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狗妻》风鉴

4、第四章 心软的阿奇

　　那大夫也不知给阿奇吃了什么药。阿奇喝完以后，感觉身上暖暖的，肚子又咕噜咕噜地乱叫起来。阿奇想着这药，指不定是什么强健脾胃的药材，吃了以后让他不停地回想着方才那大肉骨头，嘴里的口水止都止不住。

　　裴蕴之依旧派人放了肉包和骨头在阿奇笼前，便等着阿奇自己乖乖投降。阿奇才不肯吃，他已经打定主意，等着他快要饿死冻死，就不信那蔚海会不来救他！至于裴蕴之的东西，他是死也不会吃的！

　　阿奇刚刚立完誓，肚子便不争气地咕噜噜叫起来。阿奇便打算睡一觉。一觉睡去，梦里尽是蔚海端着大肉骨头诱惑他去吃。阿奇实在忍不住了，要咬那骨头，蔚海便把骨头举得老高，让他如何也咬不着。阿奇试了几次，心中一阵大怒，汪地一声扑上前去，对着近在眼前的大肉骨头喀吃一咬。

　　他忽然睁开眼睛，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上下牙齿咬在一起的脆响，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哪里有什么蔚海和骨头？

　　好饿、好饿啊……

　　他这是被生生饿醒过来，在狭窄的笼子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这时他听见院里雪花飘落的声响，与那朔朔的寒风声，阵阵地刮进阿奇透风的笼子里来。

　　阿奇缩了缩身子，冷得一直发着抖，在漆黑夜里发出阵阵凄厉的低鸣声。

　　这时，风中忽然吹来一阵女子的笑声，那声音又说：“别怕……过来，来我这里……”

　　阿奇听这声音，正是那时他在裴府门口听见的响动。阿奇顿了顿，没有立即回应，却忽听几阵铁锁翻动的声响，随即自己脖子一松，拴着他脖子的铁链也自动解开。

　　阿奇见状，心道不走白不走，便用嘴咬着铁门，往旁边一推，哗地一声打开了铁门走出笼子。

　　“来呀……过来呀……来陪我玩……”

　　阿奇竖起耳朵，这回是仔仔细细地听到这个幽暗幻灭的声音自裴蕴之府里飘出。他听了听方向，似乎就是裴蕴之睡房的位置。阿奇猛然抬起头来，望着没有月光的漆黑院落，汪汪地叫了两声。

　　那声音听了，便有些害怕地说：“你好凶！我不敢和你说话了。”

　　接着，那声音便匿了踪迹，消失得无影无踪。阿奇跳下台阶，跳到院子里，嗅了嗅风中的气息，忽然冲着后院跑去。

　　一口气跑到裴蕴之睡房前，只见回廊里点着夜灯，安安静静地没有任何声响。阿奇走进回廊，绕到裴蕴之门前，猛然转过头来，眼睛死死盯着院中一株几米高的梅树，龇起獠牙，竖起毛发，做出挑衅的姿势。

　　院中一片安静，只有夜风吹过、雪花飘落的声响。阿奇冲着院中央的那株高大梅树发威了许久，直到地上积雪也渐渐变厚，空中忽然响起一阵女子的哭声。

　　阿奇一下没了气势，歪着脑袋好奇地嗷了声。

　　那女子便说：“我不是坏人，我没有做过坏事，不要杀我……”

　　阿奇听了，最见不得女孩子哭，又低低嗷了声，在裴蕴之门前来回走了步。那个声音还在呜呜地哭着，又说：“我只是想找你玩，你别害我……”

　　阿奇无辜地呜了声，表示自己没有害人的意思，那哭声便渐渐弱去，只剩了偶尔抽抽搭搭的声响。阿奇听她没了声音，自己刚刚从笼子里出来，才不可能又回去。而且他现在又冷又饿，身旁便是裴蕴之的房间。

　　阿奇徘徊犹豫了一阵，还是走上去咬住门，慢慢把门拉开。正在里面睡觉的裴蕴之听见声响，感觉一阵微光照在自己脸上，嘟囔了几声便要醒来。

　　阿奇这时心头一跳，不自觉地使了个法术，这时灵时不灵的法力竟就生了效，又让裴蕴之安静下去。阿奇把门推上，嗷地一声倒在地上。他趴了一会儿，看见一旁温暖被窝里的裴蕴之。

