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家教270BG]》素娴

9、C-009 瓦伦汀娜·博纳罗蒂

　　凌晨，公寓里。

　　沢田纲吉有些疲惫地仰面靠坐在卧室阳台玻璃窗边沙发里，一边望着天花板，一边仔细听手机里传来的报备。

　　“Boss，汀娜小姐已经回去了。”手机另一边传来库洛姆·髑髅的声音，“抱歉，我没能找到机会现身，告诉她关于别墅烧毁的真相。”

　　事实上，萨穆尔的别墅并非沢田纲吉冷酷地下令烧毁的，而是那日狱寺隼人按照吩咐取下那副满满挑衅意味的巨幅照片时，触发了萨穆尔事先埋下的定时炸弹机关。幸运的是，狱寺隼人等人反应及时，虽然出现了不少伤者，但并没有出现死亡情况。只是别墅里遗留的大部分痕迹在爆炸中消失殆尽，这也加深了彭格列追踪的难度。

　　“没事。那不重要。”沢田纲吉轻声安慰道。

　　他原本是有故意隐瞒的想法，才会事先吩咐杰卡，若沐妍有意回去别墅一看究竟，便让其顺从她。不过两人去的路程需要绕点路，给库洛姆布置幻术的时间。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白兰能很快到达别墅的原因。他知道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但是这几日对沐妍来说，变故太多了。

　　他担心她应接不暇。

　　可是，这一切又被白兰给捣乱了。沢田纲吉万万没想到，那家伙居然会中途掐掉了耳机联络！

　　想到这里，沢田纲吉微微叹了一口气，抬起左手挡在额头上。不知道自己该郁闷还是该无奈，毕竟是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找的人，事情还得继续下去。当时就算他快速点燃火焰直接飞过去，也赶不上白兰“胡说八道”的速度。现在看来，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白兰之后又跟妍说了什么吗？”

　　“杰索先生说，Boss您暗恋汀娜小姐。说您在汀娜小姐失踪的这半年多来，一直在找人，茶饭不思，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库洛姆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没说出来的话是，事实上彭格列的大家也都确实很担心。连骸大人偶尔也会吐槽几句自家Boss的状态，以及失踪不明的瓦伦汀娜。

　　“……”他就当做白兰说这些是好意吧。沢田纲吉头疼地闭上眼睛，只不过这么说也会给沐妍些许不可言状的压力吧。明明刚知道自己有个“假未婚夫”没过多久，却又冒出来一个所谓“暗恋者”。

　　“另外，白兰先生还揽下吉安先生的事情。”

　　“吉安？”

　　“是的，他对汀娜小姐声称真正的吉安被他杀了，”库洛姆解释道，“而Boss您为了不让汀娜小姐伤心，叫了个人假冒。曼奇尼先生见状，也顺势摘下了伪装。”

　　“……”

　　“Boss您放心，”库洛姆善意地补充道，“我看汀娜小姐的反应并没有太过惊讶，应该是早就猜到一些了。不过，临走的时候，白兰先生似乎附身跟沐妍小姐说了什么，但是声音很轻，我没能听清楚。我事后问过曼奇尼先生，他当时离得远，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抱歉，Boss。”

　　“我知道了。没关系。”沢田纲吉轻轻吐了一口气，“还有什么吗？”

　　“有的，关于骸大人那边的，他这几天在关押处‘过滤’了一下，吉安的记忆，说是没什么有意义的踪迹。”

　　闻言，沢田纲吉一下子睁开眼睛，金棕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意：“也就是说，萨穆尔的计划，吉安也不知情？”

　　自己神出鬼没的同伴兼雾之守护者六道骸前几日从米兰回来，他是知道的。既然对方有意帮忙，他也没必要阻拦，索性顺水推舟。即便，他从来都不喜欢用这种方式找线索。当然，他也知道，这次六道骸会出手帮忙也是看在库洛姆和沐妍的关系算还不错的份子上。

　　“骸大人说，在吉安的记忆里，萨穆尔是个很谨慎的人，不会和任何人背叛的机会。”言下之意是，对方也不会跟任何人透漏自己的任何一丝打算与计划。

　　“我明白了，谢谢你，库洛姆。辛苦你们了，早点休息吧。替我向骸道谢。”

　　“嗯。”手机那头传来库洛姆有些犹豫的声音，“Boss……”

　　“怎么了？”沢田纲吉问道，耐心地等待回应。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一楼玄关处有开关门和轻声说话的声音，猜测应该是白兰和沐妍回来了。

　　“汀娜小姐什么时候回彭格列？”

