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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拜师 ...

  •   十年后。
      十二岁的君珀脸盘尚未完全长开,独独一双眼睛,生得格外惹人思慕。那双眼睛沉淀了前世的聪敏慧黠,又添了今生的稳练婉约,动则灵锐,静则若水。
      君珀近年已少了许多顽劣之心,毕竟心理年龄已经三十岁,自觉已步入而立之年,因此平日里就呆在后院小竹林中翻翻闲书,描描丹青。
      这一日,她正躺在后院竹椅中昏昏欲睡,没成想身旁举着蒲扇给她扇风驱蚊的丫鬟倒先打起瞌睡来,落下的蒲扇恰恰盖住了君珀的脸。她正懒懒拂开蒲扇,眼角余光瞄到碧儿正自后院门廊处转来,远远唤她:“小姐!老爷唤你去偏厅议事呢!”
      君珀精神大震,一跃而起,喜道:“亲爹回来了?”
      “是呢!小姐后日生辰,老爷特特赶回来给小姐庆生呢!”
      君珀嘴角泛出笑容,起身去了内室,取了一副裱好的丹青嘱咐碧儿小心拿着:“这副富贵绵长昨日才裱好,还未来得及送去武云阁,你这便差人送去,我去偏厅为亲爹接风洗尘。”
      碧儿笑着应了,君珀忽又问道:“对了,可知会我亲娘了?”
      “夫人已早一刻去了,老爷这次出门谈买卖,足足三四月才回来,总要叫夫人先去见见的。”
      君珀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施施然地往偏厅去了。
      庄内议事偏厅在东面第二进,君珀才将将走到门口,便见亲爹君凌武已迎到门外,见她来了,他还像当年一般,快走两步把君珀按到怀中,旋即又微微推开她,细细打量,风尘满面的脸上带着欣慰与喜悦:“乖乖君珀又高了寸许,美上几分了。”
      “亲爹!”君珀扑进他怀中,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调皮地皱皱鼻头,“你也该洗洗澡了,小心亲娘晚上把你撵下床去。”
      君凌武霎时石化。
      亲娘站在厅门口,语带嗔怒地对君珀说道:“又没个大小,姑娘家没羞没臊的,叫人听去谁敢娶你?”
      “我才不嫁人,一辈子赖着你们!”君珀左手挽住亲爹手臂,踏到门边,又伸出右手挽住亲娘手臂:“偏偏不让你们如意,早就嫌我碍眼了吧?”
      亲爹亲娘相视开怀一笑,一家人相携着踏进了厅中,自有丫鬟上来端茶添水。
      待君凌武坐端正了,君珀便笑着说道:“亲爹可是要议议如何为我庆生?直接封个大红包得了呗?”
      君凌武端着茶杯轻轻吹去浮茶,轻啜一口,面色凝重,与薛芷云相视片刻,终于叹口气说道:“君珀,两日后的庆生,我和你娘自当尽心为你操办,不过……”
      君珀见了二人神色,便始终提着一颗心,此刻见亲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顿时灵光乍现按捺不住道:“矮油我的亲爹!你们不是要把我嫁了吧?”
      “又说胡话!”薛芷云不痛不痒地责备君珀,神色却低落下来,叹息一声道:“待你后日庆生后,你爹便着人送你去无涯谷,拜入宁仙尊门下。你素来顽劣,到时定少不了要受责罚……”说到后来,竟垂泪凝噎了。
      “我才不要拜那神棍为师,我才不要去什么无涯谷!”君珀大声反驳。重生十多年来,她好不容易习惯了在这异世里安之若素地尽足自己身为小姐的本分,眼下,她对任何未知改变都异常抗拒。
      “君珀!”君凌武猛地把茶杯往红木几上一墩,历声斥责她:“无涯谷比不得庄里,你若还不好好改改你那脾气,到时谁也护不了你!定要吃大亏!”
      自出生至今,君珀也没见亲爹发过这么大一趟脾气,她怔怔地望着亲爹,亲爹这是铁了心的要把她送入那宁神棍门下了。
      君凌武发了脾气后,见君珀默然发怔,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才温声说道:“宁仙尊已修得仙身,多少人想拜在他门下,他一概拒之门外。现今愿收你为徒,是天大的造化!以后悖德忤逆之话休要再提!”
