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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刺心 ...

  •   魔道两家魁首之战,中原、魔境众人瞩目,一时之间,苦境战火暂息。吞佛率兵入城,与螣邪郎见面。
      其时萍山落地,魔君已然带领赦生童子、元祸天荒与别见狂华三人赴约。

      吞佛在下榻处的寝房摆了茶水,而一向嚣狂恣肆的邪族难得阴郁非常。红发的魔给他斟茶,淡褐的茶水成一条细线落入粗瓷碗中。
      “怎么,如此颓唐,是因不能亲身跟随魔君出战吗?”
      “不是……”
      “那么,是放心不下?”
      深谙螣邪郎性情,吞佛微笑得淡定非常,倘若不是对此一战抱有疑虑,时下苦境领袖也泰半关注萍山决斗,勇悍胆大的邪焉肯就这样按兵不动、坐困愁城。
      “别来看本大爷笑话。”
      血艳的眸子冷然闪动,旱魃魔君的实力虽则超群拔众,然而此番决斗暧昧的因由,魔君特异的态度,看似简单的局面之下,螣邪郎依然能够隐约察觉那份汹涌翻覆的暗潮。
      “担忧无用。”
      轻轻啜一口茶水,剔透金瞳闪烁出一丝锐利的精光。
      “不如安心整备军队,以期下一步行动。”
      “哼……”

      不屑的表现,微斜的目光却停留在久别未见的面容之上,细微描摹,稍稍舒展的锐利剑眉,泄露出当事人微妙的心思。
      轻轻慢慢,吞佛向着螣邪郎递来的茶碗被邪族接过,一手放在桌边。几历兵戈,战神如雪的白衣竟然不染征尘,螣邪微微翘起嘴角,眼瞳中一闪而过难以察觉的赞佩之色。

      浅吻,吞佛修长五指揉进酒红发丝之中纠缠,指尖捋过邪族细长耳廓,极为亲昵,甚至冒犯的举动,却被对方自然地接受下来,并没作出一丝一毫不满表示的邪低低哼了一声,手里握了吞佛腰际的动作略紧了紧,把红发的魔向自己怀里拉来。
      吞佛依旧是紧蹙着眉,微抿的薄唇呈现出男性魔物冷锐的艳丽,衬了他雪白的脸色,凄烈入骨。
      唇贴上唇,舌直抵进彼此口里,轻柔翻覆之下,濡湿的微吮在各自嘴角拖出丝丝银线。
      恶质地用指尖擦拭着对方的唇线,感到吞佛的手指仍旧在自己尖耳之上流连,螣邪一手握了吞佛的腕子,把冰冷的五指拢在掌心里,微怨着倚在红发魔物肩上。
      “冷得要死的手……还摸本大爷的耳朵……”
      螣邪的体温升得很快,温热的躯体附上来,邪族微斜着眼笑得放肆,一只手从衣摆下滑进去,隔着中衣抚在吞佛腰上,出口的话却十足正经。
      “……身子大概好了?这阵子没病罢?”

      良久未曾得到回答,略有些惊诧地扬头,恰逢吞佛童子静默敛了一双琉璃金的眼眸,侧头不语。
      皱了眉,一指点上吞佛的颊侧,低声道:“……嗯?”
      “呵……好很多了。”
      低沉、淡漠的回答,吞佛霜白的面容之上泛起的微笑带着一丝疏远和隔膜,侧开的视线不知投向何方。
      有些惊骇地放开对方,微挑的眉峰显露出一丝犀利。吞佛童子仿佛笼罩着朦胧雾气的眼眸再次回转,已然恢复了掩饰得无懈可击的冷定神情。
      心底莫名地生出怒火。
      溶于吞佛眉眼的含敛和淡然之间,仿佛面具一般将其下的波动一概掩蔽的伪装,落在螣邪郎眼中,勾起邪族连日来未曾断绝的思虑。