　　“……”沢田纲吉站起身，慢慢地往门边走。尽管那两人刻意放低声音，他还是知晓他们上了二楼，各自道了晚安，就回房休息了。

　　“……Boss？”耳边传来库洛姆疑惑的嗓音，沢田纲吉停下脚步。

　　“抱歉，”沢田纲吉叹息了一声，“再等等吧。”他最后那半句话的尾音过轻，不知道是在说给库洛姆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是的，再等等吧。

　　沢田纲吉其实有段时间对这个词谈不上喜欢，因为他对自己来说不过是个托词。

　　那是他继承彭格列首领之位的第四年。

　　那日，沢田纲吉难得和自己一向尊敬的老师Reborn发生争吵。

　　话题是怎么引到那个事情上，他其实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时候Reborn说的那些话——

　　“蠢纲，你也知道，只要你想，笹川京子的身份不是问题，没有人会质疑彭格列首领的决定，况且她还是了平的妹妹，彭格列晴之守护者的妹妹。”

　　“这我当然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这个事实呢。可是——

　　“可是，然后呢？然后让她像妈妈一样，日复一日地在家等待。顺便告诉我们的孩子，他的父亲变成星星了？”

　　“……”

　　“我不想变成这个样子， Reborn。”他的话语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道：“我也不能将她接到意大利来。我们其实一开始就约定好了的，到了该停手的时候停手……”

　　事实上，随着年龄的增长与步入里世界的生活之后，沢田纲吉就越来越清楚他和笹川京子之间的那面坚硬无比的无法打破的透明墙面。在彩虹之子争夺战刚结束的那段时间，Reborn有句话说得没错，自己在恋爱方面确实是优柔寡断。才会到后面，真正跨出那一步的人反倒是笹川京子，而他本想拒绝，却又忍不住对京子口子描绘的那句“不去考虑以后，试着留住美好”提议萌发出了动摇。

　　他们两人交往了快五年，常常聚少离多，真正见面的时间加起来起来可能只有两个月，离五年的一千八百多天的日夜交替相差了约莫百分之九十二。有时候，他们与其说是恋人，更不如说是分隔两地的好友。彼此可以分享日常，相互鼓励，却总是心照不宣地避开那个特定的话题。

　　沢田纲吉不会询问笹川京子是否愿意尝试那个可能，也正如笹川京子不会要求沢田纲吉抛弃这边的世界回归平淡的日常。虽然，就算他愿意退，他也不会退，不能退。最后，他们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两个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而现实往往更残酷的是，距离并不能产生美，也许更多的是无形中产生一点一点累积地隔阂。

　　最后，他提出了分手。

　　也许，是那段时间自己的状态确实有点蠢，看不下去的 Reborn最后才提议要不试着去相亲。对方原句是怎么说来着——“用新的机遇去替换旧的时光，没准你很快就能遇到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怎么可能啊！又不是吃饭睡觉那么简单。”沢田纲吉无力吐槽，最后只能抱着脑袋哀嚎，“再等等吧！”

　　再等等吧，那时候的沢田纲吉根本毫无打算。

　　所以，在那天晚上，例行参加博纳罗蒂家族家族大女儿的庆生宴应酬时，对于老博纳罗蒂明里暗里对自家女儿的赞赏与联姻推荐，沢田纲吉的脸上只是挂着习惯性地淡然笑意，温润而又疏离地摇了摇头了。

　　大约是他的拒绝太过坚决，老博纳罗蒂的唇角明显僵硬了一下，倒是身着一席温柔不失奢华白色礼服的宴会主角莉迪亚*博纳罗蒂脸色不变圆滑地笑着打趣圆场。

　　沢田纲吉眼神微敛，金发绿眸的莉迪亚笑容不置可否，不知为何却让自己嗅到一丝难以言说的异样。对方笑容不减，绿眸的余光有意无意地望向他的身后。

　　怎么？沢田纲吉好奇地微微转身。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的那个年轻女孩，穿着低调简单的黑色晚礼服，手里端着一杯低酒精的贝利尼鸡尾酒，那头细软的黑色长发慵懒随意地散落在肩头。只见她微微低垂的目光，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或者只是单纯地在发呆。

　　仿佛觉察到了沢田纲吉的目光，少女诧异地抬头。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他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惊喜。沢田纲吉还没来得及捕捉那双黑眸里更多的情绪之前，少女原本平静地面容上早已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干净而纯粹。

　　那是他和相里沐妍的第二次见面。

　　尽管，那天直到分开，他没能想起他们曾经见过，而她那时也还不叫“相里沐妍”。

　　不，应该说，那时候的她一直被人称呼的名字叫“瓦伦汀娜*博纳罗蒂”——意大利黑手党第二大家族博纳罗蒂家族“突然”多出来的小女儿。

　　直到后面很长时间，他才真正地明白“突然”这个词代表的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