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靡岛

2、第二章

　　晚饭后不久我就回到了房间内，坐在桌前很自然的思绪被放空再一次回到了重生之前。

　　彼时我坐在医院和乔睿沉默相对，而当时距离我开口说分手才过去了不到五分钟。周离在送我到达医院之后正要去接他即将结婚的未婚妻一同试婚纱，因为我的原因已经耽搁了几分钟，所以在我的位置能从玻璃窗清晰得看到那个脾气素来温柔的男人打着电话焦急得说着什么，无非是在解释自己的行踪，我多少心里有些愧疚。

　　现在呢？

　　“南歌——南歌——小离来找你啦！”

　　不等我思索完，屋外传来妈妈的呼喊声。我停下手中正要向试卷誊写数学答案的手打开门循声望去，周离站在灯光下笑意盈盈得望向这边，素来削瘦的身影被灯光衬得略微单薄。他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嘴角抿起细小的弧度，乖巧的模样和前世相差无几。

　　只是，他的皮肤是不是太白了？可能也是因为晚上日光灯的缘故，让他看起来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吸血鬼。

　　“南姐姐，”他飞快地笑了一下后又不好意思得抿起嘴，纤长的睫毛盈盈覆盖于眼睑之上，“我来找你了。”

　　他的出现让我有些始料未及。

　　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我尝试着搜遍记忆没有发现任何前世周离在我高中期间主动找我的片段，更何况——前世的周离高中和我并不在一个学校，这个事实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所以对于妈妈说他同样考上一中之后才会有些惊愕。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对他的亲切。

　　“刚刚妈妈还说着你呢，这么快就过来了。”我抬起头需要仰视才能看到他的眼睛，这么多年不见原来他高中时期就这么高了，“快进来吧。”

　　周离走得近了些，我这才注意到他手腕上缠了一圈绷带，洁净的样子像是刚缠上去不久。

　　待他走到跟前我才抬起他的手，盯着上面一圈绷带皱眉，“手腕扭伤了？”

　　“嗯。”他迟疑了一会儿，任由我这么拽着他的手腕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前两天搬水桶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扭到了。”

　　“就知道逞能。”我翻了个白眼，侧身让他进去。

　　周离笑起来跟小孩子一样露出尖尖的虎牙，全然没有在意我的脸色。

　　“我和你爸出去遛弯，在家别出门啊！”

　　妈妈不放心得又叮嘱了一句，我应了一声就把门关上，完全没有介意我和周离两个人待在一个屋子里有什么不对。

　　好歹是从上一世开始就互相关照的青梅竹马，我对他并没有戒心。

　　然而看到他的身影依然不可避免得想到前一世的过往。

　　那时我和乔睿的感情分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刻，曾经浓情蜜语的热恋不复存在，日日的争吵几乎碾碎两颗年轻而骄傲的心。我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和乔睿走在一起到底是对是错，经过了地下革命一样艰难的高中时期，又度过四年难熬的异地，这些我们都没分开。

　　结果在结婚之前，我却发现他早有她人枕于耳畔。

　　曾经同苦，却未能同甘，这是个很讽刺的现实。

　　“南姐姐？南姐姐？”

　　周离的几声低喊让我回了神，我愣愣得抬头盯着站在书桌旁的少年，他挑着眉手里还拿着基本参考书，带着很奇怪的表情。

　　“哦，周离。”我收拾了一下表情走过去，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些，“刚刚想起一些事，不好意思。怎么了？”

　　“想起什么了？看你魂不守舍的。”周离又是一笑，漆黑的瞳仁像是一汪幽谭，看的我没来由得心一慌。

　　——我怎么了？为什么会觉得他的目光有些……阴沉？

　　“没什么，我在想你什么时候开学，不知道和我们是不是一样。”我耸耸肩，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更加自然。

　　周离很细心，察觉到什么的话一定会很麻烦——我下意识这么认为。

　　“和你们一样，”周离眯起眼笑，像只小兔子，“到时候咱俩就能早上一起去了。”

　　“也行，正好有个伴。”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得响起来，我差点忘了，吃饭前开机后顺手就打开了响铃模式。

　　来电显示是，乔睿。

　　我看了一眼周离，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在他面前接这个电话，虽然知道他应该不会在意这点事。

　　周离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注意力全集中在我给他拿出的几本参考书上。

　　稍稍放下心，我拿起电话走到阳台上，打开窗户后才接了电话。

　　“……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

　　乔睿的声音有些低沉，很容易就听出其中的不满。

　　“有点事，”不放心屋里的情况，我朝后看了一眼周离敷衍得回答，“快开学了，比较忙。”

　　“忙什么。”

　　“收拾东西，看看作业。”身体重心全都倚在栏杆上，铬得肋骨有些疼，“就那点事呗。”

　　“哦。”

