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至上》韦越

3、荣雪的秘密

　　大排档的小酒桌上，我们得知荣雪自离家后所经历的人事，一切就像她这个人一样生猛——
　　高考结束填完志愿便去了一家工厂打短工，两个月挣到三千多块钱，因之前对父母说过这样的大话：高中毕业后不会再跟家里要一分钱。言而有信是她的一大优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不是君子照样一言九鼎。开学时拽上那点钱千里迢迢赶到北京一所大专报名——当初填志愿时，直接锁定伟大的首都北京，也不管学校是三流还是四流，也没想好报什么专业，一心只想走得远远的。她深知，再一流的城市，也永远不缺那些不入流的学校，所以根本不担心录取问题。果不其然，分数不及人家零头的她，早早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校方甚至还主动打电话来催她早些去报名。
　　为省钱，决定买火车票，一问才知，硬座已售罄，只剩下站票，当然，软卧还是有的。略想了想，决心买站票，给票时那个神情木然的售票员特意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当然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这姑娘不是疯了就是穷疯了，路上几十个小时，竟然买站票！国内长途火车的种种众所周知，又是火炉天。的确，火车还没爬出家乡小城，就后悔了，暗暗发誓今后就算穷死也绝不再搭乘国内长途火车。
　　这次毕生难忘的经历也让她长了点见识——站票这词的真正意思其实是连站的地儿也没有。
　　进入湖北境内，有好心的乘客让座，他坐一程她坐一程，两人轮流坐，就这样到达北京西站。
　　下车后与好心人道别，很快彼此淹没在汹汹人流中，来不及百感交集一下，又不得不赶忙寻找来接站的人。
　　时至今日，林荣雪早忘了那所学校叫什么，不过那天发生的一切她仍记得清清楚楚。
　　她一手拉着箱子一手举着通知书，艰难地在众多举牌人当中搜寻来接站的人，找到了，视线相接的霎那，她几乎要晕过去，真想当场死掉算了——林荣雪是个坚强的姑娘，多大的事都不能让她萌生死的念头，然这事不同于别事，来接站的是个帅得简直不是人的男生。这个林荣雪什么都抵挡得住，独独对帅哥毫无抵抗力，偏偏这帅小伙在她如此狼狈的时刻出现，她僵在那里，动弹不得，懊恨至极，千不该万不该在下车前犯懒，以致一副难民相出现在男神面前。
　　一种很深的绝望爬满身体每一个细胞，顿时希望来接站的是个无敌丑男。
　　这种绝望在她冲进洗手间想要做最后的挽救时达到极点，只见镜中一张暗黄的腻着油光的脸，头发乱蓬蓬，衣服又脏又皱，无异于大街上的流浪者，摸摸憔悴的陌生的脸孔，再也受不了了尖声大叫起来……
　　难道要眼睁睁错过百年难遇的极品帅哥而无能为力？不，一定可以做点什么，一定要做点什么！
　　打开肩上的背包一看，谢天谢地，里面的东西基本能派上用场，甚至还有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
　　快速换好衣服，洗干净脸，拍抹画刷，动作迅速利索，不一会脸部工程便大功告成，再把头发梳透，前后左右一照，嗯，很好，是此时此地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了。不顾进出人们异样的眼光，给了镜中的自己一个满意的飞吻。
　　再次出现在男生面前，对方惊诧的表情逃不过她的眼睛，她指着刚换上的干净衣服假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小朋友不小心弄脏，只能换。洗手间里好多人……”
　　“……哦，嗯，是啊，特别是这段时间。包也给我替你拿着吧……”
　　道声谢把包给了他，故意放慢步子稍微走在他后面一点点，一面走一面全神贯注看着他，要死，怎么连背影都这么帅……