      冷哼一声,螣邪郎有些蛮横地拉了吞佛的腰把魔勾起来压了在墙上。
      冰白的有力手指撕扯着酒红的烈发,其实并不见太强的情欲味道,吞佛却依旧一手滑过螣邪平坦强韧的小腹,微嘲说道:“难道一直禁欲到现在?”
      烧起来的血红眼睛,灼热的视线并不是出于欲望,而是充斥着某种几乎要剐了他的稀薄怨恨。
      “……难道战神敢军中狎妓?”
      “苦境的女子不喜欢吗?”
      怨怼之中夹杂了某种锐利之色,螣邪郎挟了吞佛的腰把魔推在床上,恨声说道:“苦境的女人也不合口味!死心机……让你的卫兵滚远点。”
      “哈……”
      柔软、毫不抗拒的轻锐气质是很容易激怒对方的姿态,吞佛仰起了修长细致的洁白颈项,仿佛在思考什么富有意趣的问题。
      “倘若还记得给我留面子,大可今晚……嗯?”
      “想都别想。”
      含愤地压上来,手上竟是金丝缠腕的擒拿招式,一把抓住没什么防备的魔扣在身子底下。
      疼得整个身体略颤了颤,吞佛在对方的压制之下略略侧过肩,轻声慢语。倒是螣邪怕伤了他,手底不由得松了。
      然而邪眼底萦绕的锐利深沉的神色,却并未有丝毫退却,缓缓低下头附在吞佛耳际。
      “污点,我问你……”
      温热的气息滑过耳廓,吞佛童子温软地低哼了一声,声音带笑:“不是说过不问的么?”
      轻轻翻过身子,手臂环上对方的头颈,冷薄的嘴唇点上邪族的喉结,顺着颈部舒展的曲线缓缓下滑。
      而螣邪面对再次流露偷梁换柱的意思的魔,丝毫不为所动,微耸的剑眉,反而流露出一丝严厉的神色。
      略微用力,钳住吞佛童子尖削的下颌。
      “吞佛童子……好好告诉我,你到底保留了多少一剑封禅的记忆?”
      “哦……原来你对这个有兴趣吗……”
      被迫与对方直视的琉璃金眼有过一刹那碎裂的波动,冷白容颜上荡漾开无温度的微笑,落在螣邪眼中,透露出一丝令人颤栗的气息。
      “这个答案,你在意吗?”
      “……在意!”
      “为私?或者为公?”

      良久的沉默,然而这次他并没听到任何回答,腹部传来的剧痛一刹那让吞佛本能地蜷缩起了身体,身体柔软的部位被毫不留情地重重击打,被激怒的凌乱脚步声伴随着坠地的瓷器碎裂声,酒红发色的邪摔门而去,吞佛并没起身,只是维持着微蜷的姿态,倦怠地闭了眼,只有嘴角最后的微笑,似乎尚未来得及完全褪去一般。

      究竟为何……故意要招惹对方的怒火呢。
      冷白的指尖抚上眉间——竟然连自己也不知道。

      ********************************************************

      把吞佛童子的病情告知螣邪郎的时候,完全不明就里的医官不得不承受邪族皇子压抑的怒气。
      螣邪郎并非不知自控的性格,然而敏感的邪是有些云雨翻覆、喜怒无常的脾性,他费了很大力量才控制住自己不要迁怒。
      这只心机魔,看来是愈来愈懂得如何撩拨他了。
      原本赌一口气,硬了心不闻不问,却抵不过心里一阵一阵的焦躁。记得吞佛在苦境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发热,风眠殿夜里唇角挂下的殷红,肌色的苍白刺目,躯体的湿冷触感,皆是记忆中栩栩如生的清晰,一手按上胸口——沉重的压迫感伴随着无来由的翻搅疼痛,历历在目的残留刺激着神经,面前一封一封异度魔界的情报文书,落在眼里的字迹渐渐模糊一片,再看不进去了。

      手腕微颤。
      墨迹沾了些在手上,纸上的字也被涂抹上了一划乌黑。
      门外甩披风的声音响亮得不自然,然而魔因高烧而迟钝的感官,竟未能发现悄悄接近的脚步声音。
      单手扶上门框,冷了一双吊梢凤眼,一路微微软下的心思,在看到红发的魔冷峻的面容上流露的一丝动容,竟然莫名地化作刀子一般的怒意。
      吞佛童子唇畔荡开的笑意有些隔膜,然而竟带有些疏离的讨好意味。螣邪郎在那一刹那几乎有一丝嗜血的冲动。

      彼此都是战将,些许的伤病自然没有熬不过的道理,他却仍旧是怒气填胸,然而邪族仍只是平平淡淡坐了,平平淡淡开口。
      “从哪时开始?”
      到了这地步,料他吞佛童子也再没必要和他兜圈子。
      “昨夜,汝离开之后。”
      回答也平淡至极,略有些凌乱的红发流下肩颈,吞佛冷峭的面容仍旧带着少见的微笑,邪却皱起了飞扬的眉,心口不争气地疼起来,一下一下拧绞的抽痛。
      “为何不服药?”
      “呵……非是吾执意拒绝,军中医官所开药方并不对症,吾休憩少时自会痊愈,不致耽搁军务。”
      “……”真是好理由。
      好像弓弦绷得极紧就容易折断,太过刚强就难以长久,这话想和他说,却想着那只魔自然是早就知道的,只是,并不太在意。倘若他开了口,想必还会招来些浅淡讥笑,因为这些道理,魔看上去应该比他更适合。
      吞佛童子特异的苍白容色,一望即知是气虚血衰的征候。他查过吞佛的脉象,寸关尺三脉据都外浮乏力,竟然是久病内伤、阴血耗损的样子,锐薄嘴唇却是奇诡的海棠红,嫣色之中泛起不祥的薄紫。
      他初时猜测那魔是因在苦境受封印,佛气入体,损伤筋脉,及至察觉不对,亦不愿出口相询——料来吞佛也未必肯据实以告罢。
      一时沉默,有些胆怯地蹇进门来的医者捧着半碗新熬的汤药,螣邪指节不自觉地轻叩桌面,皱眉说道:“这回只是安神退热的,喝了吧。”

