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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狼烟 ...

  •   离披于不断起伏的躯体之上,绞缠一处的两色美艳红发,溅出的水花滴落地毯华美的青莲纹秀之间。
      吞佛的臂肘,支撑在两人容身之所圆润的柏木边沿之上,微颤发软的腰落在螣邪的臂间,空间狭小,紧贴的躯体带着灼湿的情色味道,邪族抱上他的身子,因而被弯折到某个微微有些难耐的弧度的魔物,雪色的膝微微出水,划出优雅静谧的波弧。
      身体下方漾上素白肌色之间的血红,因方才些微的扯动氤氲开来,螣邪皱了皱眉,暗地思忖着是否该去找大夫。
      似乎比不得男女之间的温柔婉转,最后一刻,两人俱都忘情,螣邪握了吞佛的双膝用力推起,被他拉高了整个腰身的魔闷哼了一声,单臂勾了他的颈子,大半体重挂上去——撕扯之下,竟是伤了。
      吞佛童子皱了眉头,手臂用力,便要起身。螣邪郎微微一吓,双手扣了他的腰,口中不由得喝斥道:“做什么?”
      看着他的璨金眸子当中情欲的余韵尚未散尽,却带着一丝困惑:“伤口浸泡水里,久了怕不大好。”
      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邪族拢着满头瑰丽酒红湿发,也不再多说什么,打量着吞佛虽然和自己身量仿佛,然而大约还并不太成问题,扶着吞佛双腿,慢慢分开两人密合的躯体,弯腰用力,把魔从水里抱了出来。
      长过腰臀的焰色带着水甩出优雅的弧度,残留的丝缕血红敷贴在素白的精悍胸膛之上,邪微微低下头,和怀里的魔物交换了一个浅吻,赤脚踏在地毯上,步出一路细琐水痕。

      夜风仍冷,从未掩蔽的窗间流入,翻搅在空旷室内,把仍旧全身水湿的吞佛放在宽大卧榻之上,扯过被褥裹在两人身上,螣邪便手忙脚乱跑去关窗。
      窗棂上落下很冷的月光,霜白如魔物触目的肌色,苍凛冷峻。
      撕扯着树梢的风声被隔断在长空之中,螣邪郎回到床边,吞佛童子安静地侧卧着,柔软锦被之下因情事带来的远逾常态的体温快速流失着。
      魔的感官很敏锐,听远远的风声的碎片,如同鹰的长唳,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萧索滋味。
      彻夜的长风,不开的梅花,螣邪住在这里,多半也会嫌寂寞吧。

      螣邪郎照例伸了手臂来抱他——大抵是和女人养成的习惯,就像欢愉时候他脱口的缠绵私语,狂野之外的温柔,不经意,却醉人。然而邪族的体温烫得吞佛微微一颤,咽喉淤积的温热血液也就逆流上来,呛出一口,染在雪白的织物之上。
      吞佛淡漠地把染了血的被面推在一边,螣邪郎吓了一跳,支起身子扯过绽开一瓣红莲的白色布帛,定定看了,搬过吞佛的腕子摸他的脉搏,细而滑,虚浮不定。
      邪族闪着一双血色的眸子,低了头看着舒展在卧榻上的魔,吞佛童子安然地把手抽回来,发冷的手指揉进零落的酒红发丝之中——血的滋味漾在唇舌之间,铁锈一般的腥咸,是他和他熟悉的味道。
      螣邪火热的身体柔软地覆上来,艳丽的眼睛像是炎华殿的长夏里终年不凋的血色莲华。
      似乎是善意,又似乎是恶意,邪族低声说道:
      “别怕,我什么都不问。”

      **********************************************

      半轮山月,悄悄滑下沉黑的峰峦。
      火焰魔城之中,拥有异度魔界万人之上的崇尊地位的两名魔物,都只是静默的伫立着。
      “萍山落地,届时让三路守关随魔君出战。”
      “不问吾有几分把握,是对吾的信任吗?”
      “魔君已给了吾信任的理由。”
      “吾必杀练峨眉,为雪耻,更为雪仇。”
      微微侧过脸,说着与君王身份不符的言辞,旱魃冷峻的脸容上仍旧是滴水不漏的稳重与深沉。
      雪仇……
      微微捻弄着身上的血色薄纱,九祸开口问道:“何仇?”
      “朋友之仇。”
      “魔君也会为朋友之情所扰吗?”
      所得到的是与任沉浮一样的反应,阎魔旱魃只是微微一笑:“不像吗?”
      陷入沉吟之中,九祸脑海中所浮现的,是银发碧眼的摩呼罗迦,数百年前的种种一一滑过眼前。
      无法介入的关系,永不解开的死结,那时的天魔,嘴角边锐利而微讽的笑容还在目前。
      那一天的风极冷,翻搅着尘沙漫天。
      [好一个阎魔旱魃,好一个异度魔君。]
      阴毒的声音,掩不去眉梢眼角的悲愤,[摩呼罗迦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从今而后,你我也只有君君臣臣。]
      血池之封一睡百年,纵然再以“好友”相称,纵然仍是全力禳助,冷讽暗嘲的眼神背后,已是决然的放手!