　　走近学校大巴，男生把行李装入边箱，拍拍手笑道：“好了，上车吧。”示意她先上，她乖乖照做了，他跟在她后面，在她身边坐下。
　　幸福是什么？林荣雪答不上来，但是这一刻，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幸福，甚至觉得自己比那些父母随同的孩子还要幸福，真希望大巴能够一直开下去一直开下去，不要那么快到达学校。事实并没有令她失望，校车开出繁华的闹市，奔上笔直的大道，穿过热闹的郊区，越过苍翠的田野，风景变化无穷，美丽极了，而她无心欣赏，眯着眼睛在与男生聊天，他问她答，他讲她听，长途的奔波劳累消失了，好似注入了什么神奇力量一样只觉浑身充满活力，一脑子浪漫幻想。车子渐慢下来，男生指着前方说：“到了！这就是咱们学校。”她探头向窗外，只见一个破落的大门，上方焊着学校名，瘦瘦的，掉漆生锈得厉害，看去寒碜至极，学生家长进进出出，大门右侧是环绕着围墙的小水沟，杂草丛生，左侧是摊贩云集的小巷，扰嚷不堪。一瞬间有种置身老家小学校门口的错觉，也不对，老家校门口比这整洁安静多了。
　　视线所见无不叫人灰心，转首看见身旁的男生，脸上始终是那明眸皓齿的笑容，简直如沐春风，躁动的心才又平静下来。
　　一所学校，只要能出产一个这样的男生，就算再破再烂又有什么关系，都是可以原谅的。这就是林荣雪的逻辑。
　　路上已经盘算好了，到了学校就借口不熟悉环境请他带去报名，然后请他帮忙搬运行李到宿舍，然后顺理成章问要电话号码，然后理所当然是找时间请吃饭表感谢了，再然后……
　　再然后一下车，一个长裙女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朝着男生直扑过来，双手勾着他脖子当众在他唇上深深一啄……

　　林荣雪不断告诉自己，这一切不过是场梦，一场绮丽的白日梦，梦醒了，该干正事了。万想不到，在报名处，又一盆冰水当头浇泼下来——之前电话里咨询过可以申请助学贷款，一激动就没细问，以为万事大吉了，收拾东西便来了，此时才知原来申请贷款必得先付学费的二分之一。二分之一！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也还差十万八千里，即便是捡最便宜的专业读，也远远不达标，生活费住宿费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还得另外算……

　　呆坐在校门右侧一小撮提早萎败的绿化带边上，茫然望着过往行人，不知接下来该干什么。
　　电话乍响，是爸爸打来的。
　　“爸，我正要打给你呢，我到新学校了，嗯，已经报名好了，记得跟我妈说一声，太远了以后放假就不回去了，你们自己多保重身体，放心，我这里一切都好，北京也很好……哦，贷款啊？已经批下来了，没问题的，放心吧……那当然，这里是北京嘛，办事快着呢……爸，我已经跟同学约好了，放假一块去打短工，生活费够了，不用再给我寄过来，周一到周五要上课，周末给人送餐，一小时能挣好几十块呢，这么忙也没时间花钱……我知道了，爸，先这样吧，有空我再给你们打回去，刚报完名还有好多事要忙，先挂了啊，爸，再见……”
　　挂掉电话怔怔地，过了一小会起身将屁股底下的通知书撕碎喂垃圾桶，背上背包拖着箱子拦住一名学生问最近的网吧在哪……

　　在网上找了一家非常便宜的小招待所落脚，之后便四处投简历，基本石沉大海，荣雪当然知道什么原因，在这座满大街大学生甚而是“海龟”的城市，只有高中学历的她，在那些招聘者眼里，无异于文盲。也有过几次面试机会，地点大同小异，都是简陋的小屋当中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主椅上坐着或油光满面或贼眉鼠眼或一脸□□的男人，更奇的事还有，打着招聘收银的幌子，进去了解才知人家招的其实是按摩技师、洗脚妹、陪酒小姐……

