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0、一己之力谋出路 ...

  •   “咳咳……咳……”虽然喉咙依旧痛得难受,可是烟熏雾绕的窒息感已然不见了。

      贺兰雪确信她还活着,并且躺回了原来的床板上。

      荆月儿端着一只铜盆进来,保持着一贯的冰冷表情。事实上,她刚从宫里赶回端本宫不久。

      “你自己来还是我来?”她瞧都不瞧贺兰雪一眼,只是把铜盆重重地撂下,罔顾飞溅出来的水花。

      “哗啦”,“哗啦”——荆月儿用水沾湿手中的长巾,反复投洗着。

      贺兰雪看了看自己身上,凌乱不堪,满是烟灰和刮蹭的痕迹。确然,该擦洗了。

      “我来,你出去。”她亦冷声道。

      “那样最好。”荆月儿皮笑肉不笑道。

      方走出几步,却又见她回过身来:“知道你为什么没死么?”

      贺兰雪心头一紧——她当然知道,可是这番话从荆月儿口中说出,必然不会好听。

      荆月儿一步一步走近她。

      平心而论,荆月儿算得上是姿色不俗。纤腰一把,凹凸有致,十八九岁女子的身形自是曼妙无双。只是那张脸便像是端本宫中的空气,压抑、肃穆、不苟言笑,全然不像是个青春貌美女子该有的神色。

      她的双眼之下常常蒙着浅浅的阴醫。常在刘廷钰旁边打转的人,很少有不长黑眼圈的。

      荆月儿亦瘦削,她的歡骨凸显,清瘦之余显得有些刻薄。

      这样的她,令贺兰雪觉得有些可怕,又觉得有些可悲和可怜。

      “你当然死不了。”荆月儿的眼神仿佛要勾住她的魂魄,“他不会让你死的——纵使你差点杀了他。哈哈哈……贺兰雪啊,你怕是到了现在还不知道吧?有些人,夜夜与别人颠鸾倒凤之时喊的却是你的名字……恶心到你了吗?哈哈……你以为他想杀了你,结果呢?”

      贺兰雪的脑袋像是挨了一击重击,嗡嗡直响。她扶着床边,难以自控地干呕起来。

      恶心?确实恶心。

      比起现在来,她倒宁可单纯地被他恨。

      “你现在一定更恨他了?”荆月儿像是喝醉了一般,笑了起来,还拍了两下巴掌:“恨吧,恨吧!”

      两个时辰之后,刘廷钰果真出现在了这里。

      他走路的步伐变得缓慢,还时不时捂着自己的胸口。

      贺兰雪突然觉得好笑——拜对方所赐,他们二人皆身受重伤,可真当共处一室之时还是会剑拔弩张地对峙着,锋芒如旧。像不像是一对儿被关在瓷钵里斗的蛐蛐?而把他们装入同一个瓷钵的怕是那好看热闹的老天爷。

      “放了我。”

      “凭什么?”刘廷钰的双唇毫无血色,“你在东宫行刺,只有死路一条。”

      “那你杀了我。”她抬眸对上了刘廷钰的目光。

      “好。”他道。

      刘廷钰缓缓抽下了他的腰带,将贺兰雪推倒。她的身体软绵绵的,也不反抗。这出其不意的顺从前所未有。

      刘廷钰用腰带缠上了她的颈,他一拉紧,她便闭上了眼睛。

      贺兰雪感到他不动声色地下了狠手,脖颈上的腰带越束越紧,紧到她已经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她的喉咙不自控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手脚也在轻微地抽搐着。

      他的双手只要再轻轻施加一点力道就能令她断气。

      刘廷钰却在这个要紧关头放开了手……

      贺兰雪感到脖子上一松,自己的呼吸又可以恢复正常了。

      “你下不了手?”她笑了,眼角泛泪。这是她意料之中的结果。

      “杀了你只会脏了我的手。”

