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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李琮是我的十七叔。

      今年二十岁了,还没有娶妻。

      不是没有人嫁给他,而是想嫁的人太多。可惜皇太后都看不上眼,她嫌弃满朝文武大臣的女儿没有一个能配的上她的宝贝儿子。

      那个家世显贵的嫌弃人家相貌不够标志,这个长得标志的又觉得太过俗媚,不够端庄大气。
      书香门第出生的姑娘,认为读书太多觉得人家心眼也多。武勋世家出生的读书不多又觉得对方少了见识。
      腰太粗不好看,臀太小不好生养,脚太大走路没仪态等等,横挑鼻子竖挑眼,最完美无缺的小姐她总能火眼金睛挑出一些不是问题的问题。

      不得已十七叔的人生大事才耽搁到现在。

      要我说像十七叔那样的人才,放眼整个大邑,我也很难相信有姑娘能匹配的上。

      他的条件太好,好的就像西王母案桌上汁多肉美的大蟠桃,令人垂涎三尺,却又因为位置摆的高高在上而够不着。

      说到这里,我也没那么多精力关心自家叔叔找不到姑娘成亲了,自个还在发愁找个驸马呢。

      最近两年,有几家大臣似有似无的,含蓄的暗示我父皇他们自家的儿子怎么怎么好。

      这礼部侍郎说我儿子饱读诗书,温柔体贴,那西府将军说我公子高大威猛,品貌非凡。

      选他们家的儿子当驸马那是不二人选,简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绝不辱没公主我的样貌人品,以及一大堆布拉布拉的自我溢美吹嘘之词。

      父皇也和皇太后一样,自家公主那么聪明美貌,总觉得世间独一无二,谁也匹配不上。

      他总说我还小,婚事不要着急,最好的总是在后面。

      于是我的婚事也遥遥无期。

      然而,我今年已经十七,这个年纪说还小,明摆着我父皇在睁眼说瞎话,因为放在平凡百姓家里,十七岁的姑娘如果还不议亲,接下来每年就要多交三倍的人头税,更早的连孩子都在牙牙学语了。

      我觉得我大好的青春年华都被父皇的拖延给浪费了。

      要知道,女大毕竟不中留,他把我羁留在身边不舍得嫁出去,也只是留的住我的身子留不住我的心。
      、
      而我的心早在来了天葵,看过黄书,做过春梦的几年前,飘啊飘,飘到了杨少傅的身上。

      杨少傅是谁?
      对芳心寂寞的我来说,他是我接触不多的几个男人中长得最好看最温柔的男人,其次则是负责教导我课业,循循善诱,学识渊博的老师。

      毫不自夸的说一句,
      曾经的我,也是个秀外慧中,聪明伶俐的公主。杨少傅经义讲一遍,我就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一年时间可以轻松学完皇室子弟需要三年才能完成的经史课程。

      杨少傅一度对我期望颇高。

      国文经史,儒家道学,天文地理,诗词歌赋,恨不得把满腹经纶倾囊相授,教出一个国士无双。

      可惜我不争气,到了年纪,对学问的好奇也淡了。对于男人的兴趣则日渐增长。特别是杨少傅这样温润如玉,博学多才的男人。

      所谓日久生情,天天上课对着这么一个风度翩翩,又才华斐然的成年男子,我暗恋他一点也不奇怪。

      那时我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托着下巴,咬着笔杆,眼神炯炯,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入迷得听他引经据典口若悬河。

      他偶尔抬起眼皮瞟我一下,见我聚精会神的看着他,十分认真的模样,于是嘴角微扬,露出一副欣慰的表情来。

      可是当他问道:“殿下觉得如何?”