　　几天折腾下来，身心疲累，钱已所剩不多，工作还无半点着落，在迈入那家叫广记食府的餐馆前，曾在门外徘徊过，门边墙上一张小小的招聘广告，上潦草写着几个字：招聘收银员，有意者进店面议。就在她扭头要走的当儿，手机信息提示声响，是移动公司催交话费……这条短信就好比催令符，林荣雪将半瓶可乐一口气干光，瓶子扔进墙边的垃圾桶，毅然推门进去……
　　餐馆收银员，老板报出的工资低得使她一度错觉自己是在三四线城市找工作，而不是在首都北京，好在提供食宿。接受这份工作时，荣雪已做好打算，心意是坚持一段时间，等攒够一笔钱再想办法半工半读。从小招待所把行李搬到餐馆老板所说的宿舍时，又绝望了，所谓的宿舍不过是一家破落肮脏的小旅馆地下二层，小小的房间塞着两个双层床架，中间狭窄的过道，透不进一丝光，暗潮无比，白天也要开着灯。突然间，觉得好累好累，想离开，却不知怎么跌坐在床上，床架发出吱呀响，像跟谁赌气似的干脆一头躺下，扯了背包里的衣服蒙住整张脸，听着外面走廊不时传来的语声，渐渐沉入黑暗里……
　　如果人间真有地狱的话，那么这个小旅馆的地下二层便是其中之一，其实林荣雪也吃过不少苦，曾在工厂流水线上当操作员，帮父母看过小杂货店，早上摸黑给人送牛奶，但是从未感觉到像现在这样累，这样无望，当然她也明白，那时再苦再累至少也还有个盼头，梦想好像就拽在兜里似的踏实，而今，若说她还有梦想，那么她的梦想是每天下班后能够在干净的盥洗室洗澡，而不要像现在这样每天累成狗回来，还得跟整个负二层的陌生人挤一间肮脏发臭的公共卫生间。
　　这段度日如年的日子，荣雪常常自我怀疑，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到底来北京是干嘛来的？幸福的标准一路跌，能够在干净的浴室洗澡竟成了每天最期盼的一件事！这叫什么事儿？
　　这种感觉非常不妙，几近令她崩溃。
　　在一次接了水准备洗澡时，发现有人上完大厕竟然没冲，当即一阵恶心，捂紧口鼻落荒而逃，对着水池一阵狂吐，涕泗交横，自暴自弃般任由自己失态，扶着水池蹲下嚎啕大哭，哭声响彻整个地下室……

