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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何当共剪西窗烛 ...

  •   “还聊什么呐?走吧……”

      被刘廷钊撞见他和顾影怜谈得火热,夏审言又没出息地红了脸,惹得顾影怜一阵笑。夏审言不知顾影怜究竟在笑什么,只愿她不是在嘲笑自己的窘然不安。

      方才只顾着跟她讲解一些诗词格律的入门知识,没有细细端详她的面容,这时候再抬眼凝神一看——这女人还真是美。不是“漂亮”,是美。

      “快走吧……”刘廷钊满腔的不耐烦。

      “成……”他扭过头来,有些心不在焉道。

      “哎,你以后一定要再来继续教我啊!”顾影怜笑眯眯道。一双闪烁着妩媚色彩的丹凤眼眨了眨,令夏审言心头一颤。

      “嗯……”他头皮发麻应了一句。

      刘廷钊已迈着大步走开,夏审言跟顾影怜道了个别,匆匆赶上去跟着。

      “等等,等等我哎……”

      刘廷钊瞅了他一眼,问道:“你要教她什么?”

      “不告诉你……”他嘟囔,似是对刘廷钊方才的“抛弃”很是不满。

      “人家南公瑾的红粉知己,你还偏要去招惹,唉……”

      “南公瑾呢?”夏审言突然意识到少了个人。

      “早走了。”

      ******

      第二日,端本宫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刘廷钊带着些药材和补品来探望他的太子兄长。当然了,还有一批羽林。聪明如刘廷钰,是坚决不会相信他是单纯为了兄弟情义来看他的。

      更大的一个疑问如鲠在喉——“遇刺”的消息明明被他下令封锁了,除了他本人和郑皇后之外压根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又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呢?

      荆月儿服侍刘廷钰洗脸梳头,整理仪容,换上一身一丝不苟的长袍,将所有饰物一一佩戴齐整。

      长年的失眠与对丹药和五石散的热爱几乎把他的身体掏得只剩下个空壳了,可没办法,他是一国储君,就要有点随时坐上龙椅就能君临天下的样子。尽管胸口的伤仍在隐隐作痛,刘廷钰还是强撑出一副神采奕奕的光鲜模样。

      荆月儿的手拿着桃木梳,从头梳到尾,将他的头发认真打理。

      这头黑发有些干枯,不再那么有光泽了,甚至还夹杂着两三根白丝。他还年轻,连而立之年都不到,却好似已经苍老了许多。

      荆月儿下意识地瞅向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

      有时她为自己肚子里的新生命而自豪——毕竟,孩子的父亲乃是人中龙凤,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以及许许多多其他的东西,包括她的倾慕与爱。有时她却暗自戚戚然,毕竟,这个男人不属于她,论身论心,都不可能。

      刘廷钊见到刘廷钰时,免不得一通“情真意切”的关切:“大哥的身体可还好?弟弟知你是怕父皇母后、群臣百姓担忧才将此事压下,可是就眼睁睁地将行刺之人放走,未免也太便宜了那贼人!”

      刘廷钰怎么可能那么伟大?二人都心知肚明,他将此事压下自是为了予己方便,刘廷钊也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出兄友弟恭的大戏多亏了刘廷钊这个好戏子。他刚说完方才那番话,颜色便陡然一变,自责道:“臣弟该死,臣弟该死!臣弟一心担忧殿下伤势,竟鬼迷心窍乱了称呼,望殿下恕臣弟僭越之罪!”

      从“大哥”到“殿下”,似乎有些微妙。不知道的人说不定还真以为他是关心则乱,太担心他的太子兄长才一时脱口而出那句“大哥”。

      刘廷钰倒是处变不惊,在他眼里,刘廷钊这点儿道行还差得远呢。

      “有劳弟弟挂牵啦!什么僭越不僭越的?阿钊,我都说过了,只有咱们兄弟二人的时候,就应该这般,莫要拘于礼法,反倒显得无端疏离。”

      “是,是……”刘廷钊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敢问大哥,那行刺的贼人可抓到了?”

      “我的人正在搜查,定不会将其放跑,三弟大可放心。”

      “大哥,我业已将此事说与父皇了,他钦赐了两队羽林,我今儿也带来了。不如……先命他们搜搜这端本宫,如何?”

      皇帝也知道了?果然……

      刘廷钰眉毛一挑:“不必了,多谢三弟盛情。早在出事的那日,端本宫里里外外就都已被我的亲兵搜查过了,不见有什么蛛丝马迹。”

      他渐渐地感到,刘廷钊这个“窝囊废”皇子这一次想打的算盘可不小……

      “皇兄有所不知,羽林郎皆是禁中高手,连父皇都这么说。若让他们看看,指不定能找出些什么端倪。”

      抬出了“皇帝”?

      刘廷钰微微一笑:“此话假是不假,羽林军是‘强龙’,我府上亲兵不过是‘地头蛇’。可是有句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再怎么说,‘地头蛇’对于自己的地盘儿还是比旁人要熟悉的。”

      刘廷钊万万没想到,就算他抬出了“父皇”这张最大的牌,依旧被刘廷钰压制得死死的。自己那两下子在他面前,果真就如同蜉蝣撼大树般幼稚。幼稚到对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四两拨千斤。

      “既然端本宫被搜查过了都没什么异样,那么弟弟我就放心了。”刘廷钊强笑道,“你们也退下吧!”

