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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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想想的糟心故事一大堆，没完没了的。静好摇摇头，把手掌心里的几个铜板又放回了裤腰带缝里，迈开步子往屋里走。
不想没走两步路，身后突然传来一句细声细气的叫唤。
“虞家姐姐！”
静好回头看，只见身后不远处的矮墙上冒出一颗灰头土脸的小脑袋，她认出是素来跟在她弟弟身边的一个小跟屁虫。
静好心中一动，连忙问：“是不是阿远又惹是非了！？”
跟屁虫在外头急得跳脚：“哎呀虞家姐姐！你快别问了！跟我去街口吧！再不去，远哥儿就要闹出人命了！”
静好一听这话，心头几乎陷下去一块肉，一咬牙，连忙把家里的柴门打开：“快带我去！”
跟屁虫连忙点点头，呼呼迈着小短腿在前头引路。
出年的时候融雪，外头正是最冷的，静好跟在后面，额头上全是汗珠子。
想起这个比她小三岁的弟弟她就痛心疾首。
静好现在的这个弟弟名叫虞修远，起名的出处在于“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虽说句子的实际内涵静好也不是很明白，不过她的那个爹一向自诩书香门第，想来也应是希望这个儿子将来能在诗书上大有一番作为。
可惜呀，物极必反，她那个兄弟自从生下来，长到如今六岁，就没干过一件跟诗书沾边的事情，反而小小年纪暴力倾向很严重，平日里最喜欢厮混，结交一帮不上进小少年，然后称王称霸，有事没事拳头说话。素来为他这惹是生非的性子，虞家人没少吃亏，进来手里的铜板，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虞修远闹事儿给赔出去的。
虞万支和唐氏也没少骂他，打也打过，可这小崽子就是硬气不怕，唯独只怕静好这个姐姐。所以常日里，虞修远从来不在姐姐面前惹不痛快。可是如今他身边的这个跟屁虫却找到静好来了，静好心中一动，明白八成是小祖宗又惹了麻烦了，又说要出人命，静好心里更加没底。
旁的六岁小儿会闹出人命，她决不相信。可若是放在她这个弟弟身上，她是十成十的没话说。小娃娃没别的本事，偏偏力气比同龄人大几辈，还打得一手好架，嘴皮子也又快又毒。
静好不求别的，只求在她兄弟把人家脑袋打出血之前让她赶到犯罪现场。
果不其然，老天保佑，静好赶到街口的时候，虞修远正骑坐在一个全身污秽不堪的小孩儿身上，举着拳头要往下砸。
被骑的那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如丧考妣，围观群众们拍手叫好声不绝于耳，一种胜利者的快感使虞修远更加得意洋洋，小娃娃下巴一抬，斜斜睨着下头被打得像猪一样的孩子，说：“我打你一拳，也算给你长个教训！”
“远哥儿！打！打！”身边的几个小少年挥舞着拳头，忿忿不平地助气，“这泼皮猴，我们早看他不顺眼的！”
“是啊远哥儿！这种人就要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小娃娃弯起嘴角，转了转拳头，接着力气一凝，大喝一声，呼呼生风的拳头往被打孩子的嘴巴上冲，眼看着拳头就要打上去了，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盛怒的娇呵。
“虞修远！你给我住手！”
连名带姓的一声吼，让小娃娃的拳头在离下头人的皮肉不过微末距离的地方停住了，众少年也一时愣住，包括那个被打的孩子。众人纷纷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只见一个单单瘦瘦的小姐姐，插着腰，皱着眉头望着一群人。
虞修远先傻了眼，一个不稳，差点从被打孩子的身上摔下来。
静好三步做两步冲上前，对着虞修远的小耳朵就是毫不留情地一拧，同时嘴上功夫也不停：“好啊你！虞修远你长本事了！刚消停不管你三天，你又出来给家里找麻烦！”静好气得手抖，“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再不管你，你恐怕要拆房子了！”
虞修远耳朵被拧着，一声哀叫，连忙从地上起来：“姐姐你干什么！？松手！松手！”
一声悲切的痛喊传出，众少年皆是身心一抖，静好严管弟弟在城西旮旯巷子是出名的，素来听闻他家姐弟俩的事情也不少，可是真真正正看一回“长姐家法”，还是觉得视觉冲击力有些过大。
就如此刻，静好一手拧着弟弟的耳朵，另一手狠狠戳他额头，痛骂道：“松手？你还有脸说松手？过完年人家都安安分分的，就是你不消停！成日不学好！就会打架！打架打架！哪天把爹娘打没了！把我也打没了才算成是不是！？虞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一边骂着，一边心里却也心疼，到底来这里后，虞修远是她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的，她心里是真真正正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见虞修远不学好，她心里又气又急，脑子一热手就动上了。
身旁有几个孩子不忍心“老大”被打得这么惨，犹豫着上前轻声劝解：“虞家姐姐！快别打远哥儿了！他这回打架可是为了你！”
