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新）并肩》逆向时光

1、（01）

　　“在人类的心理状态和性格倾向都能被数值化的未来。所有的感情、欲望、社会病态心理倾向等全部被记录并管理，大众以“好的人生”作为目标，竭力于数值性地实现它。

　　“所有的摄像头都已经被升级和联网到一体，通过监视人类的色相浑浊程度和声音、视频等信息用来计算人类的每个心理状态和个性倾向所衡量的值，它被用作判定人们的心理状态与个人精神本身。通过计算这些数值，系统可以自主断定一个人最理想的工作，感情，心理压力，甚至犯罪意图。

　　“因此，为让大众达到所谓“理想的人生”这个指标，人们实现这些数值就变得非常积极。然而，有关犯罪的数值，也就是“犯罪指数”也会被测量，当然犯罪者亦是如此。因此，人们需要不断地保证自己的指数在正常范围，否则会被系统认为是潜在犯，将会被"矫正"。

　　“而我们的任务，就是担当起这个社会的检察官，通过犯罪指数的测量，以达到能提前抹除即将犯罪者的目的，维持社会的平衡。”

　　工藤新一一丝不落的背诵着已烂熟于心的指导词，在台上来回走动，蔚蓝色的眼眸不时的扫过这些即将成为他们中一员的人们。
　　之后的岁月会把这些年轻人们过剩的活力与激情打磨干净，成为社会的傀儡。
　　闷热的夏天是用作选拔的季节，工藤新一本来是战斗人员，只不过最近负伤暂时退出了任务前线，又恰好赶上上一任指导员退休，他就担起了选拔的职务。

　　工藤深深吐出一口气，表情微妙的有些疲倦。黄昏的太阳在天边只余下了一线的光亮，黑夜眼见着就要来临，空气的流动把他的头发吹的有些凌乱，风中裹挟着聒噪的蝉鸣。
　　“都听懂了吗？”
　　回答声当然是预想中的整齐划一甚至振聋发聩，每一届都如此，无知的人们以进入这个行列为自豪，但真正尝试过之后，才会知道其中滋味。
　　左心口的位置有些沉重，工藤转身，一步步下了台阶，思绪有些发散，蔚蓝的眼眸中闪着说不清的情绪。
　　有些困倦。
　　不知过了多少些时候，有什么冰冰凉的东西贴到脸颊上。工藤一个激灵，那点睡意顿时烟消云散，一瓶水被递到眼前。顺着胳膊抬头望去，发现是一张笑嘻嘻的、再熟悉不过的脸。
　　检察官首席——黑羽快斗，唯一有资格与工藤新一搭档的人。
　　工藤抿了抿唇，才惊觉已走到后台。
　　接过水瓶的动作熟稔的像演讲一样排练过千百遍，自然无比。惹得一旁的女同事只能暗暗羡慕他们的默契，再小小的幻想一下自己如果被这般对待会是怎样一般幸福的滋味。
　　工藤润了润几乎要冒烟的嗓子，与搭档一道并肩向外走去。下班的时间并不算早，出门之后早已天黑，一轮圆月高高的挂在天上投下银白的光芒，隐藏在静寂之下的微风拂动着树梢，一路无言。

　　“很累吗？”
　　黑羽突兀的一句话打破了缓缓流淌着的静寂，他偏了偏头，紧盯着搭档的眼睛。两个人的瞳色都是很漂亮的天蓝，清晰的映出对方的影子。
　　“……什么？”
　　“很累吧。”黑羽干脆停下步子，又固执的说了一遍，用的是肯定的语调。
　　“还可以。”工藤有些摸不着头脑，左右权衡着选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为什么问这个？”
　　“别勉强自己，现在还能从中抽身。”
　　黑羽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硬邦邦的丢下一句话，转身进了他们平常分别的岔路口，没有回头。

　　莫名其妙！
　　工藤看着黑羽的背影慢慢消失，把那一丝疑惑和违和感压在心底，穿过树林掩映的小路，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右边的那条狭窄道路上夏风不断的抚过他的面颊，带来闷热而躁动的气息。晚饭还没有吃，肚子不满的抗议促使他加快了脚步。

