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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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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快来看新公告,今年元旦晚会居然是两个班合在一起办诶。”
“是吗?怎么个组合法?”
......
吵吵杂杂,叽叽喳喳。坐在最后一排又离小黑板很近的叶泽弈觉得脑瓜子都被嚷得有些恍惚了,他瞥了一眼身边围着公告的一圈圈青春少年少女,深切觉得大课间时间就这样被打扰了真是浪费。
当然他有这想法绝不是特立独行的认为自己很爱学习。有元旦晚会这种事情他当然也是愉快的,不过这种事情随便搞搞就好了嘛,实质上只要不上课学生都是开心的,既然如此干嘛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干脆多放个晚自习的假,非要大费周章的浪费人力物力精力。关键是明明就是很麻烦的事情,却有那么多学生乐此不疲,真的不理解。
“嘿,哥们儿打算出个什么节目呀?”孙瑾玟熟稔的语调微微上扬,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叶泽弈,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我?什么节目?”叶泽弈一脸状况外地看向孙瑾玟,目光无辜迷茫还带点惊恐。顺带一提,目前能让叶泽弈惊恐的事情,也就是公众面前抛头露面,他可能还真有点社交恐惧。他曾自嘲反正就和待字闺中的丑姑娘差不多的心理。
“你还当真什么都不关心啊?”孙瑾玟瞪圆一双杏眼,嗔怪的问了一句,随即又道“这次要求每个人都要参与,或个人或结组出节目。因为是两个班一起办,所以也可以跨班合作。~”
去你大爷的什么鬼要求哪个挨千刀的定的征求我同意了么。叶泽弈默默在内心标点也不打的爆了一句粗,开始考虑要不然就和往常一样干脆请个病假溜号算了。
孙瑾玟预料之中看到同桌瞬间黑了一张脸,心里为他点了个蜡聊表安慰,当然更多的,是少女心思作祟的看好戏,一双招子狡黠的一转,立即开口道“这回请假要有充分事由和证明,很难跑掉咯。”
“啧,我还什么都没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孙学委一脸你撅一下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的表情看过去,想起了一件事,“诶~这回我们班和三班策划要一起出一个话剧,我是其中一个策划,不然你也来吧?反正估计你到最后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不要两个字刚想脱口而出,叶泽弈又立马觉得他似乎确实到最后也不知道做什么,不如轻松地搭个现成顺风车演个路人乙,沉默了一会儿居然点点头“可以。”
这回换孙瑾玟大跌眼镜了,她以为叶泽弈铁定的要拒绝所以她刚才不过是逗逗他,愣怔了一下立马恢复笑颜,这个答案显然让她更加愉悦“好啊,可别反悔啊我不认账的。”
阿西吧,死就死吧。这贼船反正也上了。
后来的事情也就是三班四班的策划人负责选剧本,其余人则按照要求向策划人报节目。按照惯例,元旦晚会称作的话剧也好小品也罢的节目几乎都是搞笑喜庆的,纯粹是为了逗乐而逗乐,不过因为初三年级就不再有元旦晚会了,所以策划的几个学生都决定来个深沉点的。
在这段时间,除了日常的上课以外,不管是下课时间还是放学以后大家都在准备着自己的节目,毕竟最后一次,虽说总共也就两次,可是到了某种时刻似乎大家都变成了情怀狗。
剧本角色在一番争执中终于敲定,虽然选择的剧本冷门晦涩,从专业的角度来讲,应该说是那种简洁又极具艺术性的高难度剧本,不过一群学生业余性质装文艺的表演也就另当别论了,何况优点也很明显,角色数量合适,场景变换很少,台词只要稍稍按照平常的语言模式修改修改就可以。
这种剧本也能让他们选出来?白斌然在心里默默刷着黑线,怎么不干脆装逼装到底弄个《等待戈多》。很明显《世人》这种道德剧确实过于特立独行。
而且他的台词还多的吓人,他记得他很明确的告诉了对他威逼利诱的策划人他只是帮个忙凑个数而已,谁知这剧本里就没有那种滥竽充数的角色。不过,他很快浏览了通篇又觉得至少这个拟人的角色他并不讨厌——死亡,眉批死生无情亦无畏的上帝信使,遵循着因果论让人自己去和上天算账,看着倒也不像是死亡,而是宿命了。
这天是周五,不上晚自习下午也放得早,两个班的人便各自找到各自结的组找个空地方排着自己的节目。两个策划姑娘集合了众人后得意的说借到了楼顶舞蹈室的钥匙,果然收到了一致的惊讶目光,大部分人表示都上了那么久的学了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然后万能的策划表示事不宜迟,立刻出发。来自两个班的一行人在上楼梯的过程中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认识了,刚开始还比较拘谨,慢慢的也就聊开了,甚至开始说起了关于顶楼的各种怪谈。
