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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2 ...

  •   一脸正经的宁微走到慕铎身后,看了一下表,说道:“加密程序距离破解限定还有十秒。”
      “老师,再等一下……”
      “时间到了,”宁微铁面无私的说道:“任务失败。”
      慕铎挣扎:“给我一分钟——”
      “哪怕超出一秒钟,你已经触动警报,被抓捕了。”

      重新回归校园的慕铎在开学没几天就迎来了程序代码课程。他们得在规定时间内破解加密程序、侵入指定系统。
      慕铎的课堂练习结果是——失败。

      继暑假那一晚和靳扬聊到半夜,导致第二天死活起不来没看到日出,被骆莱和陆沙华吐槽半天后。现在他又被骆莱鄙视了——
      “你密码学学得那么好,为什么程序破解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啊?看看我,学学我!”
      “…………”慕铎扭头:“离我远点。”

      撇开囧囧有神的程序代码课不谈,还有一门鸡飞狗跳的医学解剖在等待着他们。
      之所以说鸡飞狗跳,是因为当一群人看到真正的尸体时,大家都不能淡定了。扑面而来的福尔马林味道呛得他们差点夺门而逃。因为紧张而流下来的汗水混着这股气味更是让人不住蹙眉。
      虽然之前学过医学方面的知识,但他们都以为真的只是看看理论、懂点基础就行了。这里的每一个人估计没谁会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站在医学生的解剖楼里,即将亲自上阵来实操这节解剖课。

      安静躺在那里的捐献者们,是一种很沉默的姿态。闭上眼睛再也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他们有着自己的伤口,但那些伤口不会再令人疼痛。
      疼痛,慕铎的胃有点抽搐。

      不过今天他们没有真正的动手进行操作,大家都在认真听着注意事项。

      从解剖楼出来的时候,步言注意到了慕铎难看的脸色,于是问道:“是不是不舒服?我看很多人都不太适应。”
      慕铎就笑:“还真的有点吓到了,你们呢?”
      步言苦着脸:“我也是,想到过两天要去……”他没说出那几个字,忧愁道:“不太敢啊……”
      卓珂安显然也挺难受,一直抿唇没开口。
      骆莱倒是很期待,她向来胆子大。陆沙华依旧面瘫脸,看不出太多情绪。

      等到真正拿起手术刀,医学老师带着安管系所有学生先进行了宣誓,并默哀。就像是一种仪式。
      穿着白大褂的老师说道:“尽管你们不同于医学生,但面对捐献者,同样也须要抱着敬意。他们是你们另一种意义上的‘老师’。”

      那节课,不少人中途就走出了教室,很多学生中饭也没吃。
      饶是陆沙华再淡定,也有些脸色发白,手发抖。
      慕铎看着那些不再生动的脸和失去活力的身体,他握着手术刀,却也只是站在那里而已。
      连续两堂解剖课,他都没有任何动作。

      被盛势通知“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的时候,慕铎就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我听你们医学老师说了。”陈倪光十分的直截了当:“你不愿意进行解剖课的练习,为什么?”
      慕铎表情基本没怎么变,从善如流的说道:“没有不愿意,我只是不太擅长。”
      陈倪光就笑了:“安管系学生的字典里是没有‘不擅长’这三个字的。”
      慕铎没再接他的话。
      两人之间有短暂的安静,接着,陈倪光问道:“你害怕尸体么?”
      慕铎动了动唇,片刻说道:“我不怕尸体。”
      这一次,陈倪光看了他许久,然后十指交扣道:“我明白了。或许等到心理课的时候,我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

      害怕,或许也能称之为恐惧。恐惧有很多种,恐惧的事物也可以分为很多种。
      然而最基本最无用的,那是一种虚无恐惧。
      由潜意识控制情绪,造成过度的紧张。

      慕铎最初还不太明白陈倪光说的“我能帮你解决问题”指的到底是什么方法。但是当心理课上,对方说出让他们每人轮流在解剖楼的停尸间待一晚时,慕铎差点没被逼疯。
      不过好在不止他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几乎安管系所有人都快痛哭流涕了。

      抗议对陈倪光而言,完全行不通。他虽然经常笑眯眯的样子,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要问安管系的学生,在停尸间独自留守一晚的感受,已经去过的人回忆起来几乎都是脸色铁青,不愿再提。
      其实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人人都知道。
      但他们就是怕。
      怕什么?
      这就是一种需要克服的虚无恐惧。

      轮到慕铎的那天,步言既为自己不久后也要去感到郁闷,也为慕铎担心。他说道:“听其他人的经验,只要自我催眠躺着的都是模型,就会好一点。”
      慕铎黑线:“这哪是自我催眠,明明是自欺欺人好吗?”
      “…………”步言:“我差一点都觉得自己真的要相信了……”
      慕铎一脸“你走开”的表情:“老实等着我明天的实况转播吧。”
      陆沙华拍拍慕铎的肩膀:“我就一句话:你别自己吓自己就行了。”
      “你这话还是比较实际的。”慕铎笑着点头。

      ******

      这些天,天气一直都很好,晚上也是月朗星稀。
      但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远远的解剖大楼总像是看不清、有雾笼罩一般。
      慕铎站在那里,他不想承认自己开始怂了,不过腿肚子的的确确的在发抖。
      今晚,整栋楼只会有他和守门的大爷。
      停尸间在地下一楼,他手里有钥匙,但实在不愿意去开那扇门。

