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世长歌》忆泉居士

52、君应有语

　　安维清环抱着秦嬷嬷，软弱的躺在地上。听不清向承宇和三皇子在说些什么，也毫不在意，事到如今，不过一死而已。
　　反正，大哥死了，怀瑾死了，嬷嬷也死了。自己也早该死了。
　　很想加大力度紧紧地抱抱嬷嬷，奈何手上根本使不上力。安维清双眼没有焦距的在秦嬷嬷脸上划过，右手还握着那两张断裂的人皮面具。
　　死了还有大哥和嬷嬷相陪，这算不算是一件幸事。
　　向承宇静静等着三皇子的回应，再没有抬起眼看安维清一眼。面对这个女人，他脑中一片混乱。太多纷杂的情绪拥挤在一起，向承宇干脆什么都不去理会。
　　“既然如此，先生的请求也算合理，我们过后详谈。这女人，就交给先生处置了。”
　　向承宇应了声是，翻身站起，还是不肯看安维清。
　　凯风早已被眼前的一切震撼，楞在当场，如今事情全都落幕，自己心头却满满的惆怅。看了眼自己的师兄，终是没有再开口说话。
　　三皇子瞥了眼地上几分呆傻的女人，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去。这场原属于安维清和向承宇的棋局，最后竟是他赢了。
　　三皇子走后驻守在虢廊上的士兵也都有序的撤退。原本就是场必输的棋，安维清还是毅然踏了进来。
　　凯风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向承宇和地上失魂落魄的安维清叹了口气，也离开了。这场棋局，或许原本自己不该加入的。
　　向承宇终是看了眼地上的安维清，声音几分暗哑。“你走吧，三皇子虽然答应我放过你，私下或许还会派人寻你。你，自己小心。”
　　安维清却好像没有听见向承宇的话一般，继续安静的躺在地上，只是抱着秦嬷嬷的手尽力的向上紧了紧。
　　向承宇看着这样的安维清，心里乱的厉害。有些发怒的将她拽起来，却看着那一身的鲜血，终是没有发火。
　　“你走吧，我会帮你把秦嬷嬷安葬了。”
　　安维清终于听到了向承宇的话，头也不转的向前一步步吃力的走着。双眼空洞，行如木偶。
　　向承宇眼中留下的安维清最后的身影，是那一身青色染血的男装，和那张血肉翻卷狰狞骇人的脸。
　　心间突然一痛，似是眼看着自己胸前空了一处牵着神经和血液渐行渐远。
　　“我不会感谢你的。”安维清空灵的声音虚弱的响起，几不可闻。随即连同声音的主人消失在虢廊尽头。
　　“来人！”向承宇几分癫狂的怒吼着。
　　“公子有何吩咐？”一个诚惶诚恐的侍卫连忙从远处赶来。
　　“庄雅南呢？”
　　那士兵闻言更多了几分慌乱，“回，回公子。雅南姑娘在安公子，不，是安姑娘来时就离开了。”
　　“凯风放她走的？”向承宇声音平静下来却更多了几分寒冷。
　　“不是，是她自己走的。三皇子和凯风公子都没有下令拦截，所以我们。。。”
　　向承宇听了侍卫的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赶他离开。自己在廊上又站了许久，终是愤然掀了桌案，拂袖而去。
　　安维清吃力的将自己移到了城门口，门外一个蓝衣女子似是等了她许久。
　　“少主。。。”蓖萝一脸泪水，慌张的去搀扶安维清，却被安维清推开。
　　安维清独自吃力的走着，决然不肯看蓖萝一眼。
　　“少主！”蓖萝哭着跪在安维清身前，挡住了她前行的路。
　　安维清不肯说话，也不肯看她。只将手中的面具整理好小心的揣进怀里。
　　“少主，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当年是你在高家杀手的刀下救了我，又在凌滨阁收留我这么多年，如今我却在你有难时弃你而去。少主，你杀了我吧。蓖萝绝无半句怨言。”
　　安维清沉默了许久，终于淡淡的开口，那空灵似鬼魅般的声音让蓖萝心头更寒。“你本就是高家的人，何错之有？”
　　“少主！”蓖萝眼见着安维清绕过自己，保持着刚刚的姿态向前走远，颓废的坐在的地上。
　　没有人发现不远处的角落里，一条绯红的长裙静静伫立了许久。眼看着安歌消失在视线中，还是过了多时才转身离去。
　　她，可曾有过一刻后悔？
　　梨花谢了，圆月又残缺，缘孑然一身，今时只影颓垣。
　　安维清苦涩的勾起嘴角，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大颗大颗的滑落。这世间从此再无安歌，再无清绝公子。
　　无须多时清绝公子从荒芜山除宗名，谋夺天下的传闻将传遍四国。自己一心让天下回忆起他的存在，终是亲手将他推向地狱的深渊。
　　安维清爱他，敬他，不容许任何人侮辱他。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如今却毫无办法。哪怕她武功高强也无法将天下人逐一杀光。更何况……
　　如今她只是个内力全失，重伤将死的废人。
　　最后的力气走到护城河岸边，安维清低下头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自己映在水里的样子，便眼前一黑，直直栽进水中而去。
　　向承宇将自己关进房间，明亮的烛火摇曳了一整夜未曾休眠。安歌就是安维清的冲击彻底折断了他的理智。前所未有的慌乱袭来，向承宇拼命让自己平静下来回想整件事情。
　　可眼前却都是安维清满身鲜血离开的背影。
　　她独自一人，该如何躲过三皇子的追捕？她无处可去，如何为自己疗伤？面对如此大的变故，她还有信心让自己活下去吗？
　　向承宇越想越怕，脑中除了安维清脸上的血痕再无其它。叹了口气，从椅子上弹起。
　　“派几个人出去，全力寻找安阁主下落。别伤了她，一定要把她活着带回来。”
　　向承宇叫了侍卫来吩咐到，说完又想起什么般继续嘱咐：“这事要保密，对凯风和三皇子都不要提起。”
　　侍卫躬身退下，向承宇的心却并未放下。
　　他气安维清的不肯告知，恼自己愚笨一无所知。可终究惦念牵挂。
　　“公子，我们在护城河边发现了血迹，但没有找到人。”
　　“河边？”向承宇听到心头一震，随即冷静下来。阿清不会是轻生的人，难道她另有安排，借水遁去？可如今这局势，她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公子，要不要派几个水性好的人到河里，打捞看看？”
　　向承宇突然有些后悔刚刚为什么要放她离开，想了想还是摆了摆手说到：“不必了，明日一早再多派些人去城外打探吧。找到她即刻将人带回王城送到我府上，隐蔽些，速度要快。”
　　侍卫应了声是退下，向承宇皱着眉坐下。
　　一定要赶在三皇子之前，找到她！这一次，她不能再消失了。
　　只是明日，自己要随三皇子回王城准备登基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