　　电话铃突兀而急促的响了起来，屏幕的亮光被布料阻隔。他低头翻出了手机，却奇怪的发现对方已经挂断了。

　　工藤疑惑的眨了眨眼，不以为意，而手机散出的暗淡光晕能让他勉强看清前面的路。

　　映照在光芒里的是一具干净却零散的骨架。

　　颅骨与身体分了家，安安静静的躺在角落里；四肢支离破碎，散乱一地。血喷溅的面积极大，都已经凝固，并没有了血腥味。

　　——只是骨架。

　　一股寒气顺着脊背攀升到大脑，饶是工藤这种见过不少死法的人，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后退一步，倒抽一口冷气，胃里一阵翻滚。头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疼，索性他就蹲下身来，这才好了点。

　　这条路上并没有路灯，平常走的人也很少。工藤没在意一瞬间的不正常感，直起身子，借着手机的光亮仔细观察了一下无人的四周，拿起手机拨了向了检查总部前台。

　　接电话的是一个叫伊藤武的高层，前几年刚走马上任，和工藤并不是很熟。伊藤刚想习惯性的客套几句，就被工藤毫不犹豫的打断了。

　　“抱歉，情况紧急，伊藤君。”他语速很快，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但是依旧声调冷静，“在米花路二段23号门口，发现有人死亡，我觉得你知道事态的紧急性。”

　　工藤闭上眼睛，试图让混乱的头脑清醒下来。电话的那面也没了声音，似乎因为震惊而说不出一句话来。

　　明天还刚好就是‘假期’结束的日子，而从他暂居二线开始的这十多天来，中央电脑没有发现任何人的犯罪指数超标，更别提要杀一个人了。

　　犯人，是怎么办到的！

　　工藤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脸上显出苦恼的表情来，今晚黑羽的话不知不觉的就隐隐回荡在耳边，久久不散。

　　身后一阵窸窣的声响，他猛然从思索中清醒过来，回头却只见到了寂静的灌木丛，地面上的树影和着风的节奏微微晃动着。

　　而在工藤新一没注意的角落，一张扑克牌正静静躺在那里。

　　——黑桃A

　　这一夜工藤并未睡好，翻来覆去脑子里回荡的全是那具阴森可怖的骨架，起床的时候眼底下淡淡的乌青就尤为明显。
　　好歹今天也是重新上任的日子。他打个哈欠，使劲甩了甩头掀开薄薄的被单，踏进了洗手间。
　　凉水扑打在脸颊上，他瞪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微微有点发白，头顶的黑发乱翘着，水珠从脸颊滚落带来丝丝凉意，可算是清醒了点。

　　工藤还是照例走小路上班，米花路上的骨架果然已经被清理，干干净净，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一样。
　　在总部门口迎接他的还是那疏枝影斜的海棠，空调的凉意扑面而来。
　　工藤抬步踏上台阶，眼光一扫就看见正在游荡的同事服部平次，他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服部。”
　　“啊……早上好。”服部吓了一跳似的退后了几步，又忽然觉得不太合适，只得勉强笑了笑，故作开朗，满满的不自然。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不适合说谎。”工藤笑着往他肩膀上捶了一拳，“发生什么了，这么神秘，连我都不告诉。”
　　服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低声嘟哝着什么，落荒而逃般的快步走开了。
　　工藤奇怪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厅那头，正摸不着头脑，又不知怎的想起昨晚的案件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一定是空调开得太冷了。工藤也摇摇头，转了个念头，想着下次一定要去后勤部投诉室温太低的问题，进了电梯。

　　工藤进办公室的时候，黑羽正像个小孩子一样把椅子压来压去，因为没有工作而难得清闲，自己玩的不亦乐乎，看不出来一点异常。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黑羽毫不意外的抬头，赠送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一挑眉问，失恋了？
　　然后工藤黑着脸一拳揍了上去。
　　果然就就不应该指望这小子能说出什么好东西！

