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家教270BG]》素娴

10、C-010 雨

　　宴会上的那抹匆匆一瞥，让沢田纲吉莫名地有一点在意。但是，紧接着，忙碌的黑手党与大学生活很快将这点在意覆盖了过去。

　　作为毕业前的最后一年，大四的课程明显少了许多，随之而来的是社会实践、毕业设计和论文。沢田纲吉有时候觉得无力吐槽，明明是里世界的大学，毕业考核搞的和普通大学没两样。社会实践这种东西意外是规定范围的选题，而且还是各种奇奇怪怪的题目，堪比初中时期Reborn一时起兴的胡整比赛。比如：“从枪支到死气之火的利用”、“如何靠色相套取秘密情报”、“从辨别毒药到下毒取命的快捷方法”、“巩固家族地位的第一法则”……

　　等等，好像乱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想到这里，沢田纲吉忍住捂脸的冲动，手里抱着一堆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籍，只能在心里认命地叹气。还是找个时间和隼人、阿武他们讨论一下吧。大部分时候虽然效果有限，但是当做是换换心情也是不错。

　　出了图书馆大楼，沢田纲吉才发现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压城，空气沉闷，连风也停滞了。手机里是狱寺隼人五分钟前给他发的信息，说是一会就到，他们之前约好要去某个码头看看，最近爆出有一批非法动物指环出售给了普通人。

　　要下雨了么？沢田纲吉加快脚步。他可不想弄湿刚借的书本。大学里的图书部主任是个戴着眼镜脾气不大好的大叔。对方以爱惜书本出名，喜欢在图书管内四处巡逻，随机抽查几个倒霉蛋。

　　有一次，沢田纲吉借了本书，结果不小心被过来找他讨蛋糕吃的蓝波扯坏了两三页。他事后连忙用透明胶布补救了一下，可还是没能逃过主任大叔的法眼，紧接着就有了半个多小时的说教。每次想起这事情，沢田纲吉总感觉自己还能听到主任的滔滔不绝，脑袋发蒙，晕乎乎的。他那时候根本没听进对方说了些什么，只是努力使眼色，阻止护主心切想要掏出炸弹将图书馆炸成平地的狱寺隼人。

　　沢田纲吉刚经过设计院湖边林荫大道，一滴冰凉的雨点就砸在他的鼻翼上。紧接着，如银梭乱掷，大小雨珠子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在地面上，树叶间，错落脆响。

　　“哇！不是吧？”

　　“下雨了啊！”

　　“哈哈哈，我带伞了！”

　　“我没有快分我一点！”

　　“快走快走！”

　　“天啊，我没带伞啊，赶紧冲！”

　　周围是步履匆匆的行人此起彼伏的声音，作为没带伞一员的沢田纲吉暗叫不好。他抱紧书籍，环顾四周，想找个躲雨的地方，余光却瞥见一个纤细的身影独自一人站在湖边，旁边还有一个白色帆布包。

　　雨中的喧闹仿佛与那少女无关，少女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湖面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任由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和浅灰色连衣裙，那样子好像对方下一个瞬间就会消失在雨幕里，隐没在湖面之下。

　　“同学！”沢田纲吉心下一惊，来不及细想。他条件反射地连忙跑了过去，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臂，用力往后一扯。

　　“诶？”棕色眼眸里倒映着少女诧异的神情，沢田纲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脚下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

　　只听“哧溜——啪！”的两声，两人一起四仰八叉地摔进岸边草坪下的积水里，怀里的书籍掉了一地，水洼迸溅，混进湖面的雨点里，朵朵莲花悄然绽放。

　　“嘶——”沢田纲吉倒吸了一口冷气，土腥味与不知名的清香混入鼻翼，潮湿叶子和些许泥浆快速浸润衣服，像是阴冷的蛇贴着整个后背游走，结缕草叶舌的纤毛挤入布料，不至于扎人，又泛起淡淡痒意。

　　豆大的雨珠混进睫毛间隙里，沢田纲吉不适地眨眨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股痒意不止是后背上，还有脸颊和脖颈之间。他诧异地抬眼，猝不及防地和另外一个人四目相对。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雨势渐大淹没了视野，四周泛起一阵水雾，匆匆赶路的行人，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湖边摔倒在一起的两人。

　　沢田纲吉已然发现刚刚站在湖边的少女是之前在宴会上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瓦伦汀娜。此时，两人的距离过近，以一种滑稽而又狼狈的姿势卡在一起，她的长发散落在他的颊颈之间，黑色与棕色发丝相互交织，她的腿压在他的腰侧，而他的手还抓着她的手臂。湿透的衣料混乱而黏糊地贴在一起，一时之间，让人分不清是谁的呼吸混在了风中，又是谁的体温在抵御雨水的冷意。

　　沢田纲吉甚至不需要多余的动作，就可以看见一滴透明的水珠在白皙的肌肤上滚动，顺着柔美的下颌线滑到下巴，重新汇聚成水滴状，最终，不堪重负地自由落体，无声落下——

　　“啪嗒——”

　　沢田纲吉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喉结，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地产生了一种荒诞的想法，好像那颗雨珠不是落在他的脖颈上，而是落在了他的心间，于看不见的高处坠落，发出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啪嗒”的回响。

　　“抱，抱歉……”视野里是回过神来的瓦伦汀娜迅速涨红起来的脸蛋，磕磕巴巴地道歉，对方黑眸里映衬着模样也好不到哪里去的自己，沢田纲吉尴尬地放开对方的手，感觉脸上那股泛红的热意隐隐有向耳际蔓延的趋势。

