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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人间世事皆如戏 ...

  •   “阿浅,对不起……”

      “阿浅,对不起……”

      贺兰雪无数次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

      她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便像是一只正在被火烤的红薯,浑身发烫,头脑有些晕眩。

      等了许久,“打盹儿”的南公瑾方才“醒来”,继而离开。贺兰雪也终于能露出脸来透口气了。

      她用指尖触着自己的双唇,不自主地回忆着方才的一切。

      这种感觉是她之前从未有过的,或许是只对南公瑾一个人有。

      初见时虽只是萍水相逢,可他亦愿意替她化解尴尬;二度遇上,她被他误以为是刘廷钊的手下,可亦未曾忍心一再逼问;而后在破庙中的挽留、在暗室中的交谈……桩桩件件,都令她感受到南公瑾是独一无二的那个存在。

      他不似瞿清浅一般拘束,不似刘廷钰那般狡诈,也不似刘廷钊……

      他……

      “莫要再想了!你怎么可以……”

      ******

      晚膳预备妥帖之后,贺兰雪的门却怎么也敲不开。事实上她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可就是羞于去开门见别人。

      不知怎么地,她对南公瑾的这种感情便像是发现了自己头一回来了初潮时一般令人羞赧得难以言说。

      贺兰雪本就是个板正性子,干什么总拘着,如今某些方面开了窍,一时之间委实难以接受。

      门外又有人在敲门了,贺兰雪正踟蹰着为难,便听得门外人说:

      “是我,我能进来吗?”

      听见了南公瑾的声音,贺兰雪浑身上下打了个哆嗦。

      “请进…….”她瓮声瓮气应了一句。

      只见南公瑾托着托盘,上面放着三小碟子菜品和一碗米,调侃道:“怎么,非要我亲自来,换成旁人谁都不许进?”

      “不,不是……”

      她面子薄,哪儿好意思被别人伺候?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南公瑾。

      贺兰雪忙上前去,接过他手中的托盘,放置在桌上 。

      “快将这些用了吧。”他道。

      贺兰雪看看他,半天不动筷子。南公瑾见了,方解释道:“我要看着你吃完。”

      这是个什么说法?难道他以为她会绝食不成?

      贺兰雪此刻甚至希望他快些走,这样自己方能自在。南公瑾在身旁,才令她紧张得窒息。再想到自己冲动之下发生的一切,不禁更手足无措了。

      碗里的白米饭一粒一粒被夹起来,送进口中。

      “你白天想问我什么问题?”南公瑾道。

      “没,没有什么……”贺兰雪开始结巴,“我忘了……”

      “我可没忘。”他道,“如果我说,我不会喜欢男子,你是会高兴,还是失望?”

      啪……

      象牙筷子掉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那双澄澈无比的眸子的注视之下,她不敢撒谎,也不能撒谎。撒谎是无用的,南公瑾是通透人,没什么能瞒得过他。

      “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阿浅……无论你喜欢男子也好,喜欢女子也罢,阿浅他的心意都不会改变,更不会怪你……”她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是长了不少。

      “不会怪我,当然,就不会怪你……”南公瑾的声音细弱蚊蚋,令她听得十分不真切。甚至怀疑自己方才是听错了,他根本不曾发出任何声音。

      “什么?”

      “没什么。”他和声道,“快些吃吧。”

      贺兰雪又心不在焉地扒拉了几口,她的眼光同她的四肢一样,不知道往何处放才好。

      “南大人,谢谢你救了我,我无以为报……”

      “不是我救了你,是你自救。”他温文一笑,“何时这么生分开了?”

      何时这么生分?