      “大可以在地宫里面直接烧死我,烧成一撮灰,不沾手也不碍眼。”她的胆子大了起来,吃力地爬起了身,看向刘廷钰。

      他那只好看的手此刻正捂在自己心口,正是她那日用发钗刺伤他的位置。

      “脏东西就是脏东西,纵是烧成灰,也干净不了。”刘廷钰讲这些话时,明显有些中气不足。他微微含着胸,目光依旧利如刀锋,穿凿入骨。可贺兰雪能看出来,这一切都是他在硬撑。

      贺兰雪的喘息变得剧烈了起来,冷笑道:“脏么?是不干净。你觉得我脏,是因为你以为我是个鲜卑人。我觉得自己不干净,是因为我被一个鲜卑人碰过——是不是,步六孤少爷?”

      “你说什么?”刘廷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贺兰雪见他大失方寸,便掏出了步六孤崎留下的羊皮毡,摔在刘廷钰面前:“你爹爹以血为墨为你写下的遗书,看看吧。我知道你读得懂鲜卑文,因为你压根儿就是鲜卑人!我什么都知道了……知道了你骨子里流着的是你自己最瞧不起的血,知道你是个冒牌货,知道你往地宫深处藏粮食和水,还有……画?”

      她觉得全身的血气都在往上涌,一时间似乎无所畏惧了起来。

      刘廷钰拎起贺兰雪往墙上甩去,撞得她眼冒金星。他抵了上来,贴得她近极了。

      “啊!”他痛苦地咆哮着,用拳头锤砸在墙壁上,似乎要将整间屋子震倒。

      贺兰雪一把推开了虚弱的刘廷钰:“我给了你机会杀我,是你自己不下手。”

      “我现在也可以要了你这条贱命!”他扭曲的五官旁沾染着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

      “你来呀,来呀!”她每逼近刘廷钰一步,刘廷钰便后退一步。仿佛这时,她才是可怕的魔王,而刘廷钰却是弱小的无辜。

      感情,往往是一个人最大的软肋和把柄。很好,她抓住了。

      “你怕我么?可我知道你的秘密……你所有的秘密。”

      刘廷钰瘫坐在了地上,像是被抽空了全身力气。他瞪大眼睛茫然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敛过多少财,杀过多少人?他何曾想过居然有一天会如此受制于人?如果时光回溯,他多么希望自己对贺兰雪只是单单纯纯的恨,那便好办多了……

      “我可以不说出去,可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连贺兰雪自己都不敢相信有朝一日她竟能和刘廷钰谈条件。

      刘廷钰回过神来,晃悠悠站稳了。胸前的伤口因为剧烈地动作而被撕裂,沁出了血。

      “你以为自己凭什么跟我说‘条件’?”

      “凭你不会杀了我。”

      刘廷钰脸上挂上一抹极具讽刺意味的笑:“好,你说。”

      “比武。”她道,“像从前那样。我若输了,随你处置。你若输了,放我走。”

      两年前贺兰雪提剑为父报仇之时落在了刘廷钰手中,那时他说“不妨比武。我若输了,向你赔罪。你若输了,凭我处置”。

      曾经的比武是一场痴傻的与虎谋皮。那一回,他在兵刃上使诈,她输了。

      往日的事情又重演了一遍,只不过同样的话出自不同人之口。这次,主动权似乎紧握于她手。

      “呵,哈哈哈……”刘廷钰亦笑了,“放你走又如何?你踏出这里之后要怎么生存?嫁人生子了此余生?贺兰雪,你记住,不论以后你爬上谁的床都改变不了你的第一个男人是我。不论跟了谁,你都只是枝出了墙的残杏!”