      我总是一脸迷茫加懊悔,仿若梦中惊醒:“回少傅,学生愚钝,尚无见解。”

      上课时间对着自己的老师想入非非,说出来还是挺丢脸的。

      但是我控制不了不去意想,不去关注他,心有所属,就情不自禁。

      倒是他一来二去,每次见我听课不得要领,觉得十分挫败。

      刚开始他觉得是他自己讲课没以前深入浅出,通俗易懂。

      努力了几个月,见我一如既往,于是他觉得原因在我不在他。

      因为我变笨了。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神童,自古以来,屡见不鲜。

      于是他总是一脸惋惜的看着我,好像一块雕刻成型的美玉变成了腐烂的朽木。

      我却被他的眼神误解,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睛别有深意,透着一丝温柔一丝倾慕。于是内心沾沾自喜,犹如小兔咚咚乱跳。

      满脑里都是他幽深多情的眼神,更加听不进去他在讲什么内容。

      ----------------------------------------------------------------------------

      文华阁楼上,四面通风,春风拂过雕花窗扉,时而发出窗户晃动的声音。

      窗台外是一片郁郁重重的绿色,几声清脆的鸟鸣穿错在树枝间,整栋阁楼犹如世外桃源一样安静美好。

      记得那时候父皇还是太子,住在东宫,政务清闲时,就在这阁楼里手把手教我写字,读书。

      侍候我们的女婢和太监就在楼下静候。我总是坐在书桌上没一会儿就心浮气躁,玩玩镇纸,摸摸笔架,又或者跑去楼下吃点心,捉弄下我的贴身小太监黄和。

      这里满满的都是我童年的记忆。

      后来父亲做了皇帝,住进大内去了,政务繁忙。

      于是东宫只剩下我了。虽然十七偶尔会过来陪我。

      但大多数的时间里,
      我像其他十岁的孩子一样,没有母亲,又离了父亲,夜里经常难过的想要躲在被窝里哭。

      想每天都见到父亲,可是要见父亲,还要提前三天上表,通过六部审核,到了尚书仆射那也不一定允许,他们总是有一堆理由,皇帝一天要看那么多文案,要召见那么多大臣,要处理那么多政务。
      根本没有时间匀给我。

      只有父皇空下来想起我,我才能进宫去,陪他吃顿饭,然后皇太后就会召我过去,问我一个人在东宫吃的好不好,睡得香不香,奴仆听不听等。

      还问我想不想她。

      我吃着她宫里的点心,支支吾吾,不回答。

      她这人可阴险。如果回答不想,她会阴沉着脸生气。回答想,她就卯足了劲说服我住宫里来,把东宫让给十七叔住。

      她一向最爱小儿子,父皇那个位置还没有坐热,就惦记着让十七叔做皇太弟,做储君。

      虽然东宫没了父皇有点空旷冷清,但我还是明白这个地方对父皇来说意义重大,在父皇没有选定储君时,我需要帮他看着这个位置,谁也别想惦记。

      为最爱的亲人做一件重要的事情,让我感到十分满足。

      然而我真的很讨厌东宫。

      这个地方太大了,显得孤寂空洞。

      不过有了杨少傅就不一样了。

      文华阁楼自从有了他给我讲课,总是时光飞快,光阴似箭,日子哗哗如流水而去,我也不太想父皇了。

      毕竟杨少傅长得太好看了。

      他可是京城里闻名的青年才俊,以俊俏闻名,以文采闻名,以品性闻名。

      想当初他还是嘉定八年的文科探花,然后进了东宫为我父皇做事。
      一表人才又性格沉稳,很得倚重。
      所以父皇就在登基后把他留在东宫辅助我,教导我。
      把我托付给他。