　　哭完了，把脸洗净，该干嘛还得干嘛，现实就是这么现实，从不相信眼泪。林荣雪深知这一点。

　　广记主要服务于周边公司，有几家公司与餐馆老板达成协议，工作餐由餐馆负责，采用计账式结算，每月一结。
　　每个工作日近午时分，对方打来电话，报上公司名、人数，点餐，服务员及后厨齐准备，等人一到立马能上菜吃饭，省时省力省掉各自许多麻烦，双方都非常满意。
　　餐馆不算大，来吃饭的人进出都要经过收银台，荣雪主动兼任迎宾员，客人来了，甜甜地叫一声“欢迎光临！”饭后客人离开，又一声爽朗的“谢谢光临，请慢走……”，送走客人。
　　渐渐地，和顾客们熟络起来，偶尔开几句玩笑，当然，都是来吃饭的人起的头。
　　一天晚上，一家广告公司几个员工加完班过来吃饭，很晚了，整个餐馆就他们一桌，饭后他们并不像以往一样急于离开，而是歪在椅子里悠闲地剔牙、聊天，不时发出几声激赏大笑，其中一个胖高个男子向荣雪招手叫道：“哎，小林，过来一下。”荣雪拿上账单快步走过去，招手叫她的男子指着主位上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说：“高姐找你有点事。”
　　高姐微笑着点个头。
　　荣雪也以点头微笑回应，问：“你好，请问找我什么事？”
　　“小林，来这儿上班多长时间了？”
　　“快两个月了。”
　　“我们公司现在招前台接待，有没有兴趣加入？工资是——你们老板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
　　荣雪只当她开玩笑，傻傻笑着没有回答。
　　胖高个男子又说：“小林，高姐是我们公司人事部老大，说一句是一句，从不开玩笑。”
　　高姐又问：“小林，我看你像大学生，你什么学历？”
　　“高中。”
　　“哦对了，能问你今年多大了吗？”
　　“十八岁零三个月。”
　　“难怪，看起来像未成年……”高姐自言自语说了这句，便低头沉吟不语，餐馆出现了片刻的安静，荣雪打破沉默，问：“请问现在签单还是一会再签？”
　　高姐伸手接了单子和笔，一挥而就，递回来，起身道：“你要觉得行的话明天早上九点来我们公司，试用期一个月，前台就负责接待，接打电话这些事儿，特别简单。”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说：“对了，回头我会跟你们老板说，这个不会有问题的，放心，大家都这么熟了……待遇方面肯定比你在这儿强……”
　　高姐他们一群人前脚刚跨出餐馆，同事陈红琳立马跑过来问：“荣雪，这种事你不会真信吧？”
　　“什么事？”
　　“就是那个高姐说的啊，你觉得她的话可信？”
　　“你觉得她的话哪点不可信？”
　　“你不会真的去广告公司应聘吧？”
　　“为什么不去？”
　　“那……我怎么觉得这事儿有点不靠谱呢，人家也许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咱就当真了，你就不怕闹笑话？再说了，真应聘成了……咱不过是个小小的饭店服务员，去跟他们一起上班下班，你不觉得面子上有点……”
　　“面子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次日早晨，老板从市场上采购回来，荣雪和同事一起将货物卸完，便向老板提出了辞职——这是通过一整晚的思考后作出的决定。陈红琳惊得目瞪口呆，好像她是去跳火炕而不是去应聘新工作。
　　“找到新工作啦？”老板巡视着大厅漫不经心地问。
　　“还没，不过启视请我今天去面试。”
　　老板停下来，转脸眯缝着眼把她上下打量着，似第一次认识，问：“就是你天天给送餐的那家启视广告公司？”
　　“嗯。”
　　“小林，睡醒了吗？要没睡醒可以回去接着再睡会儿，没关系，十一点以后客人才来呢……”
　　“老板，您要是没听清我可以再说一遍，我要辞职！我要去启视广告公司面试！现在！”
　　老板轻蔑地笑了，对着大伙高叫道：“你们大伙都听见了？小林要到大公司去上班了！你们还有谁想去的赶紧报名了，我现在就给你们批。”乜斜着眼对她说：“就你还想到大公司去上班？知不知道启视广告什么公司？知不知道北京什么地儿？”
　　“您太操心了，我只想跟您说一声，现在我得去面试了，下午回来拿我工资。”
　　老板跳脚大叫：“你当我这什么地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想拿工资？！干了不到俩月就想拿工资？！告诉你们，在我这儿，干不满半年一分钱甭想拿！”
　　荣雪懒得理他，她压根不担心工资问题，她手上有一大沓酒单，饭馆每次进酒也都采用记账式，说是一星期一结，圆滚滚的老板却总是能拖则拖，送货的小伙子两三天跑一趟，通常一面卸货一面向荣雪抱怨，说这个老板一点信用没有，没一次按时结账，收不回款害得他老挨骂……
　　那个矮胖的男人继续叫骂：“还没学会走路就想飞了，大学的门没进过也想人家当白领，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告你最好聘上了，不然……哼！”
　　荣雪只当没听见，兀自往广告公司走去。

