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歌记》琥玉

8、练气谱

　　矮胖道士名叫袁鹏，机缘巧合之下找到祖上传下的一卷练气道书和宝镜，靠着瞎打误撞练出气感，又散尽家财请人铸造了把“灵剑”，准备降妖伏魔踏遍天下，谁知道出师不利，头一次‘降妖伏魔’就险些把命赔进去。
　　不说吴宝月听得一头雾水，袁胖子听了绿云和她家小姐两个人千里迢迢来国都很是诧异。但更好奇绿云一个鬼物却能在正气汇聚的国都雄鹿畅行无阻：“幽鬼行尸乃死气聚集之地方能诞生，天生凶邪，畏惧浩然正气与烈日阳光，雄鹿城天子龙气昌盛，寺院庙宇林立，正气浩然，怎的你却丝毫不受影响？”
　　绿云一个稀里糊涂遇害的乡下丫头，她哪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受影响，她正拿着从袁鹏手里‘收缴’来的小镜子对自己左照右照。
　　镜子里的她和普通看起来并无太大区别，只是淡淡一股夹杂红色的黑雾不停在周身翻涌，衬得整个人看起来鬼气森然。
　　天罡镜最善探查妖魔邪气，不然以胖道士自己的水平根本不会发现绿云与常人不同。
　　既然袁鹏答应了要教绿云御剑之法，也就安安心心搞来铺盖睡在了客栈房间的地板上，他为铸造宝剑把身上的银钱花得一干二净，现在能蹭吃蹭喝简直求之不得。
　　绿云没弄到钱整个人垂头丧气，宝月也有些焦急，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能找到来钱的路子，只有小方远对银子没有太多概念，比绿云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还要无忧无虑。
　　袁鹏算是上了贼船。
　　两个小丫头根本就不懂得一点求生技能，在听到绿云准备去运河码头卖苦力赚银两的时候他的头就摇成了拨浪鼓。
　　更失算的是，当时他答应教授绿云丫头剑诀，可是他不知道绿云半点基础都没有，对道家练气一无所知，没得道家真气又何谈御剑？绿云一脸的不相干，袁鹏想哭。
　　袁鹏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让绿云练他自己祖上传下来的《苍松道诀》，打坐修炼四五天以后绿云有了些许气感，袁鹏也松了口气。要是绿云养不出气感，那他这辈子是别想教完剑诀离开了。
　　绿云要自家小姐和方远一起跟自己练《苍松道诀》，袁鹏倒是丝毫不介意。一只羊是赶，三只羊也是放，反正他清楚自家老祖宗的道诀在凡间是奇珍异宝，但在修道人眼中只是一钱不值的大路货。
　　绿云毕竟堕入鬼道，几天以后就被吴宝月和方远赶上了修炼道诀的进度，又过了十天便被超了过去。尤其是方远，进步神速，几乎是一说就通，一点就透，把客串师父的袁鹏惊得目瞪口呆。
　　有了袁鹏的暂时加入，绿云对如何去通州已经有了想法，她和小姐只管蒙头在客栈里跟着袁鹏修炼，先把赚钱的事抛到了一边。
　　第一个月的最后一天，绿云和宝月正摆着静如苍松翠柏的‘朝元印’打坐，一边的小方远突然轻呼一声，一条牛奶般的白色气练在空气中生成，缓缓被他吸入鼻中。
　　“这就攒出一转真元啦！？”袁胖子傻了眼，旁边的吴宝月满脸羡慕，绿云则是差点眼红得以头抢地。
　　《苍松道诀》是不折不扣的凡品道诀，当初袁胖子自己修炼的时候足足花了三个半月废寝忘食的苦修才修出第一转真元，谁知道现在这个六岁的小崽子跟着绿云和吴宝月玩玩闹闹，轻松写意就修出来一转真元！
