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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明唐】孔雀烧 ...

  •   月朗星垂,四周静谧无声。
      夜幕像是一张大网,笼罩住了整个唐家堡。夏季的晚风拂过翠竹林,唱出一支巴蜀的歌谣,凉丝丝的。软草与野花将问道坡盖上了一层绒毯,开了满树的栀子花在风里摇曳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香。
      尽那头的山脊上,圆月悄悄地露出半张脸。
      机括运转的声音像是永不停歇。咔哒,咔哒。
      如果耳力极好,还能听出混杂在机括声里,羽箭上膛的声音,很轻,很快。
      树上站着的唐门弟子把身形隐匿在夜色与花之间,半张脸上戴着一副精铁鬼面,露出来的那双眼眼梢微翘,没有表情的时候,也似带着笑。
      咔哒。
      他猛地转身,毫不犹豫地将夺魄箭射出。
      半空中一个白色的人影突然出现,那支箭极为惊险地擦过耳畔,落地后,遮着脸的雪白兜帽仍未掉下,帽檐下一双湛蓝色的瞳孔紧紧盯着唐门。
      脚刚落地,又腾空再起,手上的弯刀在月色下折射出寒寒刀光,照在唐门脸上。
      唐门冷笑一声,用手上的千机匣挡住明教一击。
      两人面对着面,鼻尖之间紧紧隔着一指的距离,彼此的呼吸感受得一清二楚。唐门看向明教的眼,里面像是装了一片海,海天相撞,波涛起伏。
      明教握紧刀柄,转了个身,落在树上,又是一刀狠狠劈下!
      唐门倾身躲过,一跃而下,夺魄箭仍无虚发。
      紧接着,浮光掠影。
      明教一怔,没想到唐门竟如此干脆,立刻使出幻光步。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追命箭的声音,已经响了。
      咔哒。
      明教的背脊上传来一阵疼痛,钻心刺骨。
      竟离要害偏了那么几寸。
      伤口处火辣辣地疼,像是有火在灼烧,明教终于还是撑不住闷哼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右手挽了一个刀花。
      唐门站着,没有再运箭。
      夜色深沉,问道坡的栀子花开得如火如荼。
      明教直起身。
      一道寒光直直地从唐门面前闪过,速度快到无法看清!
      唐门立刻惊鸿游龙!
      那寒光的速度却比他快,一声利物入肉的噗声闷闷地传来。
      唐门是立刻就感觉到了肩膀上插着的,是把弯刀。
      在月明如洗的夜晚,发出森森阴冷的光。

      一只乌鸦从竹海之间飞过,直冲向山脊之间的圆月,形成一道扑闪着翅膀的黑影。
      问道坡的栀子花香盖过了淡淡的血腥味,挂在树上的蜘蛛吐着丝垂下来,月光斜斜地透过花朵照到它身上,瞬间就成了一颗金光璀璨的珠子。
      空寂的欧冶子别院里响起几声脚步声。
      栀子花落了满地没有人扫,新的旧的堆叠成了一层软毯。鲜花烂了的荼蘼味道隐约有盖过花香的势头,落了一层薄灰的石板地面也散发着一股沉寂的味儿。
      一个右肩袒露的唐门弟子背靠着墙面坐在角落,他的脸色很白,露着的肩膀上有一道足有三寸长的伤口,从锁骨处一直蔓延到肩头,不停地流着血,沾满了右边深色如夜的衣服,滴落到地上。
      那一刀扎得很深很用力,唐无休感觉到肩胛骨都已经被戳穿了。
      四周很静,只有唐家堡各处都可闻的机括声仍旧在咔哒咔哒地响。
      唐无休仍然没有摘掉脸上的鬼面。那是一个杀手最重要的东西。
      那个背上挨了一箭的明教裸着上身,露出精壮好看的肌肉,眼睛垂着,偏长的睫毛盖住湛蓝的瞳孔,夜色同样笼罩着他。
      他身边的白色衣服上,同样沾满了血。
      他拿出身上带着的药和纱布,看了它们一眼,又抬起头看向唐无休。
      “你先帮我,还是我先帮你?”明教终于说了这么多天来的第一句话,他有一副很好的嗓音,低低沉沉,官话说得很准,带着外邦人特有的磁性。
      唐无休扯着嘴角笑了笑。
      明教看着他,不带任何表情,湛蓝的眼睛寒飕飕的。
      “你叫什么?”唐无休问。
      “陆鸣沙。”
      “好。”唐无休点点头,“为什么没彻底杀了我?”
