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缘姻》六幺夭夭

48、袁大奶奶

　　如玉今日醒得有些晚，许是连日来的车马劳顿，又加上屋内生了火盆，倒叫她一夜无梦，醒来时已不见袁亦奚，如玉起身穿好衣裳，又到净房洗漱一番，才打开房门走出屋子，正好见到袁亦奚提着剑一身轻装从院外走了进来。
　　袁亦奚见如玉穿着一件紫红色外袍站在门前，小脸红润的娇艳欲滴，扬唇一笑迎了上去，伸手将如玉揽入怀，问道：“玉儿昨日睡得可好？”袁亦奚的额头还有细微的汗珠，想是刚练完剑式，整个人精神抖擞的样子。
　　如玉歪头看着他，眸子闪闪发光，脸色却有些奇怪。袁亦奚迷惑的看着她，不知她这是何意，忽而想到昨日自己将她一人丢在院中，便不自然的用食指轻搓了下鼻尖，讪讪道：“昨日因见了父亲兄长，一时高兴，忘了嘱咐玉儿等我一同用饭的事。”
　　如玉淡笑道：“将军何需对我解释，我不过是一名伺候将军的小厮。”说罢转身进屋。袁亦奚听她话中有些讽刺，忙跟进屋来，道：“这次是我不对，下次定会记得。”自从进京以来，一路上如玉时时冷面相对袁亦奚，虽然被哄着与他说话，但却壮了如玉的胆，加上此次进京非她所愿，这一路上说起话来，倒都是这般冷淡，时不时话中带刺。
　　袁亦奚见她一直因为被打一事耿耿于怀，心里倒也纵着她发些小脾气，横竖都是好言好语哄着，况且本就是自己不对，将军虽霸道但也讲道理，不是那种死要面子不容别人顶撞的人，更何况这人是自己百般求娶的玉人，如今刚回家中，上头那几位还未过关，此时他们二人可不能起了内讧，让“敌人”有机可趁，将军大人果然将兵法了然于胸，无时不刻将兵法熟练运用在生活之中。

　　二人一同吃罢早点，袁亦奚拿了帕子拭了拭嘴角，状似无意的轻咳了几声，引得如玉的注意，才道：“玉儿，实不相瞒，我领你入京，是为了带你拜见我祖母父亲叔叔他们，我们的婚事还要有他们点头才行，”说罢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唇角：“我家中情况与旁人不一样，但你也不用太担心，他们对我疼爱之极，定会全了我的心思。”
　　如玉认真的听完，沉默了半晌，问道：“将军，你确定是要娶我为妻？而不是作妾或是其他？”这是如玉第一次正面的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之前也不是不懂，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纠结这种无影的事，可如今袁亦奚兴师动众的一路回京，都已住进人家的府中，她若是再装不知，似乎有些自欺欺人。
　　她虽并不喜欢将军这种霸道方式，只是这一年多来与袁亦奚相处，对他也有些了解，先不论他心思是否是真情实意，还是只是一时兴起，一个所向披靡的战神，对事物的追求执着度比起旁人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为妻还是作妾，也许都容不得如玉抗拒，只是事已至此，总是要问个明白吧，总不能稀里糊涂的把自己卖了。或许就是因为从不敢直视这个问题，让如玉紧闭心扉，任是袁亦奚多么宠溺深情的对她，她也将自己藏得紧紧的。

　　袁亦奚生在这样的人家，从小便是逸群之才，又生得轩然霞举，年少一战便声震朝野，在他心中从来只有驰骋江山时的冷冽，豪情万丈般的自信，那些负面的心思就压根儿没有在他心中出现过，他根本不会懂如玉心中那份小心翼翼，更不明白她为何会有此一问，在他心中本就只如玉一人，何来妻或妾之说？
　　袁亦奚见她一副紧张的表情，不禁挑了挑眉，玉儿何时也这般在乎他了？他不由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故意玩味的问道：“怎么？玉儿打算让为夫纳妾？”
　　如玉并不知晓袁亦奚有石男这样的病症，也没有人告诉过她将军素来厌恶女子，她一直当他是正常男子，将来若是有三妻四妾岂不正常？故而听他这样一问，眼神不由一黯，自嘲的一笑，低头捧起热茶轻轻的啜了一口，便再也不作声。
　　袁亦奚有些不解的看着她，见她本来还透亮的一张脸，突然有些失去生气，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又得罪她了。女人心如海底针，将军这种只会纵横沙场的粗枝大叶脑神经，永远不会懂啊不会懂。
　　于是这一页又被当作无事一样的揭了过去，袁亦奚接着唤来下人，送了几套衣裳进来，亲自挑了一件藕合色交领锦服给如玉穿上，又拿了件织锦皮毛斗篷给她披上，这些衣裳都是在进京之前，杨路遥修书回府吩咐下去，按如玉的身形裁制好的。
　　袁亦奚退了几步上下打量了一下，点头赞道：“玉儿经这么一打扮，便是为夫也被比下去了。”如玉听了不禁好笑，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袁亦奚见她笑靥如花，眼角眉梢尽显妩媚，配着那如凝脂般的肌肤，竟有些令人不敢逼视，心中不由一荡，上前搂着她，道：“我看玉儿出了府，还是将面具带上吧，不然为夫不放心！”

