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二章 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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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天生的尤物我们要求蕃盛，
以便美的玫瑰永远不会枯死。
但开透的花朵既要及时雕零，
就应把记忆交给娇嫩的后嗣。
别让冬天嶙峋的手抹掉你的夏天，
在你未经提炼之前，熏香一些瓶子；
把你美的财宝藏在宝库里，趁它还未及消散。”
老旧日记本某页曾摘录着这样的段落，日记本的主人已经忘记了当时究竟从何处抄来，那字迹曾被泪水模糊，风干之后，被眼泪浸泡过的部分变得更加坚硬。
2006年3月，在意大利的都灵，二十七岁的俄罗斯老将然雅·古斯塔夫迎来了他的又一届冬奥会，这已经是然雅第四次站在奥运赛场上。
94、98、02、06。
十二年前，我们在五环装饰的冰面上看到那个细胳膊细腿的金发少年，他用一曲《卡门》让观众们发现了他的存在；四年之后，在日本的长野，少年长大，变成了风度翩翩的俊傲冰王子，他化做暴风雪，袭卷冰坛，将一枚又一枚奖牌卷入囊中，人们都疯狂的呼喊着他的名字；再一个四年，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世新人换旧颜。急流之中，一身伤病的然雅似乎已经难以在激烈竞争中继续保持他的地位，我们看到冰王子脖子上挂着银色的奖牌，站在冠军身旁。
对于一个花样滑冰选手来说，场下十年功，亦只为了场上几分钟。他们站在赛场上，在那里度过他们短暂的颠峰，那或许是一年、两年、三年……在这之前是漫长的训练磨砺，而在这之后，则要迎接伤病洗礼，即便是常青树，又能有几个四年？通常，他们获得荣誉越早、越耀眼，离开得也就越快，正是因此，每一次的冬奥会似乎就是一个面孔变更的轮回，想在四年之后的领奖台上看到相同的面孔，总是那么不容易。
02年盐湖城后，很多然雅的老冰迷都说：“虽然然雅说他还想参加下一届奥运会，但从现实角度来说，我们没有抱希望。然雅的颠峰时期在98年，已经过去很久，他能坚持到现在，真是非常不容易，但以后，我们恐怕不能再看到他，也不想再看到他了。”
是的，不想再看到他。
谁也不想看到一个落寞的背影出现在那个赛场上、不想看到他的衰败结局。
然而，四年后的今天。当人们看见一身黑衣的然雅站走上冰面，他们疯狂的尖叫和鼓掌，那掌声不仅仅是向这位老将表达心中最崇高的敬意，更是因为，经过这四年，他们真的信了，相信然雅·尼古拉斯·古斯塔夫确实并没有满足于过去的荣誉。他之所以留下来，并不只是吃着老本。05年的欧洲锦标赛，他完成了LUTZ四周，一个新突破。这强有力地向世人证明了他那句：“我不想退役，因为我还有争力！”
音乐响起前的冰场内，一片死寂。奥运赛场上的屏息凝神，总能让空气中灌满沉重的压力。短节目名列第三的然雅·古斯塔夫自由猾最后一个出场。他的发挥将影响着这次比赛最终的结果。赛场边，夺冠头号热门选手安东·葛拉尼奥以及短节目位列第二的瑞士名将莱利·布瑞佛都直望着赛场，等待着最后胜负的分晓。而然雅毕竟是久经沙场，大将之风不改。
他在场内滑行了一段，绕回场边喝了口水，这才又回到场中央，摆好开始造型。
接着《Art on ice》的乐声伴随北风吹掠的效果缓缓响起，他面色沉冷，蹬冰后滑，御风而驰，举手投足，无不彰显王者霸气，万分潇洒……
“哇塞，这男的是谁啊？好帅哦。”
在云南昆明某家商场五楼的真冰场门口，墙壁上挂着的那台电视上正直播着男单自由滑比赛。一个女学生站在屏幕下方，眼睛闪闪发亮。
“啊！！跳起来啦，好帅！！”
“这是俄罗斯花样滑冰男子单人滑选手，然雅·古斯塔夫。这是第四次参加冬奥会了，世界名将啊……”
一个扎独辫的小姑娘不知何时走到女学生旁边，亦仰头看着电视屏幕，眼中是无限崇拜和景仰。
“哦？很厉害？”那女学生转头，瞧见小姑娘穿着一件红色薄毛衣，下面穿着黑色紧身裤和白色护腿，手里提着双白色冰鞋。看模样，显然是正在学滑冰的，比较专业的类型。