      “九君……谈谈汝心中的君道吧。”
      “君道吗?”

      ——决然的放手,推他去走那条孤独不归的烈焰帝王路吗?
      而百年之前,究竟……又是何原因,而练峨眉又与此有何种瓜葛呢?

      *************************************************************

      魔焰,烬土。
      兵出赦道,分进合击,三路大军,三道守关各为先锋,阎魔旱魃旄纛当先,更是扬言要与练峨眉约见萍山,一分生死。

      螣邪的战风仍然一如既往的剽悍凌厉,放开中央一线,任敌人直取要害,自己只是遥遥指挥着两下兵力拦腰一截,锁住中央,左右翼包抄,敌方前队进退不得,只得横心擒贼擒王,专一猛攻,登时和后队两不相顾。
      中军只有不多一点兵力,道家八卦锁妖术法爆开的流焰一道一道从螣邪郎头顶上飞过。邪族鞭子甩得啪啪直响,嘴里一叠连声冲着传令的邪魅之眼吼道:“再退五里!耳朵里塞驴毛了是不是?退五里!”
      螣邪平日知书知礼的文词套话,到了这时候是统统丢得一干二净的,脾性上来,粗□□得西城风流子都脸红。蟠凶赤红着脸闯进他军帐里,喘着气说道:“皇子……不能再退了。”
      螣邪鞭子戳着桌面,冷声说道:“你是统帅还是本大爷是统帅?退!”
      “不成!一里也不能退了……中军帐不后移,吾等不敢再退一步!”
      “扯淡!”
      这时魔军两下包抄,已然将敌方后半缴杀殆尽,左右兵合一处,倒卷而来,直袭猛攻螣邪中军的敌军尾翼。眼看大局已定,虽说兵家交战,胜败一线,但螣邪历来不畏惧极险的战法,此刻不肯正面死拼硬耗,损伤战力,立定心意要先避过锋芒,等到敌方自乱阵脚,才两下夹击。
      轻蔑一笑,吐气开声道:
      “能要本大爷性命的人,眼下还没出生!传将令!退!”

      其时魔军脱离异度空间,立意要闪电一战,尽速败敌,以求先站稳脚跟。大半兵力交由魔君指挥,袭取城池。螣邪郎乃是拦路设伏,出其不意扫清了距离最近、最早来援的一路敌军,随即挥师跟进,协助魔君。
      外围只留下不多兵力在吞佛手中,稳守不动,截击敌方援兵。

      三路守关分派在三名主将帐下,赦生童子本该随侍在阎魔旱魃左右,然而此次是听从了女后的意思,跟在吞佛童子身边。对此螣邪郎倒也并无异议——毕竟功体剩下三成,不便亲自出战,更不好让小弟听自己在中军破口骂人。

      战况很是惨烈。
      冷月如钩,凄寒的白光尽数化作一地血红上所覆盖的温柔尸衣。魔族军队兵力回收,分驻在四散的若干村落之中。
      断井残垣,硝烟未散,然而过惯嗜血生涯的魔物,只有被临战的紧张感激起的兴奋充斥全身。
      赦生童子轻轻走进吞佛的大帐,红发的魔物低着头在几案上,却不是在看地图,而是执笔写字,眼见他进来,只是把手中的白宣轻轻掩了,微笑道:“你来了,正好随我去前线看看。”