　　屋中的檀香静静催眠燃烧，微弱的灯火透过门窗照进屋中，照亮了裴蕴之的半张脸庞。

　　这时，一个长长的影子渐渐在地上拉长，一双强健有力的腿慢慢迈向安静沉睡的裴蕴之。那个影子走到裴蕴之身前，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那双长腿迈了开来，硬生生从裴蕴之身上跨了过去，稳稳踩在床铺的另外一头，随即另一只脚也跟了上去。那道影子也在黑暗中匿了踪迹。

　　阿奇在裴蕴之身旁躺下，正在拉被子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头发垂在了裴蕴之的脸上，而裴蕴之还睡得跟死了似的一动不动。阿奇躺进温暖的被窝，高挺的肚子不意外地顶上了裴蕴之的手。阿奇便嫌弃地把他手从被窝里扯出来丢到一边，躺下来理起自己的长发，把发丝从裴蕴之脸上慢慢剥开，露出对方的脸庞。

　　阿奇望了望，忽然心中一阵发酸，想要趴在裴蕴之身上大哭一场，可却立即抹了眼泪。

　　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他来哭。

　　阿奇躺下来之后，发现两人之间隔着个肚子，搞得被子角时不时地漏风。阿奇试着把身子扭回来躺正了，沉重的肚子又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一个晚上这样几番折腾，加上这几天的折磨，让阿奇满肚子都是气。

　　他回头盯了睡得死沉死沉的裴蕴之一眼，忽然大腿一踹，把沉睡的裴蕴之从被窝里踹了出去，只见裴蕴之一溜烟、动作流畅地滚到一旁冰冷的地板上，又是睡死。阿奇便顺势一卷，让温暖厚实的被子裹住他赤果的身子，一阵一阵地摸着他大得不像话的肚子，呜么了几下嘴巴便要闭眼睡觉。

　　可他偏偏又睁开眼来，想着裴蕴之受伤的手，还有寒冬夜里冰冷的地板。

　　阿奇一边骂着自己不争气，一边又松开被子，把裴蕴之烙平了，又分了些被子给他盖上。

　　如此一来，这夜没了窸窣的被褥翻动声，夹杂些许微弱的风雪声，又渐渐安静下去。

　　“阿嚏！”裴蕴之擦了擦鼻涕，看了眼手里的药碗，仰头喝了下去。

　　大清早被冻醒，吃完早饭就不停打喷嚏，裴蕴之估摸着自己昨晚肯定是做噩梦了，不然就他这么个成年人，怎么能睡得滚到地板上去？还把被子都给踢翻了？

　　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直叹着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他这会儿正在火炉前烤着呢，就有家人匆匆忙忙地跑来告诉他出事了，是那狗出事了。

　　裴蕴之赶紧跑出去，路上便听家人说那狗笼子的锁不知怎么开了，表小姐早上过来，那狗就把表小姐堵在门口了，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咬人了。

　　裴蕴之在前去大门的路上又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一直到了大门口，就见他小表妹正摸着狗头笑嘻嘻地给狗喂包子吃。

　　那小表妹见着裴蕴之，顿时惊喜叫道：“表哥！”

　　裴蕴之看见她的小手还在那狗嘴边呢，当即做了个止步的姿势，叫着：“表妹！你别动！等表哥我来救你！你别动！”

　　小表妹听得稀里糊涂的，睁着圆圆的杏仁眼道：“干嘛呀，救什么救？表哥，这是你新买的小狗吗？好可爱啊www~”

　　裴蕴之见她的纤纤小手在狗头上揉了又揉，摸了又摸，他自个儿背上便一阵一阵地炸着汗。他使使眼色，周围几个奴仆拿木棍的拿木棍，拿铁链的拿铁链，渐渐围拢上来。

　　那小表妹见了，立即抱住那狗，让那狗嘴贴在她一马平川的胸口，冲她表哥大叫道：“表哥你干嘛！你想对这狗干嘛！还、还是对我干嘛！”

　　裴蕴之有些无奈，看她紧紧地抱着狗，弱小的身子骨还没这狗大。他走近去伸了伸手，又看看小表妹怀里的狗，立刻又收回了手，道：“表妹，你听话，把狗放开。你看表哥的手，就是这狗咬的。这狗不是什么好狗，是个不听话的野狗。”

　　阿奇听了，咬着包子就冲着裴蕴之低低地呜呜着。小表妹摸着阿奇的头道：“表哥你别瞎说！肯定你把手放狗嘴里了它才咬你的！你还要拿铁链栓他，不咬你它咬谁啊！”

　　裴蕴之无处叫屈，生怕那狗一口把小表妹给吞了。那管家便上来说：“表小姐，您听老爷一句劝，这狗真会咬人，不然我家老爷这样的好人，怎么忍心拴狗呢？”