“那当然是厉害啊，你不知道，然雅14岁就得了世界青赛冠军。又是98年的奥运冠军，02年的奥运亚军，世锦标赛N连贯、欧洲锦标赛也是。他得到过的奖牌数量，是没人能比拟的，还有他的跳跃能力和稳定性超级强，你看见没有，那高多！落冰多稳，滑出姿势多漂亮！然雅的LUTZ跳旋转轴线都可以看得很清晰……我告诉你啊，然雅帅了不是一两天了，这事情说起来话就长了，98年的时候，然雅才十几岁，一身白色比赛服，那叫风度翩翩……”
那小姑娘话匣一开，滔滔不绝，大有一泻千里的气势。而那女学生边看比赛，边听小姑娘介绍，兴趣正浓。直到比赛结束了，两人依旧站在那，聊得起劲。
“然雅历年的比赛视频，我有一大堆，如果你有兴趣，就来找我，我借碟子给你看！”
“真的真的？那太好了……”女学生立刻翻出纸笔要记电话。言谈之间，她见那小姑娘打扮有些不同，说起滑冰又很专业的模样，于是好奇道：“我听说这家冰场有教练教滑真冰，你也是在这里学的？学多久了？”
小姑娘闻言呵呵一笑，递回纸笔道：“大姐，我四岁就开始滑了。后来熟人介绍，我才转籍到这家冰场的俱乐部。你不知道吧，03年世锦赛中国男单有个选手得了铜牌，这个冰场就是那个人开的……”
“是吗？我只晓得中国双人滑很强，男单倒没怎么留意，不过也有点印象吧。男单还好，女单好象更差……”女学生笑了笑，歪头思索着，谁知话因一落，便换来那小姑娘一大记白眼。
“你呀，不懂就不要乱说，98年陈露姐姐就得过铜牌。”
见那小姑娘一脸不满，女学生匝嘴道：“98年？着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哈哈，现在08年都快到了，还在说98呢。中国人就是这样，总喜欢提当年，陈露之后，女单就没出过人才了吧……”
“鬼话！”听那女学生如此一说，小姑娘更加不满，“陈露之后，还有陈仪的，虽然时间很短……”
“陈仪？”女学生微怔，接着好奇地问：“没听说过……她得过什么冠军？”
“这……她虽然没得过冠军，但是……”
小姑娘歪头，似乎在努力思索着，当年陈仪取得过什么样的辉煌战绩。
“那亚军呢？”
“铜牌？”
女学生连续几问，小丫头都没能接上，心中不紧万分懊恼。
当年激动人心的比赛还历历在目，可要让这人明白，却不能不提出一个强有力的证明。但陈仪得过什么奖牌？
“对了！”
小姑娘眼睛一亮，拍头道：
“陈仪14岁就得过世青赛亚军，后来在芬兰杯得过第四名，再后来，在01年花样滑冰大奖赛上分站得过亚军，总决赛是第四还是第五名……总之，她当时很厉害的，要不是因为受伤，她本来还……”
小姑娘话未说完，便被那女学生打断。
“啊……我有印象了！读初中的时候，好象在哪看到过，有次什么比赛，中国的女选手对日本选手，当时好象还说，两人都很厉害……结果，中国那个一上场就摔，一直摔到比赛完。你说的就是那个人吧？”
听完那女学生的叙述，小姑娘憋红了脸，显然已经气得不行了，双眼直瞪着那女学生，咬呀切齿：“你！！！”
“我怎么啦？中国女单本来就不怎么行嘛……这是事实。其实也没什么了，大家都知道，在冰雪项目上，中国经验不足，训练方式可能也有问题。不过经验靠积累，有进步就好了，以后总会出新人。所以说，你也别这么激动，说以前那些事有什么用，反正本来就没得过什么奖牌。”
女学生笑起来，抬手拍了拍那小姑娘的脑袋：“行了行了，别气了。我下次打电话给你，记得给我看俄罗斯帅哥的视频哦！”
“才不给你看！！”冒火的小丫头忿忿地偏开头，“你们这些人，懂都不懂，就爱胡说。奖牌怎么了，有些事情，不只是看奖牌数量的，我告诉你……”
气愤地小姑娘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冰场边上，有人再叫她。
“小辣椒，在那说什么呢，快点进场了。”
女学生比那小姑娘更早发现场边那个穿蓝色运动套装的年轻女子，忙笑着拍拍小姑娘的肩膀道：“原来你叫小辣椒啊，难怪脾气这么火爆。那个是你的教练？年纪好轻，和我差不多大吧。我说，你收收火气，人家都说，花样滑冰是项要求冷静的运动，你性格这么暴躁，学不学得好呀？”
小丫头闻言，又瞪那女学生一眼，鼓着气儿道：“你给我记好，我叫郭媛媛，已经入选中国花样滑冰国家队的。那边那个，是我在俱乐部的业余执导，叫陈仪！”
小姑娘说着，气冲冲的跑开了，留下女学生目瞪口呆站在原地。
而此时在意大利都灵，颁奖仪式开始，有人正在庆祝胜利，也有人正在抹着眼泪。