      贺兰雪没去理会他的污言秽语,定定道:“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好,我答应。”刚愎如他,从不会失自己的面子:“十日,待你我养好了伤便比。你若输了,可休要怪我……”

      ******

      长宁公主刘楚嫣接到了母后的懿旨,一边担心着兄长的安危,一边却又为能出宫去而感到些许欣喜。

      身为公主,她有时是羡慕皇子们的。至少他们到了一定的年纪就可以出宫去开牙建府,行动自由。可自己呢?整日锁在这深宫大院里,前途未卜,自己连未来的夫婿是谁都决定不了。父皇和内阁大臣们若是一时兴起,说不定就要将她下嫁于夷狄,成为可怜的政治牺牲品。

      她可没什么大志向,不想成为文成公主和刘解忧,只愿能与自己的心上人相守到老便好。说白了,纵她是金枝玉叶,也改变不了寻常少女都有的心。

      “沁儿啊……”她唤来贴身侍婢耳语了一番。

      沁儿低头,会心浅笑,道:“奴婢知啦,这就去安排,主子您且瞧好吧!”

      刘楚嫣是打了出宫多转转的算盘,希望车驾可以兜一大圈绕远路去端本宫——最重要的是她希望能经过那个人的府邸。说不定就能碰上他呢?

      “南公瑾,小畜生……好容易出来一次,今天可一定要让本宫碰见你呀……”自打一乘上出宫的轿撵,长宁公主的心里就一直默念着这几句话。

      佳人慕才子,这是天底下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可无奈他是朝臣,她是公主,见一面简直比牛郎会织女还难。一个在前朝,一个在后宫,简直愁煞了长宁公主。

      按本朝的规矩,公主是不和皇子一起受教育的。可自打南公瑾成了教习刘廷镇的少傅,她就总找机会去和刘廷镇一起温书——尽管她之前压根儿就瞧不上自己那位窝囊皇兄。

      “殿下,殿下!”沁儿在轿撵外轻声唤她。

      “什么?”刘楚嫣轻轻将侧面的帘子掀开一角,只露出两只眼睛。她不常出宫,故而在光天化日之下抛头露面会令她十分难为情。

      “那儿……”沁儿指了指远处。

      功夫不负有心人——那里不是南公瑾还能是谁?

      他身着一身常服,正要出府门去,便被长宁公主一行碰了个正着。

      轿撵落在南公瑾不远处,他朝这边望了望,刘楚嫣忙不好意思地盖上帘子。她一时为难起来,只觉得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心中却又痒痒的。

      南公瑾疑惑道:“尊驾是……?”

      “长宁大长公主在此。”沁儿道。

      “微臣向殿下问安了。”南公瑾道,“不知公主出宫来有何要事?若有需要,臣定当效犬马之劳。”

      听见了心上人的声音,刘楚嫣这才扭扭捏捏下了轿子来。莫看她在后宫时仰仗着父母和太子兄长的宠爱“横行霸道”,可一出门见了外人,尤其是男子,便蔫儿了下来。

      “平身吧,南……”她还真没怎么正面跟他说过话。要叫什么?“南爱卿”?貌似也不成,这是皇帝才能称呼的……

      南公瑾笑了笑,道了声“谢殿下”。

      “本宫,本宫……”刘楚嫣犹豫了片刻,只觉得“本宫”这个词显得过于生分,便急忙改口:“我是出来看太子哥哥的。”

      “太子殿下他……有恙?”南公瑾挑挑眉。

      刘楚嫣拿团扇遮住半张脸,努力保持着“大长公主”的架势:“嗯……有刺客行刺,阿兄他受伤了。”

      “何人如此大胆?殿下请放心,为臣工的定会携手同僚将此等大奸大恶之徒绳之以法,以卫太子殿下周全。”南公瑾的神色中瞬间闪现过一抹一色,旋即又恢复了常态:“公主殿下还是快快前去探望吧,太子殿下若是见到您,定会心有慰藉,伤势大好。”

      长宁公主见南公瑾对刘廷钰的关切不似作伪,心中倍感欣然,默默想:“看来他与我阿兄的关系并不如旁人所说的那般针尖对麦芒!如此甚好。”

      “本宫代太子谢过大人了。近日市井多不安稳,还望大人也多加小心,提防着些宵小之徒。本宫要事在身,就先行一步了。”这番“故作老成”的说辞几乎是她背出来的。

      “臣恭送。”南公瑾躬了躬身。

      太子遇刺了?多亏长宁公主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他。

      这一下,他想出了救贺兰雪的法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一己之力谋出路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