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欲静而人不止》菩萨也蛮

6、【陆】怪事

　　齐谐看着眼前已经陷入纠结的阿聊，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劝导她。都怪那个死和尚，要不是他的出现，阿聊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似乎觉察到一丝异动，齐谐忙道：“快变回来，阿聊！”
　　阿聊虽疑惑，但也连忙变回了猫样，一跃跳入她的怀中，深怕被人看到。
　　果不其然，和尚的声音在屋下响起。
　　“齐谐，你怎么在上头啊，太危险了。”他这一喊虽没惊动屋里的人，倒是让窝在齐谐怀里的阿聊吓得浑身抖了抖。
　　她忙回头，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和尚一见，急急捂住自己的嘴，也纵身一跃，来到她身边。
　　“你做什么呢。”和尚一到她身旁，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不是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我正在知彼中。”朝宅中努努嘴，示意着。
　　“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捉妖这种事不适合你玩啦。”和尚冲她摆摆手，想让她离开。
　　齐谐一手拍掉和尚在她眼前乱晃着的手，丝毫不在意地回答道：“谁说我是在玩了，忘记告诉你了，大和尚，我也是捉妖师。”言毕，仔细地盯着宅子里的众人。
　　和尚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伸出手指着齐谐，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笑道：“齐谐啊，你就别在这种关键时刻开玩笑了。快带着阿聊先走吧。”说完，还不忘揉揉窝在她怀里的阿聊，捏捏它可爱的小耳朵。
　　阿聊傲娇地晃晃脑袋，挣脱出他的手指。一个个怎么都爱捏它的耳朵啊。
　　禅语见一本正经的齐谐，才收了玩笑的脸色，试探道：“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我？”
　　“骗你有什么好处吗？”齐谐反问着。
　　和尚摸着自己的下巴，暗自思索着。可既然是捉妖师，怎么会看不出自家窗沿处那盆水仙花是妖呢？还有她养的猫儿实在有灵性的吓人了。这女子决计不简单。
　　“姑且相信你吧。”和尚瞥了她一眼，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宅子中。
　　和尚开口，却被齐谐抬手阻止，她示意有人出来了。
　　宅院东侧的房门轻轻启开，从中蹿出一位身形娇小，服饰华丽的女子。时而东张西望，时而躲开服侍的下人婢子。
　　阿聊感应到几丝微弱的妖气，忙摆摆尾巴提醒齐谐。
　　齐谐朝怀中的阿聊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而和尚却一头雾水，小声询问：“什么情况啊。”
　　“那位就是被妖上身的患病小姐。”齐谐只是低头摸摸阿聊身上的白毛，淡淡说道。
　　只见那小姐从宅院侧门闪出，就要不见踪影。和尚焦急，飞身而下，就要去追。却见一人一猫矗立在屋顶，全然没有要追的意思。
　　正值十五，月亮盈圆，幽幽的月光照映在她们身上，宛若仙子。和尚看的滞了眼，也停下脚步静静观赏。若不是那女子冷冷话语惊醒，实在是要被迷了心窍了。
　　“和尚，再不追就真的要跑了。”齐谐回头便看见禅语微愣的神色，好心提醒他。
　　他倒好，拔腿就跑，等也不等她。
　　孰不知，禅语一路上靠念着心经，才算稳定了心神。
　　果然，师傅说得对，山下的女人似老虎，惹不得，惹不得啊。
　　“阿谐，大和尚怎么跑那么快啊。”阿聊又化作人形，蹦蹦跳跳地走在她身旁。
　　“你最近幻成人形的时间有点多啊。”齐谐提醒道。
　　“嘿嘿，我发现做人真的很有趣啊。”阿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傻傻地笑着。
　　齐谐摇摇头，语重心长道：“你不要贪图一时的美好，而将绝好的机会弃之不顾啊。”
　　“阿谐，我也知道那个机会对于我来说千载难逢，可是就这么轮回，我真的不甘心啊。”阿聊想着自己作为妖活着的那几年，再想想自己作为狸猫活着的几年。无论是作为什么，她都没有留下过自己的痕迹，她真的好不甘心。这一次，她真的很想作为阿聊好好地活一次，哪怕最后灰飞烟灭，哪怕世上再无她阿聊一人。
