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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赐婚 ...

  •   自打南苑回宫,太后就病倒了,全身麻酸胀痛,目眩不止。经太医诊断,说太后□□有亏,肝阴不足,血燥生热,则风阳上升,窍络阻塞,至使头目不清,眩晕跌仆。虽说不得大碍,毕竟是一朝太后,即便哪一日没睡好,那也是大事。我日日侍奉身边,太医说多吃牡蛎有利于消病,于是我便每日在慈宁宫小膳房钻研孔家传世食疗药羹桂枝龙骨牡蛎汤,以前在王府只是见过吃过,好奇还问过怎样配制,但从未亲手做过,经过几日辛苦调制,味道好了很多,太后也连连称赞好喝。因太医每日早晚两次的望闻问切,太后时常睡熟,基本都是我替她答,这样就更加不能离开半步,日夜守候观察,累了就在旁边软塌上歪上一会儿。这月余,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皇后几欲请我去她宫里,看到太后日渐离不开我,也只能作罢。我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太后大病初愈,福临为了给太后冲邪,在漱芳斋大摆两日梨园,这可乐坏了宫里的娘娘格格们,因我向来不爱听教坊司的昆腔,除了每日早间请安,其他时候都在房中补觉。

      进了腊月,已是半江秋水半江雪,飒飒雪飘琉璃瓦,紫禁城的冬天悄无声息的来了。

      手中的红珊瑚流苏珍珠蝴蝶簪,是个稀世珍宝,一颗指甲盖大小未经雕琢的畸形珍珠看上去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蝶,方才在坤宁宫,皇后亲手把簪子簪上我的发髻。

      “贞儿,你来帮我看看易安居士的《凤凰台上忆吹箫》,这句怎么解?”坤宁宫偏殿软塌上,皇后拿着李易安的《漱玉词》问我。
      “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我默默念着,这句话只怕她问得不是表意:“许是说词人想留人留不住,想倾诉却又无从倾诉吧。”
      “武陵人远,欲留留不住。后悔有用吗?无非是,从今又添,一段新愁罢了。”她月眉紧锁,额上青筋暴现,日日都见,竟没发现她容颜消瘦到如此地步。
      “娘娘保重凤体要紧,皇上,他不过是一时孩子心性,过段时日,必定就好了。”不知道福临心中怎么想,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如此疏远,于我只能含笑规劝。
      “贞儿,你喜欢皇上吗?”她蓦然抬眸,喜怒莫测。
      我跪倒在地:“娘娘您误会了,贞儿不敢也不想!”该来的总是要来,一时间,千般委屈万种无奈,陡然涌上心头。
      “我相信你,你过来。”她嘴角僵了僵,马上恢复似平时,招手让我到她身边。她从金如意扁方上拈下一只最精致的簪,再轻轻簪在我头上。“这只簪子原是那年大婚宫里下的聘礼,我独喜欢这只,时常戴着。”珍贵之极,我欲把它取下还给它的主人,她轻轻压住我的手:“戴着吧,我觉着你戴着好看,送给你了。”忽见朱红顶梁上挂着的金红喜字宫灯不似原来那般华丽。