　　无奈从心底升起，工藤不管笑的正欢的黑羽，径自来到电脑面前，不信邪的调出这几天的记录，从上拉到下，试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当然结果也确实是令人失望。
　　工藤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陷进柔软的椅子里。
　　“快斗，你信这世界上有人能逃过中央电脑的追查吗？”
　　“……”奇怪的神色一闪而过，黑羽睁大了眼睛似乎震惊了一瞬间，便又恢复了正常，“怎么这么说？”
　　“你还是真有预见性。”他半阖上眼帘，把昨天的经历叙述了一遍，声音清缓。然后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当然，不管怎样，我是不会放弃的。”
　　“一定要追到底。”
　　“我是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不过我自己倒是没有这种状况……” 黑羽眨眨眼，很镇定的耸肩，“但是你知道吗，最近出了个怪盗基德，可让那群人头疼的够呛。”
　　他大笑起来。
　　工藤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用双臂支起身子。他当然知道黑羽的‘那群人’指的是只拿钱、不干活、还颐指气使的政府官员们。
　　“我知道咱们这屋子被你找来的人开了绿灯，没有监控器。但是总部可容不下你肆无忌惮——”他慢悠悠的拉长了声调，“小声点。”

　　“是是。”黑羽略带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谈起基德的时候又神采飞扬起来，“但是我真挺佩服那个人的诶，专挑那些不干好事儿的高官的宝石下手，再在第二天还回去。可偏偏那群人又怕声张了引起混乱，只能忍气吞声。”他顿了顿，总结道：“真是大快人心！”
　　“不过是个嚣张的小偷罢了，计划的周密一点肯定能抓到。”
　　“喂喂这么绝情啊，好歹也是偶像派。”黑羽听了这话忍不住跳起来，“哎哎哎我跟你说好了啊新一，基德嚣张归嚣张，但是他干的事儿还算顺眼，这回你可不能出手！”
　　工藤看着搭档这上蹿下跳的模样，也不禁笑了出来。

　　不过这才像是正常的模样。
　　活泼，乐观，开朗。

　　“我知道。”他的眼睛眯起来，嘴角上扬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搭档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不了解你？”
　　“……”

　　那笑容温暖而耀眼，让黑羽一下愣在了原地，张张嘴，话语在舌尖打了个转儿，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时候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哒哒的回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门被人推开了。
　　“抱歉，工藤君，还有首席。”茶色卷发的科学家神情冷淡，“刚刚检测到，工藤君的犯罪指数超标。”
　　两人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黑羽下意识的前跨一步挡在工藤面前，“你看错了吧。”
　　“没有。”
　　工藤新一深吸了一口气叫住来报信的人：“宫野小姐，能告诉我下达命令的人是谁吗？”
　　“这个可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她脸上显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我是研发部的，这档事儿本来不归我管，但是服部君死活也不肯去，白马君又在调查昨天的案子，只好让我来。”
　　“请跟我走。”科学家摊了摊手补充道。
　　工藤冷静的摁住搭档的肩膀，黑羽诧异的转头看着他，缓缓松开了紧紧握着的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

　　他和女科学家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黑羽探着头看他们的身影不见，飞快的窜回电脑前。他的表情由愤怒的不甘变得严肃。灵活的手指快速敲击着键盘，最终摁下回车键之后，页面定格在灰色。站内网页上挂着属于工藤新一的照片和信息，代表犯罪记录的指示灯并没有亮起。
　　他咬着牙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缓缓敲下两个字，又想了想，添上了一句话，犹豫的按下了回车键，似乎手连着小臂都在颤抖。那个奇怪的页面被关掉了。
　　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一样，黑羽快斗闭上了眼睛，手捂着脸颊把自己摔回了软软的椅子里。

　　另一边，宫野志保把工藤领到了审讯室的门口，转身离去。
　　他站直了身子，毫不畏惧的对上了一片不怀好意的目光，听他们数落自己的罪状。
　　“你们没有证据。”工藤冷静的指出。
　　“但这并不能抹消你刚刚起了犯罪心思的事实。”审判者冷笑了几声，嗓音沙哑，“工藤君，你曾经也是检察官的一员，可别忘了，侦探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工藤看着周围坐成一圈的审判者，声音还在屋子里久久回响，简直想笑出来。这里看起来舒适干净、光鲜亮丽，却藏不住阴暗与腐朽的气息。
　　这就是高层。
　　“鉴于你之前并无不良记录，念在初犯，又有人力保，”那人说到这里时又笑了一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接着他宣布了判决：“此次只剥夺检察官的身份。”
　　冷酷的声音毫不留情的判下了处罚。
　　就像他们随随便便处死那些无辜的人们一样。工藤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忍不住握紧了拳，抬头望向标有’工藤新一’字样的指数表，里面不稳定的数值正上下起伏。

　　可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我知道了。”他低头，微鞠一躬之后径直朝着房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