      皇太后还亲自给他赐婚,把颇受宠爱的贞庆王的嫡女阳石郡主李妤嫁给了他。

      那贞庆王是先皇四子。
      长得高大威武,气宇轩昂。

      他的女儿李妤也是身量修长,容貌娇丽的好人才,京城贵妇们都在称叹皇太后做的好姻缘,这世间再也找不到比他们般配的一对了。

      鹣鲽情深,比翼齐飞。
      这段盛传的姻缘成了每一个女人心头羡慕和期盼的美梦。

      我对这传说却有一丝怀疑。

      因为黄和告诉我,杨少傅经常一个人去一家小酒馆喝酒。

      那家酒馆老板是个守寡的年轻妇人,姓郭,十分美艳。

      说道美艳两字,黄和的眼神还飘忽了一下,好像还在回味看到寡妇那一刻。

      什么样的容貌可以称作美艳,我的心里没谱。

      但是知道杨少傅可能更喜欢风情万种的美艳少妇,这个认知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梗,时不时的戳我几下,让我郁闷。

      我四处打听什么样的女人才叫做美艳,而且隐隐期待别人给我的评价里也有这个词。

      早上洗漱的时候,我坐在铜镜前,问给我梳头的成尚宫:“大成,你觉得我美艳吗?”

      成尚宫楞了半刻,才反应过来,小姑娘长大了,开始关注相貌了。

      她看着我,目光温和,宽慰道:“殿下的母亲太子妃是个端丽冠绝的美人,殿下将来一定也和太子妃一样好看”

      她说将来,好看。

      那么现在的我就配不上美艳这个词。

      而且好看这个词定义也太模糊不定了。

      一朵花开了可以说开的真好看,一匹矫健的白马也可以说好看,就连一个男人,稍微长相端正些,骨架子高大些,服饰整洁些,也可以称他为一个好看的男人。

      一切赏心悦目的事物,都可以叫好看。

      我还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可以称作美艳。

      如果能有一个轮廓或者画像那该多好。

      接着黄和给我带来了那个美艳的郭寡妇画像。
      画像很简陋,劣质的墨汁,粗糙的毛纸,以及简单的几笔线条。
      我真想剁了那只画这画像的手,这也能叫画吗?
      一个大圈里画两小圈圈做眼睛也比它生动形象啊。

      黄和战战兢兢的说,是叫一个街头画符的算命去偷画的。

      因为书斋里正经的画师是不会跟着一个太监去一个偏僻的小酒馆偷窥一个美艳寡妇。

      真是个酒囊饭桶,这点小事都做不了。

      偏偏这个小太监从小待在身边,事无巨细,总是亲力亲为,我一个眼神就知道我想要什么,虽然没办成什么大事,却也没犯什么错误。东宫里就他最听话最知心意了。

      从小培养的心腹,虽然无能,但想要找个人替换,总是有些舍不得。

      后来十七叔生辰,府中请了京城有名的福顺班搭台唱戏。

      有一出牡丹亭。

      当浓墨重彩的杜丽娘出场时。

      我扯了扯十七叔的衣袖,示意他看对面戏台的花旦,一边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十七,你觉得那杜丽娘美艳否?”

      我很少叫李琮十七叔。

      他只大我三岁,叫他叔叔感觉有些丢脸。

      十七侧过头鄙视我一眼,说道“蠢,那是男的,怎么可以称美艳?”

      顺带眼一瞟,看到我剥好的小山似的榛子仁,立马飞快收起折扇在桌案上一搁,然后一颗不剩的划到他面前。

      我见自己辛苦了半个时辰剥出来的了零食被抢走,怒叱一声,站起,扑过去,想要抢回来。

      他却轻轻一笑,抬起宽大的袖口母鸡护崽似的盖住榛子仁,另一只手握着折扇顶住我额头,轻易的止住了我的前扑。

      “就当小辈孝敬长辈咯,表太委屈了,听话”他笑的很灿烂,眼睛亮亮的,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温暖还要耀眼。

      他一笑,我总是会反应慢半拍。

      “谁是你小辈了?你也就大我三岁而已”我反呛一句,悻悻然敛袖坐回位置。

      “年纪再小也是你的十七叔”他气定神闲说道,不忘从衣袖下摸出榛子仁丢进嘴里吃。目光侧飘我一眼,略带得意和挑衅。

      那个嚣张得意的笑容太刺眼,我轻哼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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