      “你也没杀了我。”陆鸣沙说。
      唐无休闻言哈哈大笑:“那是我失误了。”
      “听说‘孔雀烧’从来没有失手过。”陆鸣沙淡淡道,“那我岂不是成了第一个。”
      “是的啊。”唐无休笑得更深了。
      “那发追命箭上根本没涂孔雀烧,如果涂了,我现在早就烂了。”陆鸣沙接道。
      唐无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明教,他挡住了月光,于是月光就倾尽全力洒在他身上,星子缀进他的眼眸,将他整个人蒙上一层轻柔的光晕。金棕的卷发,湛蓝的瞳孔,高挺的鼻梁,简单处理过的伤口不再淌血,裤子边沿还沾着一片红色。
      陆鸣沙又看了唐无休一眼,什么都没继续说,将手上的药瓶拔开,淡黄色粉末带着一股清苦的药味从瓶子里滑出,落到手掌上。他掌心握拳,靠近唐无休,将手里的药粉细细地洒在唐无休袒露着的伤口上。
      “嘶。”
      很疼,特别疼,不只是什么药,只觉得撒上去,命都去了半条。
      唐无休只是嘶了一声便不再开口,任凭陆鸣沙将他的伤口用药粉覆盖起来。不过那药确实有效,血立刻止住了,只是渗进伤口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再绑上纱布,唐无休身上已经冷汗密布。
      陆鸣沙直起身子,淡淡地看着坐在地上强忍疼痛的唐无休。
      那双眼睛里,像是盛不住悲喜。
      夏风轻轻地吹过,将地上堆积的花瓣卷起,带到空中,卷起花浪,铺开一阵浓香。
      月亮渐渐沉入山脊之中,带走最后一抹柔光。
      夜幕里,陆鸣沙的眼睛依旧闪闪发亮。
      “天快亮了。”唐无休说,“我帮你把药上了。”说完,伸出左手。
      陆鸣沙把药瓶递过去,背对着唐无休坐到他跟前,露出背上深入骨的伤口。
      唐无休学着陆鸣沙的样子把药粉倒到手上,他的右手根本不能动了,只能叼着药瓶,一把倒完,已经空了,于是把瓶子扔到一边。
      “背弯下来一些。”
      陆鸣沙照做了。
      其实唐无休很清楚自己射出的那一箭用了多少分力,没有十分也有了七八分,只是偏了要害而已,若不是陆鸣沙躲了一下,说不定就射穿了。可是陆鸣沙却好像没事人一样,让他弯腰就弯腰,似乎这一箭留下来的伤口对他来说并不算疼。
      唐无休把药粉洒在箭伤上,陆鸣沙哼也没哼,又递给他一卷纱布,唐无休用左手接过一头,陆鸣沙自己两三下就把伤口裹好了。
      看来也是吃自己这口饭的人。
      竹海那头响起几声鸟鸣,雀儿飞掠而过。
      天光渐明,夜色渐褪,深幽的天幕像是刷上了一层白漆,瞬间变得明亮起来,惊了山林间栖息的鸟兽。
      蜘蛛顺着遗丝往上爬,躲回到层层叠叠的花叶间。
      一轮初日从树与树之间探出脑袋,几息之间变化出万千颜色,先是是深黛、绛紫,再是深红、明黄,紧接着一跃而上,翻出鱼肚白——晨晖就此洒遍四野,所有沉睡着的黎明生物,就此苏醒,而黑暗在几息之间彻底退散,隐匿到极西的地方,等待着下一场昼夜交替。
      第一缕晨光,洒在唐无休的脸上,甚至比月光还要柔和,勾勒、软化了他棱角分明的半张脸。
      欧冶子别院寂静无声,陆鸣沙背对着唐无休,谁也不说话。
      前夜滴落在软草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淡淡絮语着。