      “哐当”一声,铁门的声音在空旷的长廊上格外沉重刺耳。
      一脚踏进那里后,慕铎忍不住打了个颤,太冷了。
      阴郁的透着死亡的空气让他呼吸都不太顺畅。
      当门被关上,他觉得自己与世隔绝了。

      房间里的灯不是太明亮。
      一格格的柜子都严实的封闭着,几米开外的床架上罩着白布。
      慕铎强迫不去想那下面会是什么。
      他靠门慢慢坐下来,曲着膝盖。无意识的,已然成了一种自我防御的姿势。

      每一种训练都是有意义的。
      要克服恐惧,就要直面恐惧。

      看向躺在这里的冷冰冰的他们,再也感受不到光线和温度。
      因为意外,因为疾病,或是因为一念之差。
      无论是哪一种,都必定经历过剧烈的疼痛。

      疼痛是什么?
      是伤口,是痛苦。是你蹒跚学步时不小心摔伤的膝盖;是朋友将行不愿离别的伤感;是家人垂垂老去挽留不及时光的无力。
      可是,疼痛又不止是这些,它是深刻,是一道烙印,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回忆。
      慕铎糟糕的发现,在这个不适宜的时刻,就在现在,他想起了一件旧事。
      太久了,但他还是把她记得很清楚。

      她是照顾慕铎的人,并不是单纯的佣人。
      他一直都叫她姐姐。
      在慕正涵工作忙、而慕夫人也仍旧在编译局的时候,都是她和慕姨带着自己与慕峥长大。
      他每次上课,看见的都是安静等待的她。她会叮嘱着:“在学校要好好和小朋友相处。”
      放学时,还是她站在校门外微笑。“要回家了,”她常常这样说:“牵好我的手,知道吗?”
      她会照顾他,给他织小围巾;也会在他生病时整夜陪着他。见他打针抹眼泪就会偷偷瞒着慕姨给他吃颗糖。
      他一直没想过,某天她会有离开自己的可能。

      那天是慕夫人的生日,所以慕正涵让他们在学校门口多等一会,司机会顺路接他们一起去吃饭。
      但是,慕正涵迟到了,又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
      在慕铎小的时候,记忆中自己的父亲总是这样,工作重要过家人。
      他等了很久,感觉都站累了。就不高兴的鼓腮帮:“我爸总让我们受罪。”
      她弯腰把他抱起来,问道:“是不是腿酸了?”
      他点头,然后搂着她的脖子:“我们自己去吧?不等他。”
      她笑着摸摸他软软的头发,说道:“好啊。”

      可他们最终没能去到约好的地方。
      因为一场有计划的绑架。

      那是些什么人?慕铎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些人很可怕。
      他们把他的手反绑在一根生了锈的下水道铁管上,周围都是发霉腐烂的味道。
      潮湿、阴冷、饥饿,以及疼痛。
      他被禁锢住了自由,那种压抑束缚的感觉让他只能放声大哭。好像那时候的自己除了哭,什么都不会了。
      他看着她赤`裸`裸的躺在那里,手脚都被捆出了血印。
      那些人折磨她,仿佛用尽了所有残酷的办法。灼伤过的痕迹,鞭子抽打的伤口,让她似乎毫无声息了。
      就像一具尸体。

      一个人会有多脆弱?可能如同玻璃娃娃。一下就碎了,碎的无法再复原。

      他一声一声叫着她:“姐姐,姐姐,姐姐。”
      她像是听到了,艰难的转头,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了。一侧脸颊被刀割的血肉模糊。
      他至今还会偶尔想起她模糊的哭泣。

      在那些人强迫慕铎对着电话开口的时候,他几近失语,不知该说些什么。直到那边传来慕正涵焦急询问的声音,他才开始尖叫,完全失控的。每个字都带着尖锐的恐惧。他说道:“爸爸我好怕,救救我。”
      最后他被救出去的时候,肋骨骨折,腹腔出血,整个人都昏厥过去了。
      他那时年纪太小,受到的伤让他的体质差了很多。

      等他渐渐好起来的时候,她也在被慕家的人刻意遗忘。

      小学过去,又是初中,然后高中。
      他好像和所有普通人一样了。
      只是有一点苦恼,他没法好好去喜欢一个女生。
      他对女性产生了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一开始,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就好像是思想自发形成令他这么做。
      直到和第一个算是女朋友的女生分手后,那个女孩的眼泪让他彻底崩溃了。

      那是个可爱温柔的女生,很喜欢慕铎,对慕铎非常好。但他们还是分开了。
      女生对他说:“知道和我在一起时,你的表情吗?诚惶诚恐。我不是个娃娃,我只想要你喜欢我。就是这样简单啊。”
      就是这样简单,他却做不到。
      他从对方氤氲着泪水的黑眼珠中,又看到了她。
      那个好多年不出现的人。

      他终于知道自己不能摆脱她的影子。
      因为她的缘故,他怕她们受伤、他怕她们会哭、他怕自己有任何让她们痛苦的地方。
      她们就像玻璃娃娃,那么脆弱。总觉得没有保护好就会碎成一地,那些疼痛的碎片把你的灵魂都要割裂了。
      他不敢去喜欢。

      如今他坐在这里,这些长眠者、这些寂静都叫嚣着想要把他打败。
      然而他不再脆弱,他知道自己不会惊慌失措。
      度过了这一晚,什么都不会变,却也会有一点改变。
      他会继续一路朝前,也永远不会割断过去的回忆。
      他怀念她。

      他不会和任何人再提起她。
      她是他心里看似痊愈的疤,是他兀长不愿醒的梦,是他长长久久不肯放的旧事。

      疼痛是什么?
      大约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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