      “君珀……”亲娘起身走至君珀身旁,把她小小的身子揽进怀中,泪水涟涟地说道:“爹娘也舍不得你,可这既是你的造化,我们也不能违逆天意。”
      什么造化,什么天意,不过是那神棍忽悠钱财的借口!君珀晓得此事已无转还余地,纵然积了满腔怨气,却也不愿多费唇舌,徒惹两老伤怀。只得无奈默在亲娘怀中,也长长叹了一口气。
      有了这桩烦心事,君珀十二岁的庆生宴自然是过得格外心塞格外郁郁不乐。生辰当夜,她蜷在亲娘怀中说了半夜的体己话,待到亲娘困倦睡熟了,她便轻手轻脚起身,披了中衣,来到院中。
      是夜,月色如水,树影婆娑,君珀却神思郁结。
      十二岁,拜师学艺,也不知又要蹉跎几年?数十年来,她已惯了清静悠闲混日子,一颗玻璃心再也经不起离别伤痛无常变幻。
      面对未知改变,她与所有人一样,莫名恐慌。
      平日里也不是不寂寞的,宁神棍也确实姿色过人,可是——师徒恋?小姐与神棍?抱歉!她不敢相信剧情君的金手指,这突然逆转的剧情,不能被改变的节奏,莫名地叫她心烦意乱。
      君珀微微仰首,随手折下一枝桂叶,此情此景倒令她想起一句辞,她轻吟出口:“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她悠悠一叹,云端却有个人低低笑出了声来,他的君儿,已懂得思慕春情。

      君珀一夜辗转未眠,天蒙蒙亮才将将睡熟,直睡到日上三竿,才从啃鸡腿的美梦中恹恹醒来。她披衣下榻,未及洗簌便扯起嗓门唤碧儿。碧儿正侯在外厢,一听她唤自己立刻急惊风般地奔进来,口中念台词般地说道:“小姐,你可醒来了,老爷发了几趟脾气,车夫也侯了半晌,你赶紧洗簌了去吧!”
      君珀眨眨惺忪睡眼,说道:“候我做什么?去!给我弄只鸡腿来!”
      “哎呀!我的好小姐,今日老爷应了要送小姐去无涯谷,都这个时辰了,竟还糊涂着。”碧儿一边说着一边手脚利落地替君珀把秀发松松挽了个髻,推着她到梳妆台前,伸手够了一支碧玉簪子斜斜簪住了。
      君珀哀怨地透过铜镜望着碧儿:“碧儿!我走了,你怎地半点不伤心?”
      碧儿取下她披着的中衣,又从衣柜中挑了一套绯色锦缎纱裙,一边替她穿上,一便答道:“小姐!你此番是去拜师,拜的又是宁仙尊,这可是大喜事!”
      君珀幽幽说道:“喜得我都快哭了。”
      “……”
      碧儿雷厉风行地将君珀一路拖到山庄门口,君珀正待抒一番离别情,洒一腔不舍泪,却不防亲爹更加雷厉风行,一番连推带拉,分分钟就将她塞上了马车。她一口气还没喘定,马车已“得得”行将起来。匆忙间,她挑开车帘,只隐约见着亲娘已哭倒在亲爹怀中,亲爹的脸在“得得”的马蹄声中亦渐渐模糊,也不知是距离渐远,抑或是她目中泪影模糊了。

      无涯谷位于月玺国南端,距离山庄也不甚远。近暮时分,马车便行进了山谷。道路颠簸难行,君珀不时探头去看窗外风景,稍不小心便碰一脑门。到最后,她索性攀着车窗,才得以不再磕磕碰碰。那驾车的马夫虽是山庄中出来的,估计也避讳着男女有别上下尊卑,一路上却似个闷嘴葫芦,只管驾车,半点不撩闲。
      漫漫长路,渺无人烟。君珀闲得慌了,便将当年她与宁神棍见面的各种细节又想了一回,揣摩一番。得出以下结论:其一,这宁神棍只怕有些特异功能,盖因古人未经科普,便敬以为神。其二,数十年光阴过去,这宁神棍想必已年老色衰,想傍个富家小姐安度晚年,自己很不幸地雀屏中选。其三,她摸摸揣在怀中的匕首,阴森森地笑着,这宁神棍若胆敢色胆包天,我君珀就做一回为民除害的女豪杰。
      君珀越想越开心,正咧开了嘴咯咯笑着。那车夫却停下了车,对着车厢中的君珀说道:“小姐,前方便是无涯谷,老爷只命我送到此处。”
      君珀忙正了神色,掀开门帘,见车夫已在马车外备好了锦墩。她踩着锦墩下了马车后,扭腰捶背一边整合散架的骨骼,一边打量起四周。
      只见此处群山环翠,云雾缭绕,峰峦叠嶂。昏昏暮霭中,连绵青山巍然耸立,自有一种端庄旖旎之姿。
      她心情大好,对着马夫摆摆手,“你自回去罢,我便沿着这小径寻过去。”
      马夫垂首答道:“小姐,老爷交代了,让小姐待在此处,宁仙尊自会前来接你去谷中。”
      “啥?在这等着?谁知道那神……神仙何时能来?”
