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洲]一生催雪一世阑珊》南雪歌

15、失去

　　莫晚夜愣了下，她不明白天奕所指为何。“奕哥哥你是什么意思？”莫晚夜的目光徘徊在天奕的脸上，轻声问。
　　天奕看着怀中的女子，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缓和了下声音道：“晚夜，你能不能等我？”
　　“等……你？”莫晚夜已经明白，天奕刚才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问了一句让自己不明白的话语，天奕就已经没有想立刻娶她的意思了。天奕的眼神比七年前更加深邃，然而也更加让人看不懂了。
　　“等我三年。”

　　中秋之后，秋雨簌簌，天气也一阵冷过一阵。
　　轻衫绸衣被换下，莫晚夜里衣里又衬了一件，练起武来，少了些轻盈。皇甫追手里的白菊茶早已凉透，最近莫晚夜习武时有些心不在焉，他曾经提点过几句，莫晚夜只是轻轻地点头“嗯”了一声，之后依然我行我素。
　　叮的一声，若耶池的湖心亭上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响声，皇甫追手中的茶杯盖碎裂成几片，莫晚夜的剑锋不知何时指向了皇甫追，在皇甫追用杯盖阻挡之时，莫晚夜才意识到自己走神的有些离谱。
　　“对不起，师父，我……”
　　皇甫追搁下茶杯，轻轻地看了一眼神色惶急的莫晚夜，他的目光越过莫晚夜的身后，横跨若耶池的曲桥尽头，换了四个新的婢女，一直跟在莫晚夜身边片刻不离的于氏，最近却鲜少见到。
　　“郡主心不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皇甫追站起身来，负手往勾连着湖心亭的曲桥上走了几步。湖中盛夏绽放的荷花早已开败，只剩一片枯枝，这一池的生机好似因为秋日的到来而偃旗息鼓。
　　莫晚夜将长剑归入鞘中，定了定神，低声道：“姆妈的病一直不见起色，今日已经昏迷不醒，我怕……”莫晚夜泫然欲泣，从她记事开始，就一直是于氏陪在她的身边。莫晚夜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在她出生的时候，她的母亲就永远离她而去，父亲莫远尘在莫晚夜两岁时远走世乐，从那时起，于氏就是莫晚夜的抚养人，不离不弃，一直到现在，于氏对莫晚夜呵护备至，已算是莫晚夜至亲之人。如今于氏重病不起，莫晚夜害怕，她害怕再失去最后的亲人。
　　皇甫追了然，难怪最近莫晚夜心绪不宁，难怪最近莫晚夜的面容上总是笼罩着一丝苦涩。然而，皇甫追见莫晚夜的神色还有一丝失望，那不应该是对于氏才有的感情。
　　“郡主能让我去看看么？”皇甫追露出温和的面容，皇甫追感觉到，在这个女子的面前，他早年冰封的心逐渐融化，他感觉到心里有一股暖流浅浅地流动，十年前的那个雪夜，当他亲手把凌菱送到郎烈的面前，他的心就已不再。如今，他又能感觉到心脏的跳动。
　　“对啊，我怎么忘了，师父你是懂医术的呢！”莫晚夜往前几步，一把拉住了皇甫追的手。皇甫追的手很冰凉，莫晚夜碰到的时候，差点要松开，却被皇甫追紧紧地握住。
　　一股温暖自指尖传遍全身，与凌菱的感觉不一样，皇甫追知道自己这个举动逾矩，然而他却不忍心松开。

　　于氏高烧不退，守在于氏身边的小宫女拧完一块湿毛巾，替于氏换了一块。
　　“怎么办呀，于嬷嬷这样下去，是不是……”
　　“小声点。”替于氏换湿毛巾的小宫女向身边的人打了个眼神，最近若耶殿里气氛压抑，宫内的人都知道，郡主自小与姆妈于氏相依为命，于氏生病的这几日，郡主除了每日与皇甫追习武外皆会守在于氏床前，若非与皇甫追习武时陛下的旨意不可违逆，锦成郡主或许这几日都不会走出若耶殿一步。虽然郡主御下宽宥，但在深宫之中，主人的性情谁说会一成不变。就说那位刚从北漠回来的靖武王，中秋夜宴之时高华出尘，而这才过了几天，这位靖武王就向陛下进言，挥兵南下，讨伐有异心的南浔郡王。
　　“郡主……”昏沉了一日的于氏终于醒来，小宫女们一见，喜出望外，连忙奔出屋门，向正在探讨病情的御医们回报。就连天旭宠爱的嫔妃们都未有这般待遇，可见天旭帝对这位锦成公主宠爱有加。
　　“于嬷嬷，郡主一会就回来了。”守在于氏身边的小宫女附在于嬷嬷身边低声说。
　　于氏只能勉强睁开眼，她已经看不太清人，她伸手在床边摸索，小宫女不知于氏要拿什么，忙问：“于嬷嬷，您找什么呢？”
　　“郡主……在哪里？”
　　“今日是郡主习武的日子，快入暮了，郡主马上就回来了。”
　　于氏无力地点了下头。
　　“于嬷嬷，您要不要喝些水？”小宫女见于氏连点下头都非常困难，虚弱得让人心惊。
　　于氏侧头往门外看了一眼，深秋的庭院内，花木全部凋零，入眼满是寂寥与萧瑟。于氏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逝去，她还来不及把莫晚夜养育得更好，还来不及教莫晚夜更多的事情，她保护不了莫晚夜了。
　　“告诉……郡主……让她……好好保重……皇甫公子……或许是个好……托付……”庭院深深，秋风扫过，又带起了几片凋零的枯叶。于氏低声喃喃，她希望最后的嘱托能够让莫晚夜彻底地避开这个皇宫。不要嫁给任何皇子，不要留在重华宫内，虽然皇甫追接近莫晚夜是有目的，但这些年里，皇甫追看莫晚夜的眼神逐渐变得温柔与眷念，这个男人对莫晚夜应该是真心以对。有皇甫追在莫晚夜身边保护着，于氏至少能放些心。
　　“姆妈！姆妈！师父说他能救你！”
　　萧瑟的若耶殿内，响起了莫晚夜的声音，一连串的行礼声响起，也掩盖不住莫晚夜激动的声音。
　　“于嬷嬷，郡主回来了！您别睡，千万别睡！”小宫女跪在于氏的床头，于氏的双眼已经渐渐失去了光彩，苍老的女人嘴角却浮现一抹欣慰的笑容。莫晚夜是与皇甫追一起回来的，莫晚夜从未让若耶殿以外的男人踏入过若耶殿，今日她带着皇甫追一起回来了，于氏的心，在她离世的最后一刻重重地落了下来。
　　“郡主……要快乐啊。”于氏再没有眷念地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