      唐无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每天都面临着钻心刺骨的痛,但是每天都能渐渐感觉到肩膀在好转,骨头在愈合。
      斩逆堂的人来过一次,没说什么话,只带了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伤好以后,速归。纸上有股淡淡的香味。
      江湖上传言极多,那个闻者丧胆的“孔雀烧”已经近一月没有动静了,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受了重伤,还有人说他看破红尘,已经归隐了。
      唐无休在第二十八天的夜里从床上起来,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他换了一套衣服,将几把匕首和暗刀别在腰上,从桌上拿了一把孔雀翎,没有戴上鬼面。
      千机匣已经被斩逆堂收走,他的桌上除了一些暗器,别的都没了。
      唐无休轻轻地推开窗户,尽力不去惊动外头守着的机甲唐人。
      他的窗户,正对着嘉陵江,滚滚江水拍打着河岸。唐家堡建在从嘉陵江引来的水上,处于深渊之上,崇山之间,占着天险,对着江水。
      天上挂着几颗星子,深得压抑的夜幕乌云遮掩,看不见月亮。
      唐家堡各处还亮着灯火,机甲唐人迈着沉重的脚步。
      唐无休往下看了眼,他的屋子很高,一眼还望不到底。
      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将半个身子伸出窗外,四处望了望,确保无人发现之后,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凌厉的风刮过他的脸,乌鸦越过堡顶。
      他不停地坠落、坠落、坠落,双手张开。
      那么高的地方,他身上没有机关鹰翅,就算是坠进江水里,也是一死。
      就在唐无休快要坠水的那一刹那,一个白色的影子忽然在他视线中出现,带着一股劲风,他感觉到自己被一只手臂圈住,再被紧紧抱住,从坠落变成了上升。
      唐无休抬起头,看向来者。
      金棕色的发,湛蓝的眼睛。
      唐无休笑了。
      金链在山崖之间回旋勾出,闪过漂亮的弧线,陆鸣沙脚踏金链,借力使力,落在了力堂的屋顶上。
      “吓死我了。”唐无休还是抱着陆鸣沙,说。
      “我看你一点都不害怕。”陆鸣沙垂眼道,“从那里掉下来,如果我不接住你,你不是摔死就是淹死。”
      “你这不是接住了吗?”唐无休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下面?”陆鸣沙问。
      “斩逆堂带来的字条上,有股问道坡的味道,我就猜是你做了手脚。”唐无休说,“栀子花的气味,我很熟。”
      陆鸣沙皱眉道:“你只是猜,太冒险了。”
      “我很少猜错。”唐无休眨眨眼。
      陆鸣沙终于有机会好好看一眼唐无休的模样。
      摘掉鬼面,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轮廓分明,眉眼浓如玄武墨,融入一片夜色。
      “我再问你一次,你得好好回答我。”唐无休说,“你为什么不杀我?”
      陆鸣沙的嘴角勾起一丝弯弧,给冷冰冰的脸上添了一点色彩。
      “你又为什么不杀我?”
      “我说了,你信吗?”