　　又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我怀疑他是不是要把电话挂断的时候乔睿才出声。

　　“今天晚上十点，我在操场等你。”

　　“不去。”我盯着周离拿起一本又一本参考书，微微翘着嘴角翻看，“我有事，去不了。”

　　“你能有什么事？”乔睿的声音带了点不耐烦，“成天那么忙也没见你成绩有多好！”

　　我没出声，沉默着望着下面灯火朦胧的小区。

　　有几个小孩子围着一条金毛打闹，其中一个捡起石头就往它身上砸。金毛嗷呜了一声想躲开，被人围着始终走不出去。

　　不一会儿主人跑了出来，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一脸怒气。

　　“都给我滚开！你们谁再靠近贝莎我弄不死你！”抱起金毛，着装时尚的姑娘凶神恶煞得指着一堆熊孩子。

　　脾气不小。

　　我轻笑了一声，翻身倚在栏杆上，半真半假的夸奖他，“当然比不了你智商高，我笨，没办法。”

　　“你……”乔睿还想说什么。

　　“谁说你笨？”忽然凑近耳边冒出一个声音，我吓了一跳。一偏头周离笑盈盈地脸被放大无数倍，像是立刻贴上来似的。

　　“大人打电话，小孩子一边去。”揉了揉他的脑袋离我远点距离。

　　“你这么久没进来，我有点好奇。”周离依然眯着眼，目光落到手机上，微微抬高下巴，“谁的电话，打了那么久？”

　　“同学，”心不在焉得敷衍了一声，我这才想起手机还没挂。

　　“行啊，这么晚了，你真是够忙。”乔睿刻意加重声音带着点冷笑，“不打扰你，再见。”

　　电话就这么被挂断了。

　　怔怔地盯着手机，想象中的失落感完全没在我这出现，反倒是松了口气。

　　再向下看，刚才的一群人已经没了影，只剩下寂寥的灯柱洒下一片朦胧稀疏的淡黄。

　　“南姐姐，”刚挂断电话周离就凑了过来，手掌搭在我肩膀上没什么重量，“早恋是不对的。”

　　“是吗，”我斜眼瞄了一眼他削瘦的肩膀，“你想多了，没早恋。”

　　“那你和那个男生打电话。”
　　“你听见了？”
　　“不少。”
　　“哦。”我点点头，作势回屋。

　　周离挑眉，伸手拦在我的腰上，“你就没别的要说了？”

　　“说什么？”
　　“刚才的男生。”
　　“怎么了？”
　　“到底谁啊，”他有点无赖了，懒洋洋得笑，一定要刨根问底的样子，“你不告诉我我就和阿姨说你早恋。”

　　这个威胁可不小，我这才转过头去看他，他的皮肤异常苍白，眼睛漆黑的像是浮着一层雾气，目光深不可测——明明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我却感觉到了压迫。

　　“听你鬼扯，”我拽了拽他的胳膊，“是同班同学。”

　　“和你关系很好。”他很肯定的语气。

　　“也不算，”突然想起这些年和他的纠缠，心里蓦地发沉，怎么都觉得烦心。

　　“哦……”周离算是接受了这个说辞，侧目望着底下的小区花园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他没有别的要问，我抬脚打算进屋继续收拾书包。毕竟明天早上开学第一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沉浮在记忆中的夏天有些遥远了，我都快忘了高三暑假开学发生了什么。

　　“南姐姐，”周离单手撑着下巴斜倚在栏杆上望过来，笑意清浅，“明天早上等着我一起上学。”

　　“那你要起早点，”我一边收拾试卷头也不抬得教训他，“还有，我受不了你的起床气。别跟我甩脸。”

　　上辈子有一次因为点事需要开车出远门，我自己的车刚巧被借走所以大早晨跑到周离家去借。已经九点他还没起床，被我三五声得叫起来后臭着脸拿车钥匙，差点没把我轰出去。

　　“你还知道我有起床气啊，”他微微有些惊诧。

　　“嗯，你妈说的。”我随口敷衍了一句，要是说我上辈子就知道了他会不会觉得很惊悚？想想那张俊逸的脸庞出出现惊悚的表情忽然也觉得很有意思。

　　改天吓吓他好了。

　　“哦……”拉长的声音，周离双手插兜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低下头嗅了嗅，“你也开始喷香水了？”

　　“什么香水？”白他一眼，我低下头也跟着闻了闻，疑惑得抬头，“洗衣粉的味儿啊……”

　　四目相对。

　　周离微微低着头，修长的脖颈从衣领边露出来，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目光再次变得幽深。

　　“你……”

　　“南姐姐你的衣领脏了，”他忽然笑出声，眉眼弯弯得让我怀疑刚刚只是错觉，“还是快拿给阿姨洗洗，女孩子家这么邋遢小心嫁不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