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洲]一生催雪一世阑珊》南雪歌

5、青梅

　　莫晚夜连忙将小脑袋从窗棂上缩了回去，蹑手蹑脚地拂开身边的赤榴花枝，一路小跑回到了于氏身边。
　　“郡主，赶紧走吧。”于氏四下望了望，确定没有人发现，俯身搂着莫晚夜，带着女孩儿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莫晚夜轻轻躲过了于氏的手，摇头道：“姆妈先回去吧，我要等等奕哥哥。”
　　于氏道：“郡主，这里不能再留了。”于氏说得是实话，重华宫不经通报不得擅闯，莫晚夜现在已经犯了禁忌，而于氏更担心的是，天奕并不受天旭的恩宠，莫晚夜身份又十分特殊，于氏担心这两个孩子若被人发现频繁见面，指不定会被人诬出什么谣言来。
　　莫晚夜知道于氏在担心什么，在这个深宫里，莫晚夜只有天奕这一个真心实意想要交往的朋友，更何况上书苑里的那些皇子，每次看她的眼神，莫晚夜都感觉到害怕。
　　“姆妈，没事的，你先回去吧。”莫晚夜眉眼弯弯，她已经看到从重华宫里走出来的天奕。
　　于氏见莫晚夜心意坚决，也不再劝，躬身向莫晚夜行了一礼，而后领着一群宫人退在一旁。莫晚夜撇了撇嘴，于氏这时打定主意要跟着她了，不过她与天奕每次相见，于氏都会这么跟着她，在这个勾心斗角的深宫里，也只有于氏与她相依为命。
　　莫晚夜快步追上了走出重华宫的天奕，刚走到天奕身边，莫晚夜就见天奕脸色惨白，眼角还有些红，显然是把眼泪给强忍了回去。
　　“奕哥哥……”莫晚夜伸出小手，想要替天奕揉一揉红通通的眼角，天奕听见莫晚夜的声音，这才回过神，看清楚眼前人是谁，一动不动地任莫晚夜替他揉着眼角。
　　酷热的夏日里，蝉鸣一声接着一声，两个白衣孩童站在树荫下，一个女孩儿伸手替男孩儿抹掉眼角的泪，女孩儿雪嫩的容颜上悬着一抹忧愁，男孩儿站在树下，出神的望着面前的女孩。
　　“晚夜，我没事了。”头顶蝉声一阵长鸣，让走神的男孩儿回过了神来。女孩儿耳畔一抹发丝落下，天奕伸手替她把发丝压回了耳边，“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莫晚夜抬头，对天奕吐了吐舌头：“奕哥哥都知道啦！”
　　“怎么会不知道呢？”天奕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只有在姐姐和莫晚夜的面前，他才能笑得如此洒脱。
　　莫晚夜咬着唇，良久后才道：“舒姐姐是要去北漠了？”
　　天奕点头：“我会跟父皇请求让我一起去。”
　　“啊？”莫晚夜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奕哥哥，那里可是北漠啊。听说那里半年是冬天，下大雪的时候，能把人冻死，奕哥哥别去啊！”这次换做了莫晚夜眼圈红通通的了，她两手紧紧抓住天奕的手腕，生怕天奕立刻从自己眼底跑掉。
　　天奕右手按在莫晚夜冰凉的手上，他想起第一次见这个女孩，是在天芙大长公主的家宴上，那时候莫晚夜刚出生，她的父亲莫远尘将她抱在怀中，当年那位“翩尘公子”早已面容枯槁，鬓发花白，若不是他那淡漠的眼神，任谁也不敢相信，抱着新出生女儿的男人会是当年让沧落城皇族女眷们争相追捧的俊俏儿郎。那时的天奕不过四岁，他还是天芙大长公主最疼爱的曾孙儿，天奕依偎在曾祖母天芙大长公主的怀里，看着莫远尘把襁褓中的女孩儿抱到天芙大长公主的面前，女婴安静地睡在父亲的怀中，偶尔会噘起嘴来咂吧。天芙大长公主十分喜欢莫晚夜，把女婴抱在怀中，怜惜地抱着莫晚夜，对跪在阶下瘦弱的男子说：“穆璇的事情你看开些，你至少还有这个孩子，她是你唯一的骄傲，你得好好养着她。”
　　天奕注意到莫远尘身子轻微地抖了一下，跪在地上的男子恭敬地向天芙大长公主做了个十足的礼节，声音沙哑：“微臣聆听长公主教诲。”
　　天芙大长公主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了怀中的婴孩，就在那一瞬，天奕注意到莫远尘眼中一闪而过的阴毒与怨恨。从穆璇生下莫晚夜起，那个关于莫晚夜并非莫远尘亲生的谣言就传了开来。纵然是淡漠的人，也会对那个谣言挂心。四岁的天奕还不懂天芙大长公主话中的意思，但是莫远尘懂，十年后，天奕再次听人提起天芙大长公主对莫远尘说的那句话时，天奕立刻明白了莫远尘为何会露出那样的眼神。就连天芙大长公主都以为莫晚夜的身上流着天姓皇族的血脉，所以她才会让天旭坐上皇位。
　　“晚夜，你要照顾好自己。”天奕深深地看着面前已经出落得愈加娇俏的女孩儿。莫晚夜与天旭没有一丝相像，那双杏目与莫远尘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莫远尘的眼里全是不屑一顾，而莫晚夜的眼里溢满了担忧与惶恐。天奕一直都知道，莫晚夜的亲生父亲就是莫远尘，而除了他和姐姐天舒以外，没有一个人相信莫晚夜的父亲是莫远尘，就连莫远尘也不信。或许，还有一个人会相信莫晚夜的父亲并非天旭，而那个人早随着莫晚夜的出生而逝去了。
　　“奕哥哥，我去跟皇帝伯伯说好不好，你在这里等我，我替你求皇帝伯伯！”莫晚夜松开了天奕的手，边说边要向重华宫内跑。
　　天奕一把拽住了莫晚夜：“晚夜！没用的。”谁都无法劝得动天旭，就连天旭自己也无法劝得住他自己的这道旨意。让天舒出嫁去北漠，不是天旭的决定，而是整个世乐，整个祖洲的决定！
　　“为什么！为什么是舒姐姐！明明还有其他……”莫晚夜忽然意识到自己到底要说什么，惊得连忙收住了话。其他得皇女么，那些皇女哪一个都比天舒要更受天旭恩宠，但哪一个都不能像天舒一样嫁去北漠，因为她们的母亲背后的家族。
　　“晚夜，我会回来，你等我好不好？”天奕伸手将莫晚夜抱在怀里，女孩儿身上有淡淡的霜棠花的香味，他喜欢极了，可过了今日，他怕要多年不能再闻到这浅淡又悠远的香味。
　　“奕哥哥，我不要你走。”莫晚夜紧紧地环住天奕，如果天奕走了，她该怎么办，在这深宫之中，她唯一的玩伴，唯一的朋友就只剩下天奕。
　　“晚夜，记得我教你的么？”天奕低声贴在莫晚夜耳边问。
　　“嗯，”莫晚夜应道，“奕哥哥教的晚夜都记在了脑子里。”
　　“晚夜，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用我教你的功夫打他们，不要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