      “信。”
      唐无休挑眉,看向别处,“我当时觉得,这个跟了我这么久的明教到底是怂还是怎么,竟不下手。”
      “后来,我觉得你挺有意思,想杀我的人很多,有耐心等的人却很少。”
      “再接着,问道坡上你对我出手,我原本还觉得很失望。”说到这里,唐无休顿了顿,“等见着你的脸,就改变主意了。”
      “哦?”陆鸣沙的话里竟带了笑意。
      “你得好好谢谢你这张脸,就算是个明教来的……”唐无休伸出手摸了摸,“太对我口味了。”
      陆鸣沙扑哧笑出了声。
      “到你了,你说给我听。”
      “没什么原因。”
      “怎么会没什么原因。”
      “原因太简单。”
      “简单我也听。”
      “那好。”陆鸣沙说,“就是喜欢你。”
      “哦。”唐无休淡淡回道。
      最终还是憋不住,笑了。
      乌云渐渐散去,月色浮沉在几片稀疏之间,星子也亮了,一闪一闪眨着眼睛。
      夏末秋初,晚风很凉。
      唐家堡的灯火彻夜不熄,化作萤火缀在嘉陵江上,波浪起伏,光点随之而动。
      忽然下起了细雨,光晕在湿润朦胧的空气中,成了流动的金色泡沫,雨点打碎了江面,倾泻在野草之间。
      淅沥、淅沥,伴随着机括的咔哒、咔哒。
      几道淡淡金光在雨帘中闪烁了一下,一道白影与一道蓝影隐没在朦胧雨幕与夜色之中。

      一望无际的冰坪上盖了一层薄薄的雪,不消片刻便堆积起来。阴暗的天空下半个手掌大小的雪片纷纷扬扬,天地万物都静谧到极致,只有雪落的簌簌之声。
      时辰已近正午,昆仑的天光却还未绽开,依旧恍若凌晨。
      拔地而起的高峰如一面墙,牢牢挡住了往北的道路,千岩万壑在多年风霜侵蚀之下已看不出原本颜色,唯有外头的坚冰,会在某个有阳光的天里,映回点点金光。
      一片冰冷的雪花落在唐无休未拢入帽中的黑发上。
      一路往北,从巴蜀湿热之气,一直到昆仑冰天雪地。
      唐无休觉得,用私奔这词,再恰当不过。
      斩逆堂不容外逃的杀手,既然敢逃,定是誓死追寻,直到将头颅带回来为止。唐无休自认在唐门,论杀人放火作奸犯科,他自称第二,没人敢争第一,可他还是只能逃,逃到唐门势力管不到的地方,比如这昆仑。
      这种不讨喜的地方,唐无休喜欢,在这里,他才真正意识到了何为天地苍茫不知万物。
      白茫茫的雪与天之间仅有那一线间隔,冰坪辽阔,若天气晴好,日出之时,犹如海上,冰面像是波澜一样倒映出深浅光芒,似乎触手可及。
      四周只有雪熊雪狼偶尔出现觅食,运气好时,还能撞上一只浑身洁白的雪狐。
      狐狸性骚,其肉自有催情奇效。
      他和陆鸣沙吃过一回,才刚过一刻钟,就有股邪火从小腹直烧向脑门,根本来不及思考,极其自然,他们就缠在了一起。
      陆鸣沙吻他的耳垂、脖颈、锁骨,动作轻柔,唇齿过处酥麻不堪,偏偏他还一边重重地撞,两相差异之间更兼呢喃低语,他嗓音极好,情动之时低哑深沉,一双湛蓝眼眸里染上一层狼般的幽绿,如同宝石潋滟生光。
      唐无休拒绝不了这样的眼睛。
      他喊他名字的时候,他同样拒绝不了。
      曾听同门师姐说过,世间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不论你心肠多狠多硬,那人始终是你的软肋,是心尖上最疼的一块肉。
      陆鸣沙就是了。
      那个站在冰面上的明教一刀往下捅,冰面即可裂开了一张蛛网,厚冰坠入水里发出噗通的声音,他的眼睛盯着蛛网中间的小洞,再一刀刺下,提上来时,刀尖上便插了一只活蹦乱跳的鱼。
      雪下大了。
      他转头,湛蓝眼眸看向坐在冰坪上的唐无休,“饿吗?”
      “不饿。”唐无休说,“冷。”
      陆鸣沙将鱼扔回水里,溅起小小水花,鲜红的血在冰冷的水里难以散开,只能凝聚成一团,如同烈火里的红莲。他轻功跃上冰坪,走到唐无休身边,张开双臂,把坐在那的唐无休抱了起来。
      “暖和不?”