　　一切顺利得超出想象，一个月后准时拿到工作证，每天打卡上下班。不久后从地下室搬出，搬进离公司不远的一幢公寓的高层，彼时跟黄涛交往已有些时日，公寓租金自然是他付。

　　黄涛是启视广告公司的老板。

　　搬入新住处当天凌晨三点多，他在暗中坐起，点了一支烟一口一口使劲抽着，她也醒了，爬起来睡眼迷蒙问：“天还没亮呢，你怎么起了？”他揿灭烟头，亮了床头台灯，起身穿衣服，“我得回去一趟。”一边扣扣子一边走过来坐在床边，捧过她的脸亲了亲，温柔地说：“你接着睡，要是太累了不想去上班就打电话请假，晚上我再过来。”
　　她安静地目送他离开，心里怅然若失，虽然他的理由很充足——交往没几天他说过，若不是他父母脾气古怪，他真想带她回家去，目前他还跟父母住一起，二老年事已高，脾气怪异，排斥外人，请来照顾的人都待不长，因此他得每天回家，并说暂时先不要将他们的关系公开，免得人家说她闲话，因之前公司上下都知道她是从餐馆过来的……她明白其实是他怕别人说闲话，她林荣雪压根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她，但是她爱他，所以愿意听从他，心甘情愿按他说的去做。在公司，他们是上下属关系，她叫他“黄总”，他叫她“小林”。下班后她是他的“亲爱的”，他是她的“亲爱的”……
　　每天发无数甜蜜肉麻的信息，虽然差不多每天都会见面。
　　然而，她还是抑制不住疯狂想念他，夜里他离开后，她再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滚去，抽烟看电视读几页书，或是打开所有的灯进行大扫除，以此对抗庞大无边的寂寞，无数次想说“可不可以留下来，我不想一个人……”，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她明白，她不可以这么任性，不能要得太多，否则真是太贪心了，既然爱他，这点牺牲又算什么，并且他也说了，只要给他一些时间，他会想办法说服他父母接受她。
　　真的不能要求更多了，她爱他，他爱她，这已经足够了。
　　仿佛是为弥补什么，一有空他便载她到各个景点去逛，去郊外野餐，教她开车，耐心帮她拍下许多照片，每一张都笑得像蜜一样甜，他满足了她对爱人的所有幻想、全部的虚荣心，内心深处，她已认定非他不嫁。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给他发了条甜蜜蜜信息，出乎意料他没有秒回，她只好看电影，正片还没开始，手机铃声炸然响起，来电显示是他号码，急骤的铃声令她本能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按下接听键，“喂”还在喉咙口，那头噼哩啪啦一阵破口大骂传过来……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妻子一直在咆哮，扬言要把他俩的丑事上电视公诸于众，她用很轻蔑的口吻对她说：“我正巴不得呢，巴不得你去告诉全世界，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就是爱他！他也爱我！”其实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电话接通那一刻，她已失去了全部的底气，而此时此刻，唯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
　　那边一直在骂，似乎没打算停下来，普通话夹着方言，听得很费劲，荣雪将手机扔在床上，躺在落地窗前抽烟，不知过了多久，信息提示声响，他妻子大概骂累了，改发信息，信息上说他已跟她坦白，他并非真爱她，不过是跟她玩玩而已。她回了一条：有本事叫他接电话，只要他亲口说他只是跟我玩玩而已，我立马消失。信息发出后，随即又拨过去，还是他妻子接，出乎意料地，对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改成语重深长的口吻劝她：“姑娘，你还年轻，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他孩子都已经念小学了，你跟他图什么？图他的钱？实话告诉你，家里的钱全部归我管，他父母也是我一个人照顾，二老很喜欢我，并且我还可以告诉你，他很爱很爱我们的孩子，只要孩子不接受你，你觉得他还会……就算他能够勉强接受你，今天他既然能够背叛我选择了你，总有一天他也会抛弃你选择别人，我想很多话不用说得太透吧，该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
　　其实哪用得着她这番苦口婆心，她只是不爽别人威胁她罢了。
　　搬出来之前，将屋里所有他的东西都扔了，包括他送给她的，后租了现在这个居室，同时开了家网店，顺便当起二房东来。
　　听到这里，晓培长叹一声，看着荣雪，什么也没说，我们什么都没说。
　　荣雪说：“我原本打算把这段耻辱的历史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告诉，太他妈的丢人了，小三，我他妈的竟然成了小三！这辈子我最痛恨的人……”
　　我安慰她：“你别这样想，这事不能怪你，要怪就怪那个黄涛，都有老婆孩子的人了还跟别人交往。”
　　“现在想来，还真不能全怪他，那时候他说的话漏洞百出，可是我就是没想到别的，他也就三十岁那样子，在北京三十岁还单着不很正常吗？可现在再一想，我还真够幼稚的，就他那条件，没有老婆至少也不会缺女朋友啊，我他妈的……”
　　“别气了，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白痴嘛。”
　　“是，那时候我就一白痴。”过了一会又补了句：“不过，有的人不恋爱一样显得很白痴……”
　　“反正我不是。”
　　“我也不是……对了，你们是谁追的谁？”晓培问。
　　“你猜。”荣雪有些愠怒，“就姐姐我这条件还用得着主动去追别人吗？”
　　这种自信到自恋的态度真叫人讨厌，可不能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就她这样的，随便什么校花女神来，分分钟被甩出几条街。
　　接着她又说：“不过他一表白我也就答应了，可能晚两天他再不主动的话我也就……他跟我第一天到达北京来接站的那个男生特别像，真的很像……”
　　见她深情，我们也不敢开玩笑，只看着她不语，她喝了一小口啤酒，凝视着那透明的盛着晶黄液体的扎啤杯，像是对我们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自从认识他，我拥有过最快乐的时光，也经历过最深的绝望，信仰的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