      “小姐,老爷是如此交代的,我这便回庄复命了。”马夫跃上了马车,一扬马鞭,“得得”而去!
      君珀在马车后“喂喂”了两声,只换来几声回音及迅速模糊在暮色中的车影。
      待马车彻底失去踪影后,君珀转回身来,但觉方才还一派旖旎的风景一下子消失不见,只余寂寂空山,嗖嗖冷风。
      尼玛,这完全是拍鬼片的气氛啊!她一秒也不敢耽搁,当下便双手圈在唇边,扯着嗓门大叫起来:“宁神……仙,宁神仙!”
      刚嚎了两嗓门,四周树上扑棱棱惊起一群飞鸟,嘎嘎怪叫着四散飞去。君珀被唬得面色青白,摸着怀中的匕首,才勉强又壮起了胆儿,眼睛却始终不敢往身周十尺之外乱看。眼见暮色四合,暗夜将临,她缓缓蹲下了身子,以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蹲在小径尽头。
      宁非尘一身白衣立在悠悠山风中,白衣如雪,发色如墨,凝滞不动,他站在那里,便是一副优美画卷,静谧无暇。
      到底是时光无情,他倾尽所有,亦求不回原本完整的她。这一世的她,样子变了,性子亦变了,唯一没有改变的,只得一双眼睛。他静静凝望着暮色中缩成一团的小小人儿,眸色幽深。
      君珀似有所感,突然抬眼望去,一袭白衣,气场超强的宁神棍静静立在不远处。暮色中,她瞧得并不真切,只觉得他似乎有一些惆怅。君珀不禁也有些惆怅,这神棍为毛每次出场都如此叫人惊魂兼——惊艳?十年过去了,他怎么还如此风姿卓越仙气缭绕,还这么貌美如花娇嫩欲滴呢?But——不管如何,这样的时刻见到宁神棍,君珀莫名安心了。她扶着酸麻的腿,站起身来,清清喉咙,略略把矜持浮上脸来:“宁……”顿了一下,无论如何记不起神棍的名字来,索性唤道:“师父!”
      转生的她,向来有这样自来熟的本事。他敛了眉眼,淡声提醒道:“宁非尘。”
      “师父好名字!”说话间,君珀已自动蹭到宁非尘身侧,顿觉安全感噌噌暴涨。
      “……”
      她婉转一笑,伸手便拉住宁非尘的手:“师父,我们走吧!”
      她如此不拘,理所当然地握他的手,让他有一瞬的神思恍惚。
      她小小的手掌带着晚风的凉意轻轻扣着他的两根手指,似是携了一种莫名的力量以光速直抵他心间最柔软的位置。
      他手指微动,深深的凤眸中滑过复杂的暗芒。袍袖微拂间,君珀便被一股柔韧的力道弹开。她的手中还残留一丝他大手的余温。
      矮油!酷冷狂拽霸的存在啊!这样虐起来才有看点啊!君珀装模做样地掸掸两只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将手负到背后,神棍!我看好你吆!她露出狐狸一般的笑颜。
      她这厢还没乐完,宁非尘已淡定地捏了个诀,右手一抬,袖中射出一段白绸,裹了她,驾云而去。
      哇晒!升仙了……
      君珀的脑海里“嘭”得一声炸开了无数省略号、惊叹号以及少量外星符号……
      神棍瞬间强势逆袭,变态升级为——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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