她。

　　“我们等着就好......”苏寒微微一笑，这般模样的倒显清矍。仲夏之际，幻雪城虽在极寒之地。可一旦到了仲夏却也是热的很。女子

　　太阳不留情面的炙烤着他，玉白的小脸上出了一层汗。绿衣跟在身后，太阳是火辣辣的毒。他回头看了一眼:“你去那边柳荫下站着，这边有些热，女子晒黑了就不美了。”他戏谑的对着绿衣，这样的男子心思也是细腻的。

　　“不，公子我再去敲门试试......”绿衣拒绝了苏寒，她宁肯陪着苏寒一起晒也不愿独自在柳荫下避凉。

　　苏寒也没有再说什么，仍旧站在烈阳下等着。他不是有多喜欢陆袖，只是他却想娶她。他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苏寒仰慕陆袖，且情深似海。所以那日让绿衣送的东西也是事先安排好的。他要的只是一个名声，将陆袖视做珍宝的名声。那是无关爱情，无关其他的。

　　他要的始终不过是明面的光彩。

　　已过了最为炎热的晌午时分，苏寒抿了抿唇，灼热的阳光将他红润的唇慢慢的晒的裂开。他眼下有些模糊，只觉得头痛的很。

　　“苏将军倒是有心的很，刚回幻雪城就给我送了一份大礼。前些日子我去拜访，想去看看将军如今怎么样了，却生生拦在了门口。那日，我等了许久也不见将军出门，着实让我对将军很是失望。”陆袖看着苏寒，从头到脚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苏寒原本似雪的肌肤也被晒的有些黑，脸颊有些红彤彤的。

　　不过仍是眉清目秀，英气俊郎。

　　苏寒努力的睁开眼，顺势将手里的油纸伞给陆袖撑上。他温柔体贴的声音:“陆姑娘，要是被晒着了就不好了。女子最忌讳的就是如此，姑娘还是......”

　　他话还未说完，陆袖就打断了他。语气谦卑却有些咄咄逼人:“按着苏将军这般说来，我陆袖岂不是嫁不出去了。”

　　她刚想转身就走，可苏寒毕竟是将军，若是无任何表示就离开了，这样会不会太无理。可陆袖就不在乎这些，原本准备好的一切却被苏寒几句话噎了回去。

　　陆袖没有那么讨厌苏寒，还不止一次的赞扬过他的智慧和谋略。这样的人必是不甘于龙困浅滩，有朝一日有所作为肯定是不惊讶的。

　　苏寒微微一笑，眼里满是赞扬:“陆姑娘性格直率，我甚是欢喜，甚是欢喜......”

　　“恐怕苏将军这般，我不喜欢。”陆袖轻笑了一番，拂袖便要去了。她面不改色的关上了门，将这个全城的香饽饽关在门外。

　　他苏寒这般骄傲，陆袖想的是折折他的骄傲。她心里很清楚她与苏寒之间完全是在交易。哪有爱情可言，伪装出来的又怎么可以相信。

　　苏寒不爱她，只是想要利用她。她什么都看的出来，只是不想戳破了。

　　有些是说透了就没有意思了，苏寒之于她便是这般。她就想看看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男子才会如此狠心。

　　“苏寒，你且回吧。若是三日后我能看到满园梅花开，我便应下你。”陆袖微微一笑，是倾国倾城的美。可惜有些嘲笑，她知即使在幻雪城里，仲夏十分梅花也是开不了的。

　　苏寒微微蹙了眉，随即粲然一笑:“三日......三日。三日就三日，若我做到了且莫要悔了。”他那样的自信倒让陆袖有些惊讶，随即她摇了摇头，他怎么可能做到啊。

　　她也未在意苏寒的话，这没有那么容易，若是他办不到正好可以好好看看笑话。若是做到了便嫁给他。

　　她知自己没有选择，可每个姑娘都有一个少女的心思。苏寒即使不是她的良人，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样心思缜密的人，怎么会不知道陆袖的想法。他要做的便是悉心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到底会怎么样，她也不知道。

　　过了片刻，她命小紫送来的冰镇莲子羹。刚推开门，天上正是乌云密布。天气越来越冷，她不住的紧了紧外衫。

　　前些日子刚把冬日里穿的衣物全晒在了院子里，等她想起要让小紫去收时，都被风吹的不见了踪影。

　　“小姐...小姐。你院子里的衣物全不见了。我也不知去了哪里。”小紫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眼里很是慌张。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陆袖摇了摇头倒像在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