　　阿奇斜了那管家一眼，心道马屁精管家公！就知道替裴蕴之说话！

　　小表妹哼笑一声，仰着头歪着脑袋道：“我不信，它这会儿没咬我啊。等它真咬了我我再信也不迟。”说着，她托起阿奇两只爪子放在小手心里，对着阿奇笑嘻嘻呜呜了一阵。

　　阿奇素来喜欢这个小表妹，因而一大早瞧见她便扑上来舔她。小表妹也喜欢小狗，一开始被阿奇舔得害怕，可后来便喜欢得不得了，还叫家人们拿肉包子给阿奇吃。小表妹送来的包子，阿奇自然是愿意吃的。

　　裴蕴之便见这小表妹摸摸狗爪，揉揉狗头，那狗还吐着舌头一脸兴奋地看着她。那管家公便凑上来道：“老爷，我看这狗是公的，就喜欢母的，和母的亲近。”

　　裴蕴之听了，当即皱了眉道：“瞎说！我表妹岂能和畜生相提并论！况且那狗要是喜欢母的，它肚里的崽是何处来得？”

　　那管家又连声称是，还说老爷明鉴。阿奇见他一脸狗腿子状，心下早是不爽，并且当初裴蕴之卖他一事，也是这管家从中撺掇，说什么宠妾可以再有，可仙丹却失不再来。裴蕴之之所以这样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卖了，少说也有这管家几份功劳。

　　这会儿小表妹双手托住阿奇肚子，抬起头对阿奇笑眯眯道：“哇，狗狗的肚子好大，会生小狗吗？”她年纪尚小，分不清什么公狗母狗，只见阿奇的肚子比起一般的狗儿出奇地大，自然便以为它要生崽了。

　　阿奇便哈着气傻乎乎地盯着她，眼睛嘴边都是笑容。他知道自己就是说话，这小表妹也听不懂，索性低下头去，啃起肉包来。

　　小表妹不甘心，又去问裴蕴之，裴蕴之无奈道：“是，确实怀了小狗，不久就要生了。”

　　小表妹眼睛一亮，摸着阿奇的背，眼中一阵渴求，对裴蕴之使了劲地撒娇道：“那小狗能不能送我一只啊？我好想养的！表哥~好嘛好嘛~”

　　裴蕴之听得那颤音都要酥了，可还坚决道：“不行！”

　　小表妹嘟了嘟嘴，抱着阿奇的脑袋，继续晃着小身子骨撒娇道：“为什么不行嘛！这么多表哥也养不过来嘛！”

　　裴蕴之叹了口气，道：“好了，表哥要这狗是有正经事的，你要养小狗，表哥再给你买。”

　　小表妹听了，又丧气道：“不用啦，表哥忙自己的事去吧。我要和大狗玩！”

　　裴蕴之听了，眼珠一转，道：“表妹啊，表哥求你件事。”

　　小表妹愣愣地抬起头看他。

　　裴蕴之道：“这狗不听话，表哥给它饭吃它也不吃。你把它养得乖乖的，让它多吃点、长大点，表哥下回就给你找一模一样的小狗给你养，好是不好？”

　　小表妹便叠声欢喜道：“好啊好啊！让它多吃点是吧？这个不难的！那它叫什么名字啊？有没有名字啊？”

　　裴蕴之忽然一愣，道：“没有。不曾想。”

　　小表妹便说：“那我给它想一个，叫什么好呢。小白？大白？汪汪？”

　　裴蕴之蓦然脸色一沉，道：“别想了，它不需要什么名字。”

　　小表妹奇道：“为什么不需要？”

　　裴蕴之慢慢移开视线，嘴上轻飘飘地道：“有了名字就有感情。既是要出卖的东西，还需要什么感情？”

　　小表妹听不明白他的话，却知道他要把这狗卖了，当即叫道：“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卖它？它这么乖，养着不好吗？还会给你看门捉贼。它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卖它？”

　　裴蕴之便愣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阿奇也低着脑袋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包子。

　　是啊，他这么好，为什么要卖他？

　　我这么好，为什么要卖了我？

　　小表妹见裴蕴之不说话，站起来对裴蕴之嘟着嘴哼了声，对阿奇说：“大狗，我们走，去看看你的窝，看你住得好不好。”

　　阿奇便跟着小表妹，跟着奴才们离去了。他走的时候，还回头瞟了裴蕴之一眼，见他还低沉着脸色站在那里。

　　阿奇回过头来，这时腹中轻轻一动，他低低嗷了声，又慢慢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