19岁的安东·葛拉尼奥站在奥运最高领奖台上，笑颜如花。观众席上，那些写着“冰王子”或“安东天使”的横幅不停晃动着。他笑着，看着这一切，回想到过去的种种，眼泪不禁上涌。
在安东身旁，有个手捧鲜花，带着季军奖牌的人。他笑得很淡，似乎很开怀，也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一切。是的，确实，对这个人来说，这一切或许已经算不上什么了吧？
“喂，你第一次拿到奥运金牌，也是像我现在这么激动？”
闪光灯记录着这一瞬间，冠军一面微笑，一面向得到铜牌的人偏过头去说了些什么。
“是的，很激动，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一开始觉得有点像做梦，后来慢慢感到，它就该属于我，它本来就属于我。”
“那现在呢？”
“我不知道。”
安东蹙了蹙眉。
“别告诉我你依旧不打算退役。他们都说我是冰王子，却说你是“KING”，只要你在这里一天，这样的局面似乎难以结束……”
面对冠军的不满，然雅笑了笑：“很抱歉，我也不想拥有这么大的儿子。要知道，二十七岁应该还谈不上年迈。”
“听说你的关节就快报废了，为什么依然不肯把机会让给更多……更年轻的人？”
“因为我还不曾感到满足。”
看着那张微露疲态的脸上淡然的微笑，安东看得出，对于胜负，这人似乎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执着。
前年，浅野艾莉莎因伤退役之后，廖沙放弃了教练的工作，开始经商。在那以后，几乎就没了消息。安东已经无法得知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每每想起00年大奖赛上廖沙透过自己与然雅那种潜藏着的争风相对，安东总觉得怀念而又落寞。他一度以为，廖沙以教练的身份回到赛场、以及然雅多年的坚持，只是为了再次对垒。但事实似乎又不尽如此，廖沙走了，而然雅却依然在这里，没人理解原因。
“莎士比亚有一首诗这么说，‘开透的花朵要及时雕零，应把记忆交给娇嫩的后嗣。但你，只和你自己的明眸定情，把自己当燃料喂养眼中的火焰，和自己作对，待自己未免太狠，把一片丰沃的土地变成荒田。’然雅你认为，怎么样？”
安东简直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但对于这个人、这个人的表演，或许他认为这是一个贴切的评价。
那人无奈笑了笑。
“对于诗歌之类的东西我并不感兴趣。不过，我大概很少会和自己作对。虽然有人告诉过我，应该给自己留足够多的余地。退役之后，经商或从政，总有数不清的事可以做，没必要跟自己的骨头过不去。遗憾的是，我思维单一得可怜，从来不知道什么是余地，我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我正做着的事。我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
随后，然雅眼睑微垂，微笑，但不再开口。
他曾经想过更多，可当哈里问他，你想要的究竟是一个女友还是妻子时，他发现都不是。那时，他忽然明白了，陈仪努力追在廖沙后面，究竟希望得到些什么。
原来，他们的期望这样相似，同时，也都这样简单。
“小辣椒，浮腿太高。”
陈仪站在冰场内蹙了蹙眉。话毕之际，她也轻呼一口气，抬头望向远处，目光透过在冰面上滑行着的人们，似乎能看到更远的地方。
在冰火交融处，时常传来一个声音。
“我期待着在赛场上再度见到你。”
“我也相信着，你期待在此地看见我，如同我期待在此处看到你。”
所以，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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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五十二章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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