      贺兰雪默然。她一旦发觉自己对南公瑾动了不一样的心思,便自认有罪,拼命地想要同他划开道楚河汉界。

      “让我来猜猜,是不是……因为觉得对不起谁?”他靠近了来,身上的熏香也越发浓郁:“唉……你究竟在怕些什么……”

      他的右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说话时气息吞吐直逼她的面庞。

      “你怎么……”

      “好了……”始作俑者打断了她,“吃完就快些收拾收拾吧,我带你出去看场戏。”

      贺兰雪匆匆沐浴完了之后,穿上静姝为她准备好的裙装。头发尚未干透,只能披散着。

      南公瑾瞧见她这幅模样,便道:“头发须得擦干,这样子上街去乱逛小心沾惹上风寒。”

      说罢,便唤林静姝拿来了水巾,自己接过,向贺兰雪走去。

      “不用,我自己来……”她忙摆手。

      “别说话。”南公瑾道,似乎并没有打算听她多说。贺兰雪也只好乖乖依着他,等他拿着水巾将她头发上的水珠儿蘸干。

      “拿件褙子给贺兰公……贺兰姑娘。”他吩咐林静姝道。

      静姝笑了笑,忙退了出去。她眼看着贺兰雪从“公子”变成“姑娘”,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却也只能按捺住好奇,不敢开口问主子。个中曲折,全凭小姑娘的简单脑袋在天马行空地猜测。

      南公瑾只看贺兰雪的头发,不去瞅她的眼睛。

      贺兰雪本已下定决心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情绪,可离他这么近,胸口便像是揣着一只嗷嗷直叫的不安分小兽,扰乱她的心神。

      她向后退了几步,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南公瑾苦笑——怎么,他们的关系难道转瞬间又回到了初见时的原点不成?贺兰雪的言行举止中总透着股疏离,似乎偷偷吻他的人从来就不是她一般。老实巴交的姑娘家家,怎么可以这样翻脸不认账?

      “不行,必须我来。”她的反应似乎激起了他体内的一颗少年心,令南公瑾忽而想要较真起来。

      他一手揽过她的脖颈,细细帮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那姿势,浑似拥抱。

      南公瑾的目光从上面看下去,正对上她那双充满了异族情貌的深邃眼眸。

      贺兰雪旋即低下头去,脸“腾”地一下变红了。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南公瑾故意使坏,微微屈膝下去,这样便又可以和她的视线持平了。却见贺兰雪皱起眉头,一脸躲闪的样子。

      这丫头,不识逗。

      他顿时索然。

      贺兰雪说单纯也单纯,可不知为何总像只套牢了缰绳的小马驹,一天到晚好不自在。

      说一千道一万,南公瑾不主动开口,也是想要“逼”她一次。否则她活了这么大,桩桩件件皆是在替别人考量,又何曾为自己的诉求争取过什么?只要她开口,他什么都允。但前提是,先开口的必须是她……

      看戏的地方在“梨园春”的二层小阁楼上,阁楼上出了贺兰雪和南公瑾之外再无他人,地方清净,视角不错。

      今日这一出,名唤《锦书记》,帖子上写着作者乃是大名鼎鼎的“金陵韩生”。其实所谓“金陵韩生”,不过是南公瑾为了发挥他舞文弄墨的喜好而取的别名罢了。出了许从渊,大抵没什么人知道。

      京城人士只晓得这位“金陵韩生”的本子很难求,可一经流出必会名动京城,洛阳纸贵。

      转眼间,乐曲奏响,正旦抄着家伙上场了。

      演这出戏的,个个都是南戏里一顶一的角儿。

      贺兰雪眯起眼睛,想要尽力辨识唱词中的每一个字。

      这出《锦书记》讲的乃是唐天宝年间,安史之乱发生,一位书生在从长安归家的路途中救下了一名女子。女子欲报答,便答应嫁给他作妻子。后来,书生才向女子坦白,自己有着断袖之癖,喜欢的乃是另一位与他同届参加科举的男子。只是迫于世俗眼光,未曾想外人说道过。

      安史之乱结束后,两人过了好一段消停日子。谁知书生的身体却每况愈下,在弥留之际,他作书一封,托女子将书信送给他所中意的男子。而那位男子,现在已是太常寺少卿了。

      女子辗转许久才来到了长安,将那封表白心迹的书信送到了那位少卿大人的手中。

      贺兰雪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这样的情节是何曾的熟悉……

      她猜想,书生托女子转交的信定是用于一诉衷肠的。可结尾却出乎意料——那封信只是拜托太常寺少卿将自己的孤孀好好安置,保护周全。

      是了,她想到了瞿清浅。

      阿浅的那封“锦书”上,写的又会是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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