孙瑾玟难得没有走在叶泽弈的旁边,和另外一个策划走在最前面,估计是对怪谈这种事情很感兴趣吧,几个人聊得眉飞色舞的,那架势哪像是要去排练,更像是要去参加试胆大会。叶泽弈沉默的掉在队伍后面,十分不情愿的看着手里的剧本,孙瑾玟早就十分勤快的把他的台词用粉红色的荧光笔勾了出来,看着是只有一段,可是......好长好绕口好吗,都快赶上长恨歌第一节了?!而且台词太过戏剧式真的很难念出口啊。自己把自己卖了的感觉更加明显了。他移开视线一脸的生无可恋,脑海里瞬间就浮现了一张微信上的表情图——一个简笔小人儿面瘫的跪坐着,上书‘我是谁,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人生的意义是什么,这个人是谁,接下来呢,一直坐着吗,迷茫...’。
和叶泽弈一样沉默的掉在后面的还有白斌然,确切的说白斌然才是走在最后面的人。他目光放空的看着叶泽弈的后脑勺,漫不经心。
舞蹈室已经长久没有人使用了,学校也不会专门差人打扫,所以积灰相当严重。他们决定先简单打扫一下,否则灰尘铺满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有人把窗帘拉开,苍白的天光瞬间射向蒙着一层银霜般的地面,留下一地斑驳晶莹,四周墙上原本晦暗沉寂的落地镜半明半暗,亮的一方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他们接着打开窗户,霉湿笼罩的气味瞬间被飘进的风吹散,地上的灰尘也像活过来了一样向着阴暗的地方退去。
叶泽弈拿着扫帚扫着已经有些陈旧的木质地板,思维也像是被飘来的风吹远了。他看着随着自己的动作而扬起空中不知最终飘落何处、泛着点点亮光的灰尘,不由觉得如果真的有上帝,也许就是像这样的。叶泽弈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基督教徒,对此也不怎么了解,无非是因为这回剧本有这样的角色才会发出这种喟叹。他觉得上帝的一行之间,就可以顺便决定了无数人的命运走向,至于结果,他应该根本就不在乎,因为对世人,他是无意的。并不是为了完成世人的因果轮回而有一言一行,上帝只为满足他自己的行为,其他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上帝是无意的。
世界是无意的。
他越想越入神,渐渐过滤掉了周围的吵杂,余光扫到四面巨大的落地镜,这几面镜子沉默孤独地相互映射,在真实的空间中延伸出虚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里的整个世界都是沉静无为又虚实相生的,无论真实大小如何都是空旷无垠的。这里是这样,世界也许也是这样。
但是人来了,他们数量太多了,于是有人觉得拥挤,欲望满溢。他们赋予自己所谓的宿命和意义,于是以为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善恶美丑,高低贵贱,满心只想分清众生厚薄。
“发什么愣呢?你扫到我的脚了。”
“...”叶泽弈终于回过神来,才看见扫了人一脚的灰,抬起脸轻言一句“抱歉。”
被扫到的白斌然这时才发现这是刚刚走他前面的男生,认真的打量了一下他的容貌,有些眼熟的标致五官,一张清冷的面孔,之前绝对没有见过,不禁心生疑惑。
“没关系,我叫白斌然,你呢?”
哦?他就是白斌然?回想起孙瑾玟的话叶泽弈不禁下意识的多看了一眼,的确面庞英气有着吸引女生的条件,个子好像比自己高一点也许有一米七五?还是优等生?
“叶泽弈。”
互相介绍后两人简短的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了,他们当然谁也不会想到或许曾经他们还算是亲戚,这中间共同的联系却是使两人都不愉快的存在。
冗长的准备工作终于结束,开始了正式的排练,第一天的排练也基本就是照着剧本念。当然了,在此之前,负责选剧本的策划需要简单的介绍一下这个故事——道德剧《世人》。(*《Every man》)
“其实也就是个被遗忘的上帝找忘恩负义又罪孽深重的人类算账的故事。”孙瑾玟拍拍手示意大家围拢身旁,偌大的舞蹈室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小圈“你们大致还是看过剧本吧,除了上帝,几乎每一个角色都是一种品质的拟人。虽说乍一看故事背景是中世纪而且宣扬善恶有报感觉各种老套,不过这种叙事角度还蛮有意思的。”
确实有些意思,叶泽弈想着,不过他觉得有意思的地方并不是孙瑾玟说的那些。无论是友谊亲情还是什么力量智慧,全是些脆弱易碎又虚有其表的东西。就像剧本里那样,死亡来临就什么也不剩下,而剧本里却独独为了歌颂善行以上帝之名,用死亡威胁世人取得知识和忏悔用来博取上帝的好感和宽恕。谁在乎呢,人可是那种即便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都希望让自己好受一点的生物,当然也许其他生灵也是这样,谁知道呢。
不过有一点,如果说忏悔等同于罪恶感作祟的话,那么最忠诚的陪伴着人类的,应该是忏悔。叶泽弈意外的发现他对自己饰演的角色抱有好感。
伪善的众人永生的折磨,有意思。
“那么从第一节开始,先完整走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