      对于两名主将之间所氤氲的诡异气氛丝毫不明就里的医官,看着战神接了他手里的粗瓷碗,抬头,一饮而尽。
      雪袖微翻,露出内中朱砂血艳,颀长的颈项扬起,微微滑动的喉结是潇洒至极的流利,竟然有几分恣意的味道。
      这样子、这姿态,不合是喝药,只该在凯旋庆功的时候,拿来饮酒的。
      慢慢地低下手,微狭的金眸定在尖耳的邪族身上,似乎是刻意翻出的碗底,干净得不留一些药渣,医官莫名地看着自己主将血红眼睛里的火腾得烧起来。
      惊诧夹杂着畏惧——他从未看到螣邪郎为任何人、事爆发出此种阴毒入骨的怒意。

      螣邪郎平素微扬的嗓音陡然低沉下来,“你,出去。”
      慌得几乎不敢抬头看路,两腿拌蒜地走出去,耳里就听得砰的关门声传来。

      记得陌路之时,伊的从容自持,此刻都成了冷拒的傲慢刀锋,剜割肌肤,刀刀见血。
      胸口闷疼的重压从未退却,口中腥咸味道伴随着怒气涌上来,对峙似的扬了扬下颌,一毫不逊的高傲姿态,却一句话也再说不出来。
      吞佛还在微笑,低沉浑厚的声音尾音略扬。
      “同僚的关心,吞佛童子收下。”

      冰封的眼底燃烧的是刺骨的暗炎,是被挑起怒火的邪族绝不再退一步的狠心与不解,撩起披风的姿态几乎是带着狠毒的洒脱,站立起身,螣邪郎半背转了身子,一字一字吐道:
      “那么……对同僚的关心,战神也不必过分感激了!”
      大踏步的离去,是愤怒之下自矜的姿态,吞佛童子望着邪族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霜冷冰寒。
      起身的姿态稳而慢,笔挺的身躯依旧宛如标枪,从容地掩了门。

      想要找些茶水来漱口。
      自昨至今都无法遏止的干呕,此刻连着饮下的半盏汤药,一并吐了出来。
      泛起苦涩味道的唇舌之间荡漾着铁锈的腥气,连带着身躯内部泛起如同被慢慢腐蚀一般的烧灼感,然而吞佛霜白的面容之上所浮漾的却并非痛苦,修长手指端雅执起桌上的茶盏,眉宇之间所萦绕的只是深陷于沉思和迷失之间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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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魔旱魃尚未返回军中,萍山之巅练峨眉离世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中原。
      元祸传回给螣邪的讯息有些含糊,大致说魔君与练峨眉实力乃在伯仲之间,然而对峙之下,二人曾交谈数句,其后练峨眉失手遭魔君一掌,重伤不治,局势变起仓促,为何逆转如此突然,他也不甚明了。
      至此,螣邪郎心中烦扰之情虽然稍减,疑虑却又增几分。魔君得胜班师,吞佛童子亦在整备军队,此时他已不驻扎城内,而改为挥师向东北缓缓推进,并没耗用多少战力,分兵进驻周边村镇,扼守大路,成扇面状遥遥护卫后方。偶有机会照面,邪只是冷脸相对,宛如陌路一般。而二人之前素来有不合传闻,落在懵然不知所以的上下将兵眼里,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寻常之处。蟠凶和魔刺儿一样心粗,都只觉魔君此一人事安排很是不妥——万一苦境派兵突袭,可不要因为主将之间的纠纷争执招来败绩才好。

      挫败练峨眉,阎魔旱魃并未急功躁进。以魔军目下的战力,长驱直入直捣圣域或许可以闪电败敌,然而战线愈长,补给和防御方面的薄弱便愈发给敌人可趁之机。目前玄宗封印、圣域实力未复,然而中原三教的势力仍然不可小觑,魔界决不肯因为贪图一时的利益,而给第三方渔人得利的机会。
      并且此次发兵不同以往,并不在给予敌人一时的沉重打击和威慑,而在于长久地占据和蚕食。击败练峨眉之前,旱魃已然在思考进一步魔化苦境的对策,而甫自萍山返回,他便当机立断,下达了令三路守关格杀道教先天•剑子仙迹的密令。

      苦境中原,又将掀起一波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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