      “格格儿,这只珠钗要簪上吗?”桃杏儿指着我手中的簪子问道。既然说了相信,为什么还要拿一根簪子束缚呢?
      “簪上吧,皇后娘娘赐的,年下里带着,图个吉祥。”戴好“大拉翅”,桃杏儿在当中插了一朵娇桃色牡丹绒花,边上垂了一缕同色流苏,珍珠簪随意插在发尾。
      “这衣服颜色太艳了,看着不舒服。”我指着身上的蜜红色百蝶穿花袍子,想要换一套。
      “格格儿不知道,原是穿这艳丽俊俏的颜色更好看呢,别人家的格格儿过年吃年宴都是怎么耀眼怎么打扮,格格儿不能委屈了自己,这袍子是老佛爷先前儿叫人送来的,老佛爷嫌格格儿日里穿的太素,今儿个格格儿一定得穿着。”最后在我的坚持下,才把亮粉色坎肩换下,穿上藕荷色,感觉好了很多。至从父母双亡,这还是第一次换下素服。
      “格格儿,收拾妥了,奴才伺候您到前面去。”小三九时不时进来催我。我扶上他的手臂,戴了太多饰物,走路都不自在。今天因是皇后叫我到坤宁宫习文,已经少了很多礼数,不敢多耽搁。
      虽只是残阳照壁,各宫的大红福字灯笼已经高高悬起,宫女太监们各自往返走动,井然又不乏热闹。年宴设在宁寿宫花园的竹香馆,院中湖石点景,假山堆砌,廊轩尽数,花木三五,最妙的是金线苏式梁枋彩绘,既有江南园林的玲珑秀巧,又不失跟这禁城的华贵富丽相协调。太后常说宁寿宫花园比慈宁宫花园精巧,笑言要搬过来住,皇上必定是投其所好吧。
      走在通向竹香馆的爬山廊子上,迎面走来一个虬髯慈目之人,看着熟悉,又忘记在哪里见过。他在面前停下,上下打量着我,又惊又喜。小三九给我解了围:“奴才给吴大人请安,吴大人安康!”“起来吧,这可是孔大人家的贞儿?”上次见他还是一副俊年伟岸,如今蓄了须,老态初显。这个吴大人,时至最后,我也猜不透他是好是坏。“义父,请受贞儿一拜!”不知眼泪为何夺眶而出,看到他仿佛看到临行那日的父亲。“好孩子,只要你认我这义父一日,我必定保你一日!”我被他搀起,竟还用衣袖为我拂去眼泪。小三九又催过一次,方才告了别。
      皇家年宴既是家宴,他为何来?又立刻为这种不解苦笑,既是家宴,我又为何而来呢,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我径直走到竹香馆二楼,还是晚了。众娘娘格格福晋皆按位次站好,我当然不敢妄自站到柳絮儿身边去,踌躇间,太后向我招手,我慢慢在她身边站好。
      上至皇上太后下至王爷福晋,皆以朝服朝冠俱现。由福临打头,双手捧着一柄紫檀灵芝九九如意,行三跪九扣之大礼,如意被举至朝冠与顶端东珠持平:“儿臣谨贺额娘新年新喜,凤体安康!”“祝大清国国泰昌隆,愿皇儿身体康健。”礼毕,太后赏了一对荷包,亲自下来扶起福临。
      接着,太后皇上上座,受众人朝拜。沿袭祖宗旧制,每人赏两只荷包。
      “这可怜见的,岳乐福晋,不用跪了,身子这样不好,就在王府歇着,我这老太婆有什么好看的。”太后眼中噙泪。
      她脸色更加如雪苍白,眼睛也大如枣杏,即便是唇上涂有鲜红胭脂,也完全可以忽略,虽身覆厚重朝服,腹部微微隆起,看得出她有身子了,而且月份也不少了。这个苦命的傻女人,殊不知这次会要了她的命,或许她知道,还是一意孤行,谁知道呢?若是后者,原来岳乐也是那般俗人,仅为了有个世子,而要了嫡福晋的性命吗?
      “日日在家养着也不乏烦闷,多久没见皇额娘了,我也想的慌!”她连微笑都显得费劲,瘦骨嶙峋的脸上再也容不下她那双浅浅的梨窝。不忍再看。
      “这次必定给我那儿子生个争气的小阿哥,你们的孩子,额娘一定一眼就爱上了,不让你们抱回去喽!”他们谢过龙恩后,分别回去站着了。
      等众人礼数都做完后,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按规矩现在可以摆宴了,可是太后和福临还坐着不动。
      “吴良辅,拿圣旨来,朕今儿个要亲自宣旨!”吴良辅立刻把一卷黄绸交与福临。
      “和硕建宁公主爱新觉罗•柳絮儿,平西王世子吴应熊接旨。”柳絮儿,吴应熊并肩跪在殿下,“赐婚和硕建宁公主与平西王吴三桂之子吴应熊,加封吴应熊太子太保,忘尔等永世修好,钦此!”“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吴应熊上前领旨,眉飞色舞,神采奕奕,看来他悬了多年的心终于定下来了,哪能不高兴?我也为絮儿高兴,满汉通婚她是入关公主的第一位,虽说同样是政治婚姻,但是她遇到了她的良人,何乐而不为呢?
      “应熊啊,我这妹妹可是从小娇生惯养,你可准备好了迎接挑战啊?”福临小声打趣吴应熊,柳絮儿的眼睛都要横出来了。
      “准备好了,早准备好了!”又露出他那标志性的憨笑,傻人吴应熊傻人柳絮儿可巧还真是一对儿呢!
      “吴大人,额娘舍不得公主,想让媳妇儿晚两天进门成吗?”福临对乐颠颠的吴三桂说。吴三桂笑得合不拢嘴,八成与皇家联姻他想都不曾想过,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年关一过就责令内务府准备起来,交钦天监择吉日,让絮儿陪着额娘过了今年的圣寿节再嫁出去,我要把女儿用最隆重的方式嫁出去!”太后抚着柳絮儿的脸颊,满脸不舍。
      接下来的年宴,以及虎坊桥的太狮,南弓匠营的五虎棍,右安门的跨鼓,禄米仓的秧歌,地安门的石锁,六郎庄的高跷会,天桥的龙灯会,还有琢鹿的跑旱船表演,一律没有心思。柳絮儿为了避嫌不能见吴应熊早早回寝宫了,倒是我心里还念着刚才的指婚。如果说,婚姻是一个女人新生命的开始,那么柳絮儿即将开始她由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为她决定的命运。兄长顺治,公公吴三桂,以及侄子康熙。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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