　　修士的第一转真元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因为有了第一转真元就说明这个人正式踏入了修炼的大门，从此以后就能够称自己是“练气期”修士了。
　　“不对！你怎么没遇到瓶颈？”袁鹏突然想起来，急急忙忙问还在一边对着自己左看右看的小方远：“没道理啊，你怎么可能那么快！你连瓶颈都没遇到？”
　　方远根本听不懂袁鹏说的瓶颈是个什么东西，所以也无从解释，只让袁鹏长嗟短叹‘自古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只要有一转真元就能够满足隔空御剑的基本条件，袁鹏自己浑身上下也就六转真元，有一转还是最近几天才攒下来的。
　　方远喜欢宝剑喜欢得紧，所以袁鹏干脆就开始按照苍松道诀开始教导方远沟通飞剑。
　　飞剑只有一把，就是袁鹏散尽家财方才铸成的‘翠松剑’。这翠松剑长三尺七分，宝剑锋芒锐利，整把剑造型简单而古朴，剑柄带着翠绿流苏。
　　以凡人的标准看确实是一把难得的宝剑但作为传说中的飞剑未免有点太寒碜。虽然袁鹏还没有按照苍松道诀中铸剑配方的要求为宝剑投入成型的松树精魄，但也已经满足以气御剑的基本要求。
　　见到袁鹏耐心教方远以真元沟通宝剑，绿云和小姐羡慕得紧，修炼也更加刻苦，一有闲暇时间几个人就互相交流心得，连袁鹏自己也受益匪浅，小有精进。
　　袁鹏好歹是二十七岁的大人，自然不好意思总让小女孩养活，他带着宝剑出了一次门，回来的时候人气喘吁吁脸色发白，但从怀里掏出的五两银子却让吴宝月惊喜了一下。
　　吴宝月现在对银钱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每天除了修炼以外都要花上好一阵子耐心的把本来就不多的银子仔仔细细数一遍，似乎多数几次就能数多出来几两一样。
　　绿云觉得自己这个丫鬟当得实在不够本份，但眼下最要紧的是修出一转真元，因为她和吴宝月说好要赶在冬天第一场雪来之前离开国都，踏上前往通州的路。
　　入冬第二天吴宝月焦急的发现自己体内积攒的真气竟然增加得越来越缓慢，往后几天更是几乎完全停滞不前，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感受到丝毫进步，反而心情越来越烦躁，根本没有办法静心打坐。
　　“你是遇到瓶颈了。”袁鹏对修道者的瓶颈所知不多，也丝毫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他只让吴宝月试试平心静气再慢慢沟通，不要焦躁，小心走火入魔。
　　其实走火入魔是高阶修士才会遇到的危险，普通凡人根本没那个资格，从凡人到练气士的第一重瓶颈是修道者最为简单也最为安全的瓶颈，当然，也只是相对而言，因为能够越短时间突破瓶颈的人就拥有越优秀的资质，而绝大多数凡人之所以注定无法在修道途中走远就是因为他们像吴宝月一样遇到瓶颈，有的花费数年才勉强跨过，有的则一辈子都被卡在门槛上，无法一探大道。
　　袁鹏只能尽量让吴宝月保持平常心，坚持沟通天地元气，厚积薄发等待时机。
　　吴宝月手臂上隐藏的红晶镯似乎具有凝神静气的功效，每当她烦躁不安无法集中精神的时候似乎都能感受到红晶镯散发出丝缕气息帮助她平静心神继续沟通元气。
　　又过了十来天，在一个清冷的早晨，吴宝月终于一声轻啸，奶白色气练吸入鼻中，双眼微睁，整个人的气质都似乎和以前大有不同。
　　“原来这就是修士的感觉！”吴宝月感受着五感和身体的变化惊喜不已，袁鹏也为她捏了把汗。
　　旁边的方远已经凝练出四转真元，最近他总笨拙而缓慢的掐着剑诀控制带柄的宝剑在桌上缓缓挪动。