      唐无休埋在陆鸣沙的胸前,感受那里来自他体温的温暖,贪婪地蹭了蹭,“嗯。”
      他自小习惯了巴蜀的湿热气候,初来昆仑时自然水土不服,烧了好几天,脑袋昏胀,话都不会说了。除了长乐坊和雪峰上的昆仑派,各处几乎荒无人烟,陆鸣沙抱着他躺在玉虚峰一处山洞里,寸步不离,挨过了那场病。
      此后,他或冷或热,陆鸣沙必照顾周全。
      二十七年肝胆冰冻,不如昨日一眼相逢。
      江湖上,那个用毒奇诡的“孔雀烧”,再也没有出现过,以至于时光渐渐将其淡忘在一波接一波的浪潮中,偶尔被人提起,也是寥寥数语,只道其罪孽深重。

      昆仑没有春天,看不见江南早春雨幕朦胧、柳枝吐芽的绿景,更觉不着巴蜀满地碎草野花的暖意,只有风霜冰雪,无情地侵蚀每一寸土地。
      长乐坊总有恶人来收租,此间来往商客也还算络绎不绝。
      一头雪白的巨熊抖掉身上的落雪,在冰石旁边的地上打了个滚。
      唐无休跟着它,也打了个滚,呛了一口雪子,呸呸呸地吐了出来,陆鸣沙在一边笑。
      说起来,唐无休什么都不会,只会杀人,陆鸣沙也算是。
      一个本就是斩逆堂从小培养起来的冷血机器,另一个是藏匿之术修炼到极致的明教暗杀者,两个人凑到一起,还是只会杀人放火、作奸犯科、打家劫舍。
      唐无休从武器商那买了一把千机匣,经过改造,品质完全不输于从前的那把,而只要有原料在,没有他的手做不出的唐门暗器毒物。可他没有再用孔雀烧。
      刚开始只是在北茫山那头截杀恶人,杀得多了,恶人谷自然坐不住,两个人敌不过。后来,就去昆仑官道上劫镖,本着是头肥羊就绝不放过的原则,收获颇丰。昆仑龙蛇混杂,各方势力要查,根本查不到什么人头上。
      要活着,很简单。要活得好,很难。要想名垂千古,做那一方英雄,更是难上加难。可我更关心的,是谁能伴我听尽此生暮鼓晨钟。
      蹉跎岁月悠悠而过,冰坪上日出日落千百番轮回,月盈月缺东西来往,历经风雨捶打,才知道此生原来最幸于淡。
      陆鸣沙伸手将唐无休耳畔的一缕碎发绕到耳后。
      难得的晴天,日光肆无忌惮地倾泻,一只落单的孤雁划过天际,留下一道残影。
      雪峰映照出百般光辉,化开了的湖面上波光点点,清澈得一览无余,有些积雪化作了雪水流入湖中,原本几近枯竭的湖水此刻竟是盈满欲溢。
      唐无休躺在雪地上,嗷呜一口咬上陆鸣沙的大腿根。
      欠教训了。

      昆仑的暴雪季过去,就是春节。
      长乐坊挂了一盏盏红灯笼,在白茫茫的世界里极为鲜艳,给昆仑这样的不毛之地,染上了一丝人情味。
      唐无休有些受寒,人恹恹的。
      “要不,今天就不去劫镖了?”陆鸣沙摸着他的脸,有点心疼。
      “去,我还没老呢。”唐无休反驳道,拿起千机匣轻功飞下冰坪。
      结果那天他们差点折在昆仑道上。
      李漠的枪尖直直指着陆鸣沙的喉咙,叶千的剑气伤着了因为病着反应迟钝的唐无休。
      陆鸣沙不顾枪尖划破他的皮肤,流下一道血痕,从李漠枪下挣扎起来。
      那个骑在里飞沙上头的天策拿着碎魂,一身煞气,眼睛竟是漆黑带红,是大漠圆月下孤狼的眼神。
      他转头对着浑身血污的唐无休,高抬着下巴,笑了笑,问:“你家的?”
      陆鸣沙恨不得一刀剁了李漠。
      唐无休的桃花眼上沾了因病而起的红肿,像是哭过一样,他身上那么重的伤,却依旧笑弯了眼,说:“嗯,我家的。”
      昆仑的天还是阴乎乎的,树木无叶,花草无芽。
      忽然,乌云散开,藏匿在其后的太阳展露一角光芒,仅是这一角,就刺眼到极致,温暖到无以复加,贪不得更多。
      冰坪上,巨熊躺在阳光底下,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
      出来晒太阳的雪狼嗷呜嗷呜不停地叫。
      岁月竟是如此普通又不寻常的东西。

      “我再问你一次,你得好好回答我。你为什么不杀我?”
      缘起。
      不灭。
      孔雀烧的毒液,是湛蓝色的,取孔雀羽中最明朗的一抹色,如同最幽深澄澈的一片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明唐】孔雀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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