      羽林军的带头将领应了声是,便退出了端本宫的大门。

      “三弟来都来了,就莫要着急着走了。正巧我这儿有些新的贡茶,三弟不如留下来用点茶,你我兄弟二人也好叙叙旧。”刘廷钰笑道。

      “如此甚好。”刘廷钊应道,又转身吩咐几个随侍:“你们几个,去把我带来的补品安置妥帖。”

      几名随侍跟随着端本宫中主事的带领走开了去。

      其中有一人,头颅一直低垂,双眼看着地面,不动声色。

      端本宫主事带他们走了好远,便叫来几个宦官,对刘廷钊的手下们道:“东西交给他们就成了。”

      “是。”

      扮作随侍混在其中的正是南公瑾,趁着人杂混乱,他偷偷遛了出去。

      他为官数载却只来过端本宫一次,对这里的构造布局毫不清楚。可是他和刘廷钊最初的计划已被打乱,眼下也只有用最笨的方法——靠他自己来找了。

      拓跋延是他的眼线,他在飞鸽传书上告诉过南公瑾贺兰雪被关押的位置。还好他耳聪目明,有着过目不忘之神通,可凭着拓跋延的提示在这里摸索一二。

      贺兰雪这两日依旧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好好养伤。三不五时还自个儿比划些招式,为即将到来的比武做准备。

      十日的期限渐渐临近,她却出乎意料地没那么害怕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担惊受怕地过一辈子,令“刘廷钰”这三个字成为她永远的梦靥,倒不如一次角逐做个了断。成也罢,败也罢,好歹命运是握在自己手上的。

      “谁?”她感到门口有人。可若那人是来送饭的,为何要踌躇甚久还不进来?

      虽然只有一个“谁”字,可南公瑾依旧辨出了贺兰雪的声音,便推门进来。

      “你……”贺兰雪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于她而言,有生之年能再见一次南公瑾简直是奢望。可今天,居然就发生了。

      “嘘……”他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没错,是他。是那个眉目如画、笔走龙蛇的南沃瑜,是那个能让她甘愿抛却性命去保护的人……

      南公瑾看着贺兰雪,只觉得她变得更瘦了。同样是女子,命数却各有不同。长宁公主可以如一朵娇花般受尽宠爱,沐浴在阳光和雨露之中;可她却要遭受这样的折磨,受着普通男子都难以忍受的罪。

      他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或许这多少有他的责任,若是他那一晚能好好保护她,她就不会失踪,也不会落在刘廷钰手里了。

      目之所及的一刻,南公瑾脑海中闪现过无数个画面——包括他抱起贺兰雪泪湿青衫的样子。那时,他真的以为她要离自己而去了……

      “阿雪,我来救你了……”他的口齿有些含混不清。

      贺兰雪听到他的声音,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纵她一向坚强,此时此刻,眼泪也打湿了双睫。透过一双泪眼看他,一切都好生模糊和虚幻,像是在梦中一般。

      “我没有死……”她想起了自己那个奇怪的梦。

      “我知道,我都知道。对不起,我来晚了,你受委屈了。”南公瑾自然而然轻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这个动作他之前未曾做过,可是却像操练了无数遍一般熟练。

      “南公瑾,我问你,你……不会跟一个男人在一起的,对么?”

      她还在纠结于那个梦。此话一出,连贺兰雪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中了什么邪,这种关头还问得出这样的问题。

      可她一见南公瑾,便想起了自己在梦中看见他和瞿清浅“终成眷属”后的心情。又酸,又涩,不像是种祝福的心态。

      南公瑾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被她这没头脑的问题给噎住了,道:“有什么话我们逃出去再说,好不好?”

      这语气浑似在哄一个孩子。

      贺兰雪神情凝重:“你是怎么进来的?拓跋延是你的人,对不对?”

      “嗯……这些说来话长,先同我走吧。”

      说罢,他拉着贺兰雪便欲走。谁知她却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南公瑾有些不明白。

      “谢谢你来救我,南公瑾……可是,我不能和你走。”

      “为什么?”她的反应令他十分惊讶——这里不是座牢笼吗?刘廷钰难道不是只食人的野兽吗?怎么……?

      只听她道:“旁人救得了我一时,却救不了我一世。阿浅救过我,刘廷钊也救过我,可是到头来还不都一样?我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回到原地。”

      “你莫要犯糊涂……”

      “我没有。”她声音虽柔弱纤细,可是掷地有声:“靠别人,我永远逃不出这座牢笼,还会连累帮我的人。我只有靠自己了,搏一搏,或许会有一线生机……我和那个人说好了,待我养好伤便会同他光明正大的比一场武。若是赢了,他须得放我走。若是输了,我由他处置。”

      “你就不怕这是场与虎谋皮?”

      “怕,可是必须要面对。纵使这是场可能会赔得血本无归的赌局,我也愿意下注。”

      南公瑾轻锁眉头,在他眼中,贺兰雪早已不是寻常女子了。她此番话一出口,更令他觉得,她比大多数男儿都要坚强。

      “好,我尊重你。”天晓得他说出这句话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

      “多谢。”她笑道。

      他的目光不舍地在她身上流转,最终,还是说出了口:“莫要怕。就算你输了,刘廷钰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别忘了你还有我。”

      是了,她还有南公瑾。

      南公瑾手上握着刘廷钰一个重要的把柄,那是他手中的最后的筹码。他敢于直接和东宫一党对着干、痛陈他们的过失,也是因为他握有这张底牌。这个“把柄”,不到山重水复的关头是不会轻易亮出来的。可一旦亮出来,刘廷钰和他的党羽便会万劫不复。

      这是南公瑾为贺兰雪做的最后打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何当共剪西窗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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