　　瓦伦汀娜慌慌张张地想要起身，结果鞋底在湿润的草坪上打滑，“碰”地，又一次重新栽倒在沢田纲吉怀里，她的额头直接磕到对方的下巴上，两人同时一声闷哼。

　　“你，你没事吧？”沢田纲吉看着处在自己上方的瓦伦汀娜郁闷地捂着额头，低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问自己。他摇了摇头，微微撑起上半身，脱离了另外一个人的遮挡：“没——”他的话语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趁机钻进嘴巴的雨水给抢住了。

　　狼狈捂着嘴巴咳了起来，沢田纲吉刚咳了两声，就瞧见想要说话的瓦伦汀娜也因为要说话，同样被雨水灌了一嘴。对方的脸蛋一下子皱成一团，果断转身吐掉嘴里的异物。

　　他看着她抹开脸上的水珠，抬眼想和自己说什么，又害怕再次喝到雨水，只能双手捂着嘴巴，吧眨眼注视着自己：“……”

　　“……”止住咳嗽的沢田纲吉同样捂着嘴巴看了看她。

　　大雨中，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三秒后，非常默契地起身、分开。两人一言不发地一起收拾散落的书本和一旁的帆布包，然后一股脑地往凉亭里冲，像是身后有什么巨大怪物在追赶着他们。

　　倾盆大雨和呼呼大风拍打着湖边凉亭的屋檐与柱子，只剩下亭子中心的圆桌附近一小圈的地方落不到雨珠。落汤鸡一号沢田纲吉将湿哒哒的书本一一摆放到桌面上，表情郁闷：“完了，图书部的主任肯定饶不了我了。”

　　“等等，我有办法！”落汤鸡二号瓦伦汀娜打开帆布包，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下翻找半天，最后掏出一包纸巾，“先用这个……”她话还没说完，便瞧见一滩水嘀哩嘀哩地从纸巾塑料包装的缝隙里渗出，而内里的印花纸巾早已皱巴巴地泡成一团，像泡发了的白色龙须菜。

　　沢田纲吉愣了愣，看了看纸巾，又看了看同样湿哒哒的书本，回头对上同样一脸懵逼的瓦伦汀娜。不知道怎么地，他的嘴角已经不自觉的勾起。下一秒，两人突然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大概都没想到原本以为是一场普通的雨，结果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沢田纲吉一向蓬松棕色头发早就软塌塌的耷拉着，湿漉漉地黏贴额头和脖子上，水珠顺着发梢吧嗒吧嗒地一路滑落在地。一套高级定制的西装吸饱了泥水，牢牢地扒在身上，有些沉甸甸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望向模样同样惨不忍睹的瓦伦汀娜，对方此时的连衣裙也贴在身上，勾勒着优美的曲线，细细的吊带与蕾丝胸罩隐约可见。

　　沢田纲吉脸上一红，触电一般地移开了目光。

　　“抱歉！”沢田纲吉说着，转过身，有些惊慌地脱下黑色外套，用力拧干水分。他搞了两圈，才向后递给瓦伦汀娜，温和地开口：“衣服……要不先用我的衣服套一下。”

　　“啊，谢谢！”

　　少顷，身后响起稀稀疏疏的声音，沢田纲吉没有回头，决定找了个话题，顺带缓解两人的尴尬：“我可以问一下么？你刚刚为什么站在湖边？”

　　“诶？”瓦伦汀娜的声音有些不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不是，我没带伞，想说就算跑也会被淋湿，索性……”

　　“原来是这样啊，抱歉，是我误会了。”沢田纲吉伸手挠了一下脸颊，有点儿局促，没想到自己居然搞了这么一个大乌龙。他早该知道的，这里可是黑手党的学校。

　　“我好了，谢谢你的衣服。”

　　“没事。”沢田纲吉转回身子，点头应下。他说着，发觉瓦伦汀娜抬头正静静地凝视着自己，欲言又止。

　　“怎么了？”沢田纲吉挑起眉，唇角上扬，笑意很浅。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那个，我，”瓦伦汀娜犹豫了一下，“我是……”

　　“博纳罗蒂小姐，我知道你。”沢田纲吉笑着地接下了对方的话语，“我们在你姐姐的莉迪亚*博纳罗蒂的生日宴上见过一面，我是沢田纲吉。你叫我沢田就好了。”

　　“……”令沢田纲吉意外的是，听到自己的陈述，瓦伦汀娜微微一怔，垂眸点了点头。他皱起眉头，刚想说点什么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沢田纲吉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暗下舒了一口气。幸好他的手机是彭格列内部研发的，防水防震效果一向不错，否则联系不上自己的隼人该着急了。朝着瓦伦汀娜歉意一下，他走到一边接通了狱寺隼人的电话。

　　等结束通话，沢田纲吉扬了扬手机，冲瓦伦汀娜示意：“我好友一回过来，我送你回去吧？”

　　“不，不用了。”瓦伦汀娜摇了摇头，斟酌了一下用词，“我其实在也等我朋友，之前约好的。”

　　“要不，我陪你一起？”沢田纲吉礼貌地建议道。

　　“不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瓦伦汀娜笑了笑，“别着凉了。”

　　见对方态度坚决，沢田纲吉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离开时，留下了一把狱寺隼人带来的伞，而对方口中的朋友还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