　　二人穿戴整齐，袁亦奚便领着她往正房大院走去，人还未到正屋，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如玉心中顿感一紧，袁亦奚感觉她有些变化，伏下脑袋附在她耳旁笑道：“玉儿不必担心，父亲会喜欢你的。”如玉低眉顺眼一声不吭，想到即将要见到差点成为皇帝的老将军，心里的紧张不言而喻，此时根本无心顾睱他的调笑。
　　袁老将军今日知晓儿子会带心仪的女子来见他，特地换了一套墨色提花锦服，腰间束了玉带，虽已两鬓白发，却依稀可见俊朗的面庞与棱角分明的五官，加上练武之人身材笔直，竟一副说不出的风度翩翩的模样。如玉刚提脚迈进屋子，就听到一阵娇笑传来：“终于把人给盼来了！”听着竟是女声，如玉好奇的抬头一看，只见厅内站着一名装扮极为鲜艳的贵妇，绾着堕马髻，左侧一支金镂嵌宝牡丹鬓簪，右侧一支丹凤纹坠玉金步摇，耳垂挂着一对碧绿玛瑙坠子，淡扫黛眉，朱唇轻点，身着艳丽如意云纹对襟缎袍，通身贵气逼人的正站在那儿笑吟吟的望着如玉。
　　袁亦奚并未理会那妇人，先是恭敬的向老将军行礼，唤道：“父亲。”又把身后的如玉拉到一旁，道：“这便是杨叔跟您提到的颜如玉。”说罢，扯了扯如玉，暗示她快行礼，如玉慌忙行了个万福礼，恭声道：“民女颜如玉，见过袁老将军！”
　　老将军上下打量着如玉，见她气若幽兰，肌如凝脂，面若桃花，眉目如画，虽未展颜却明眸蕴笑，心中不由暗暗喝彩，好一个国色天姿！众是他这把年纪，见过的女子无数，倒没一个及得上眼前这一位，心中暗付：容貌上倒是配得上奚儿，听说也是个聪慧的，只可惜出身太差了，听杨广城说，她只是一名村姑，老将军不由得暗暗摇头叹声可惜。
　　袁亦奚见父亲久久未有反应，又见如玉僵着身子不敢乱动，蹙眉提醒道：“父亲！”
　　袁老将军这才回过神来，忙虚扶一把，道：“请起！”
　　袁亦奚又介绍了大哥袁亦远，如玉也向袁亦远行了一礼，道“见过袁大公子。”，接着便要介绍那妇人，还未开口，那妇人便笑道：“我是你大嫂，弟妹无须多礼！”
　　如玉闻言心中忍不住暗暗皱眉，按说女子无父母携带，私入男方府中，在礼数上已经大大不合，只不过如玉情况特殊，袁亦奚又一味的强势，袁老将军是个性情豪爽的，对儿子好不容易能有此心思更是乐见其成，也不在乎这些枝梢末节，大家都心照不宣，权当是平常晚辈拜见长辈即可，但若是被强加一个这样的身份，那便是无聘无媒，此举算是与男子私奔，若是真有一日进门，便只能为妾。
　　袁大奶奶能嫁入将军府，想必出身必不会差，不管是官家小姐，还是贵勋世家之后，如何会不懂这个道理？如玉面色顿时有些不好，正不知如何应对，立在旁边的袁亦奚早已脸色阴沉，冷声道：“大嫂慎言，颜姑娘如今与我并无夫妻之名，亦无夫妻之实，何来‘弟妹’之称？！”如玉想不到袁亦奚会当着众人面的这般不尊重自己的大嫂，又是因她而起，顿时尴尬不已。
　　那袁大奶奶被袁亦奚这般一呛，脸色有些僵硬，但只是一瞬间，她又笑颜逐开，道：“哎呀父亲，我这不是为二弟着急么，怪我怪我，瞧我这嘴快的！”
　　袁老将军呵呵一笑，道：“你大嫂也是无心之举，你也莫怪她，今日颜姑娘既是来了府中，一家人便吃个团圆饭吧。”说罢便吩咐了下去。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餐团圆饭，席间袁大奶奶似乎对自己的言语颇感的抱谦，时不时的给如玉夹菜，道：“颜姑娘，你初到京都，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二弟一个大老爷们，怕是粗心得紧，若是照顾不周，岂不让颜姑娘伤心？”
　　如玉忙客气的道谢，袁大奶奶又问了如玉家乡的一些事情，感叹道：“像你这样山水养出来的姑娘，咱们京城就找不出一个，如何就叫二弟给碰上了？真真是有福气的！”
　　额，如玉多少听出来了，真真有福气的是她吧，不是袁大奶奶口中的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