静好冷哼一声，捏着虞修远耳朵的手一点儿没松：“为我？”说着睨了弟弟一眼，“我什么时候教你去跟别人打架了！”
虞修远性子倔强，气鼓鼓地扭头不说话。静好一气，又要动手。
旁人连忙拉住静好的胳膊：“被打的那个是巷子尾陈婆娘的儿子陈三，今日远哥儿带着我们在巷口玩儿的时候，那泼皮嘴巴放不干净，跟远哥儿争辩起来。”
“是呀是呀！”另一人连忙点头，“原本咱们都不打算再理陈三了，天晓得他犯什么贱！竟然嘴臭骂起姐姐来了。”
“他骂得太难听了！咱们远哥儿是不肯看见姐姐你被那张臭嘴侮辱！”一个小少年窜进来，拉下静好戳虞修远额头的手。
静好默了一阵，旁人见势，连忙再补充：“那陈三素来嘴巴犯抽，巷子里没人跟他玩的，远哥儿教训教训他，也没人会说闲话的！姐姐你就别拧远哥儿耳朵了！他也是为你才打架的！”
静好被这么一解释，心中那股火气降下了不少，且又听闻弟弟是为自己出头，手上动作不由得松下来，低头问虞修远的口气仍然是硬邦邦的：“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虞修远仍旧不说话，眼神飘向一旁，一副委屈冤枉的样子。
众跟班连忙接话：“当然是真的了！不信姐姐问问陈三……啊嘞！？人呢！？”
众人连忙让开一条道，只见刚才那个躺在地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孩子早就不见了踪影，想来是趁着刚才静好教训弟弟的时候偷偷溜走了。
一个跟班咬牙切齿地撸起袖子：“死脑壳悖时鬼！人应该还跑不远，姐姐，你等等，我这就去把他揪回来让他给你认个错！”
“算了！”静好连忙叫住那个少年。
“虞家姐姐，你信远哥儿了？”
“什么信不信的！打人就是不对的！”静好眉头一皱，却松开了揪虞修远耳朵的手。
众少年的气压又低了下去。
静好叹了口气：“你们都先回去吧，今儿个才出年，若是被你们家里人知道出来惹事，回家保不齐挨打。”说着牵过弟弟，向众人挥手，“这些天就先别来找阿远玩儿了，好歹我也得让他反省几日。”
众少年面面相觑一阵，随即都还是点了点头，向着虞修远大哥报以沉痛哀悼目光后，皆作鸟兽散去，原本还热闹哄哄的巷子口，一时只冷冷清清剩下了虞家姐弟两个人。
静好牵着弟弟的手，良久没动上一动，她低头看着弟弟，虞修远则侧首看着身旁。
静好抬手，拍了拍弟弟单薄的小肩膀，拍掉上头的一层脏雪，叹了口气，又揉揉他乱七八糟的鸟窝头发，望见他眉宇边一道长长的乌青。
静好“噗嗤”一笑：“怎么的？旮旯巷子王今日打架碰到个硬茬了？”说着弯腰，心疼地抚了抚伤口，“疼不疼？回家姐姐给你找点药擦擦。”
小娃娃偏着脑袋，绷着嘴角，一双秀丽的眉毛拧成一团，渐渐的眼眶里就蓄上了泪水，可是又倔，硬是憋着不哭。
静好的心一时便软了下来，托着弟弟的手心道：“阿远，不是姐姐心狠，今天你因为姐姐被骂，为姐姐出头跟他打架，姐姐谢谢你。可是阿远，你今天打他痛快了，有没有想过你打过他之后会不会痛快？有没有想过家里会不会痛快？”顿了顿，语重心长道，“阿远啊，家里因为你在外头惹的祸，赔出去的钱可不少，如今家里的景况你也知道的，饭都不够吃了，不客气地说，爹没出息，娘没用，姨娘也靠不住，你和我两个人又出不了什么力，咱们一家全是靠街坊邻居的施舍才得以度日的，凡事都还要靠着街坊邻居帮衬，你若是把街坊邻居都得罪了，咱们家怎么活得下去？”
虞修远听姐姐说了这样一段，心头也觉得过意不去，可是嘴上依旧不肯服软：“大不了我去赚钱！”
静好听了又气又好笑：“行行行，将来你有了出息，给姐姐过最好的日子，让姐姐餐餐都有吃不完的馒头行不行？”
虞修远常常在静好面前拍胸脯保证，说将来让她过最好的日子，餐餐都有吃不完的馒头。小孩儿生下来就是穷苦孩子，觉得世界上最好的食物就是又大又白又香的馒头。
虞修远扁着嘴巴：“那是当然的。”
静好见势头也差不多了，该教训的教训了，想起裤腰带缝里还有几个铜板，遂牵起弟弟，往大街上走，笑说：“今日我得了几个铜板，带你去街上买串糖葫芦。”
孩子就是孩子，一听到有糖吃，适才的别扭登时便没了踪影，虞修远扭头兴高采烈道：“那姐姐！我要吃甜的！最甜的！”素日里姐弟俩没什么零花的铜板，偶尔有了，钱也只够买老板卖剩不甜的糖葫芦。
静好的手往腰带缝里一探，摸到几个硬邦邦的铜板。她扬起漆黑的眉，嘴角下淡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可以。”
小娃娃欢呼一声，连忙拉起静好往前头走。
姐弟俩在大街买了一串甜的糖葫芦，静好望着晶莹的糖葫芦，咽了一口唾沫，把整个糖葫芦交到弟弟手里，随后牵着弟弟往回走。
一路走进深巷，再拐一个弯，便可以到达虞家的破院子。
谁知道，正当姐弟俩走到拐角处时，突然听见拐角后传来一声女人暴怒的叫骂声。
“他娘的！虞万支！你给老娘滚出来！你那骚妾爬了我男人的床就算了！还把我家的地契都偷了！如今人家来拿我家房子！你叫我一家住哪啊！？啊！？虞万支！你有种就别缩在里头！你出来！把房子赔给我！虞万支！你个天杀悖时砍脑壳的！今天不揪你出来赔我房子！我……我杀你全家！！”
女人骂得又凶又狠，当最后那句“杀你全家”一出，拐角后的姐弟俩一愣，虞修远手里的糖葫芦“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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