　　看方远和自家小姐都先后突破，自己却还遥遥无期，绿云不由得一阵焦急，但她还是忍住了，专心沟通天地，继续寻找气感。
　　几天后她的修炼也开始停滞不前，仿佛一堵无形的墙壁堵住了她前进的去路，让她一阵阵烦躁，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遇到瓶颈之后修炼效率就变得极其低下，绿云只能不断向小姐和袁鹏询问他们突破瓶颈时候的感觉，看能不能帮到自己。
　　吴宝月说她当时一觉睡醒突然感觉自己身心舒畅，福至心灵，打坐了一会儿就水到渠成自然突破了；袁鹏则是在几乎要失望到准备放弃的时候不信邪，最后打坐了一次，打算再不成功就放弃，却欣喜的发现终于得以跨越瓶颈；方远干脆只是觉得有一天打坐没平常舒服，一咬牙沟通着元气直接把瓶颈碾压过去了。
　　三个人都各有不同，绿云找不到什么关联性，也只能自己埋头苦修。
　　被卡在瓶颈的感觉是枯燥而痛苦的，明明知道成功就在眼前，却偏偏难得寸进，让她无比懊恼。
　　以前她修炼很少走神，但最近却很难静心，一不注意就魂游天外。
　　既然实在无法控制，绿云也干脆顺其自然了，任由自己心神如脱缰野马四处奔腾。
　　在迷乱和纷扰的记忆中绿云看到小时候自己和小姐挎着花篮去野地采花的场景，又看到吴钰用柳枝编成帽子，笑呵呵的给她戴在头上，还看到过年前她欢天喜地的穿上新棉袄，跟着吴荣氏学包饺子的场景，没来由噗嗤就笑出了声。
　　天已经非常冷了，第一场雪也很快就到，但绿云却不那么焦急和紧张了。
　　她心态平和之后的第三天突然觉得天地间元气无端变得浓厚充裕无比，身体能够沟通的元气成倍增加，甚至让早已经不用呼吸的她忍不住长长吸了一口气，瞬间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更加清晰起来，她的所有感觉也变得更加敏锐，甚至长久以来无时无刻不困扰着她的麻木和冰冷也瞬时散去。
　　宝月惊喜的大呼：“好绿云，你也终于凝成了第一转真元！”
　　绿云笑得特别灿烂，她伸出自己原来粗糙干枯，现在却温润不少的手，手指虽然依然苍白，却并没有那么难看。
　　“你们三个的资质根骨都好过我，想当初我可是整整苦修半年啊，你们最短的一个月，最多的也就用了两个月多，让我好生惭愧。”袁鹏觉得人比人比不成，自己原以为天资聪颖，结果和这三个小孩一比，自己还真搬不上台面。
　　其实袁鹏仅靠自己一人之力修习道诀能在半年入门已经非常难能可贵，自己苦修和有人指导交流的难度本身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何况绿云跟吴宝月还有方远本来就各有秘密，不能与寻常人相比较。
　　绿云总算也入了门，大家也该动身离开了。
　　袁鹏对于跟着绿云和吴宝月离开雄鹿一点意见都没，他本来就无牵无挂，离开国都去游历一番也是他的心愿。
　　袁鹏的御剑术在这两个多月的苦修中进步许多，起码掐诀比原来不知流畅多少，他也接受了绿云的意见，以后御剑再也不装逼喊“看剑！”了，都是一声不吭挥剑狂斩，绿云没少给他出馊主意，他的剑招现在也阴险了不少。
　　这次要出门需要准备的盘缠不少，而且棉衣棉被也少不了，袁鹏背着宝剑又出去了一次，这次回来容光焕发满脸通红，喜气洋洋的把两锭十两的白银拍在桌上：“交给你了！”
　　问他哪来的钱，胖道士得意的一仰头，半个字也不说。
　　吴宝月也不在意，欢天喜地的收起银子，带几人去布庄买棉衣和路上要带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