      缓步徐行,未曾散尽的血腥味道萦绕鼻端,容貌端丽的少年低哑的嗓音开口问道:“师兄,今日为何不允吾出战?”
      负手而行,吞佛开口说道:“因为吾有必胜把握。”
      “……倘若阵前有吾,战局便能轻松很多。”
      似笑非笑,吞佛童子寒凛容颜上展开一丝微薄的谑意。
      “……汝是否明白女后的心意?”
      “母后?”
      自己这次跟随师兄出战,这情况以往也并不少见,因此一时便没有多想,略微有些迟疑,方才嗫嚅说道:“要我学带兵吗?”
      “正是如此。”
      停了脚步,二人已然身处一处矮丘顶端,居高临下,俯瞰夜色中战火洗劫过的乡野景象。
      兵甲抛残,血肉狼藉,尸横遍野,倒映在两人眼底心中,化出白日波波潮水般的攻防。
      吞佛童子对于这等景象,已是十分熟悉了,略看了看地形,想着明日防线还可后撤些,看风势一把火烧了这些战死的兵卒,以免招来瘟疫。
      夜风很烈,撩得白衣凌舞飘飞。
      几日以来,吞佛童子坐守中军,或是临阵指挥,从容若定,只是并未亲自动手厮杀。狼藉的死者,一滴血都不曾玷污战神的衣摆,遍地流淌的红莲,反而愈发衬托出他一身的洁白胜雪,无暇如玉。
      吞佛童子说道:“赦生,你记住,身为三军统帅,不可轻身赴险。”
      “这岂非是有怯阵之嫌?”
      “不……武者有武者的骄傲,统帅有统帅的尊严。”
      赦生沉默了片刻,想起战神屹立于沙场之前,白衣红发纤尘不染,令人胆寒的杀气,亦是丝毫不减。
      “武者与统帅不同吗?你的说法,和螣邪一样,他告诫过……倘若做一名好武者,就不是一名好统帅。”
      “是吗?”
      琉璃金的眼眸,浮掠而过的沉黯犀利的色彩。
      螣邪郎所说的是和他不同的意思。
      武者,太习惯磊落光明。

      *********************************************************

      做三军的统帅,要明晰每一次战争的意义。
      尽最大的力量,不择手段地杀伤敌人,保全实力。
      不因为一时的愠怒下达与本来目的相悖的指令,完成必需的目标就要适时撤退。
      最重要的是冷静的态度,不能被任何外力左右情绪。
      深入战场了解实际情况,对主君的命令亦不能不加思考地完全服从。
      必要的时候能够亲身上阵,以激励士卒的情绪。
      不要因短期的利益而使目光短浅,不要被道德规则束缚手足。
      简而言之……
      如果能把血肉横飞的战场,看待得像棋盘上嬉戏的胜负,作为一名统帅,就是合格的了。

      阎魔旱魃泛着淡青色的指爪握住一把黑白棋子,叮叮当当撒落回去,声音清脆。
      螣邪郎惊讶地看着自己甘心向他屈膝的主君。
      刚才那一番话,不像阎魔旱魃的作风。
      旱魃微笑着抬头,精光四射的眼睛直视着红发的邪族。
      “你做得到吗?”
      “做不到。”
      这样简练地答着,抄起手边的酒瓮灌了一口,皱着眉头抹了抹嘴唇。
      “本座也未够资格……”
      这样淡然地说着,旱魃推了身前一罐黑棋:“要不要对弈一局?”
      “魔君有意,末将当然奉陪。”
      “这样一说,倒是许久不曾与你交手了,不知爱将你在棋盘上的功夫,是否不输演武场上的表现呢?哈哈……”
      “尽力而为,希望不致使魔君失望。”探手入内,去取那黑琉璃的棋子。
      旱魃握了一把白子,口中不停:“你知不知道方才那番论调出自何人之口?”
      螣邪怔了,眸子闪过血色厉芒,然而魔君并没等他的回答,只是径自揭开两人心照不宣的答案。
      “吞佛童子。”

      旱魃回想起授兵权的那日,被称为战神的魔单膝跪地,红莲般的发流泻一地,风吹起,拂在他袍角之上。
      “吞佛童子愿供驱策,百死不辞。”
      他不想否认,那种混合了略微刺激的兴奋感,很好。
      身为帝王的快意。

      螣邪开口说道:“魔君……”
      旱魃截住他的话,断然摆手。
      “不必说什么,今日本座已下令吞佛收兵,助汝守城,吾自携三路守关,赴萍山与练峨眉一决生死。”

      素来傲慢自负的邪族剑眉微剔,决然扶膝跪于旱魃面前!
      “螣邪郎恳请魔君收回成命!”
      “放心……”
      丝毫不为所动的面容,阎魔旱魃手中的一握白子在惊人指力下化为齑粉,簌簌而下。
      “本座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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