　　“等你真正意识到人心难测，你真的能这么坦然地去面对自己将会受到的伤害吗？”齐谐不明白，她懂爱，懂恨，懂伤感，更懂得人心。为什么她却没有懂得为一件事甘之如饴地付出呢。
　　所以她不懂得阿聊想要好好活一场的愿望，哪怕承受极其可怕的后果。
　　人不应该是预料到即将会发生的后果，就尽量避免发生的生物吗？呵，是她忘了，阿聊还不是人啊。
　　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各自想着心事。
　　远远就看到和尚偷偷摸摸的身影，阿聊轻叹一声，摇身一变，又乖乖回到齐谐的布包里去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啊。”和尚无意间看到齐谐的身影，还不忘催促她。
　　“是你走太快了。”齐谐赶至他的身边，躲在一棵大树后头。
　　和尚却没再和她斗嘴，专心致志地看着那位被妖缠身的小姐。
　　那小姐着实可疑。她一路什么也没留心，只顾着往这片花田而来。等到了这儿，她不知道施了什么法，花的精魂全部汇聚至她的体内，似乎在修复着妖的妖灵。而花的精魂中似乎隐隐透着血气，实在诡异。
　　“你怎么看。”和尚静静看着，冷不丁地问着齐谐。
　　“人与妖融合，倒是奇事一件。”齐谐一语中的，也不隐瞒回答他。
　　“你果然是个捉妖师。不过这么隐晦的妖术你也识得？”他反问道。
　　“你不也认识。”齐谐丢给他一个彼此彼此的眼神，又专心看着。
　　和尚耸耸肩，不再开口。
　　就这么呆呆看了一个时辰，天色也快大亮。小姐撤了结界，活动活动筋骨就要回府。齐谐见事已毕，也没了再看下去的兴趣，转身要走。但被身旁的和尚截了下来，躲在暗处，只等到那小姐离得远些，才走出来。
　　“你又发什么疯。”大半夜的看妖精疗伤，她倒是头一遭。现在只想着赶快回去睡个回笼觉，不然到时候干大事就没力气了。
　　“你看那些花。”和尚把齐谐带到那片花田中，指着其中一小片花田给她看。
　　那片花田就是那小姐待过的一片。齐谐懒懒一看，没什么不同的，只是夜晚这花开的如此妖冶，怪惊悚的。
　　齐谐正想甩开和尚的手，却被眼前的一切怔住了。
　　花田中央竟有一具正在慢慢化为白骨的尸体。阿聊从布包里探出头来，看到这一幕也着实吓了一跳。
　　“太奇怪了，明明我下了咒，为什么她还能从宅子里出来啊。”和尚拿出手串，仔细察看，并无不妥之处。
　　“别看了，你的手串没有任何问题。”齐谐绕着这片花田转了转，除了这具尸体之外，并未发现其他的。
　　“那妖怪道行比我深？”禅语与不少鬼怪打过交道，自然不怕。只是这咒法何等妖魔碰上都得怵上一怵，可这次这妖精出入无人之境般轻松，可疑地很。
　　“人与妖融合，自然妖不是妖，人不是人了。你的咒法只对妖管用，可曾对她体内的人管用呢？”齐谐反问。
　　“你的意思是说，她体内乃是一半人一半妖了？”和尚顺着她的话说了出来，他心道，这岂不是人妖？
　　“人若是自愿与妖融合，妖才能自然地使用她的身体。”齐谐像是自言自语着，缓缓道来。看来这苏家小姐肯定与妖有过什么交易，只是现在却不能得知。
　　人与妖又有什么相通的地方呢？一个是取人性命，一个却是保住性命。要她想，实在没什么共通点。
　　齐谐转念一想，日间饭馆中两位食客的对话内容便映入脑海。教书匠家的穷小子，大婚，药石无医，茅山术士。
　　这一个个零散的话语从片段中分离出来，皆给了齐谐一个猜测。
　　和尚等那具尸体全化成白骨后，小心翼翼地走入花田中，观察起尸骨来。似乎有什么发现，忙回头要叫齐谐过来，却发现她在发呆。
　　和尚从尸首边站起，不悦道：“喂，你发什么愣呀，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冲齐谐招手着。
　　齐谐被和尚这么一唤，回过神来，挑挑眉也进入到花田中。
　　“怎么了。”齐谐还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血气，有些反感，捂着鼻子问道。
　　“你看看，他手腕处有一道刮痕，还挺深的。”和尚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着。
　　齐谐蹲下身，拿起一截白骨，仔细察看。
　　“难道真的是这样？”和尚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伤口，喃喃道。
　　齐谐抬起头，微微皱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