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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命里劫数难抗拒 ...

  •   “小公子,你是……?”毕竟是在人家府上,纵被没由来骂了句“丑八怪”,总也不能跟个孩子计较些什么。况且她易容后的这副模样,皮肤蜡黄而干枯,面部平坦,相貌委实谈不上有多出众,这面容看起来甚至并不健康——特别是她总是故意眯缝着眼,就更是给人一种无精打采的感觉了。

      可是没办法,这是她的自我保护。

      小男孩十二三岁的模样,个头才到贺兰雪的肩膀,生得却十分可爱。眼睛大、睫毛长,但就这点而言实在像是个女孩。他双颊饱满,粉扑扑的,脸上还带有尚未退去的婴儿肥。

      这小家伙打扮得活像个小大人,头发也不曾像一般人家的童子那样绾成两角,而是学着成年男子的模样只留了一个发髻,还插了根银簪装饰。手中拿着把折扇,上有不知哪朝哪代人写的诗。言谈间,他一直在扇着风,尽管今日并没有那么热。除过颈上那个金色的项圈之外,小家伙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南公瑾,一袭青衫,摇曳生姿。贺兰雪简直要怀疑,是不是南公瑾做那身衣裳的料子剩下了不少,这才裁了件一模一样的小号版本给了这小男孩。

      “是我先问的,你当先答才是。”小男孩嫌弃道,“真是好生无礼。”

      “我找南大人有事。”贺兰雪不愿跟这难缠的小鬼多说。

      “找我哥哥?他怎么会有你这么寒酸的朋友?”

      原来他是南公瑾的弟弟。可贺兰雪曾听说过,南公瑾是个孤儿,又怎么会凭空多出了个“弟弟”?

      “是了,在下不敢称是南大人的朋友,只是今日有些事需来禀告罢了。”贺兰雪放低了姿态,强笑道。彬彬有礼地一躬身,转身便要走。

      “不许走,回来!”

      贺兰雪一皱眉,心下十分无奈。想不到这位小祖宗她既惹不起,也躲不起。

      小鬼开口道:“我可提醒你一句,要见我哥哥,你还得等许久呢。”

      “为什么?”

      “哥哥这两日因为身体不适没去上朝,方才太子殿下的人来了,说晚些时候殿下会亲自前来探视,要我们准备好接驾。这不,我哥哥还在书房里和那人寒暄着呢。”小鬼道。

      太子……刘廷钰要亲自来!

      “此话当真?”她慌了神。

      “千真万确,不信自己看。”

      贺兰雪心里一沉——是祸躲不过,她到底该怎么办……

      “你怎么……好像很害怕?”小鬼又黑又大的瞳仁溜溜看着她,像是在目睹着一场好戏。

      贺兰雪缄默不语,脑袋却“嗡嗡”叫了起来。京城真是她这辈子的劫数,无论怎样心存侥幸,她都逃不过这一劫。

      “小公子,麻烦你帮我跟南大人说一句,既然大人今日还有要事,那贺兰雪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登门拜会吧。”她慌乱道。

      南小鬼却依旧笑嘻嘻的:“当真要走?你可得想清楚了。南府的大门,可不是每日都会对你们这种‘闲杂人等’敞开的。”

      不远处的长廊上,有两个男子的身影。

      “悔之兄,姑且打住吧,别再试探下去了。”南公瑾道。看着手足无措的贺兰雪,他竟一时有些后悔。

      “一开始可是你说要测测这小子的虚实,现在倒动了恻隐之心不成?”许从渊笑道。

      “是。”

      “居然承认了……”

      南公瑾负手而立,沉默了。

      他从来都深信着自己那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事实上,他早已明白了许多事——譬如贺兰雪发际线和鬓角旁那与脸上稍有不同的肤色,这些都分明告诉了他,她易容过,并且手段没有多么高明;以及,她是个女人。

      南公瑾亦知道,她怕刘廷钰。或许不只是怕,更是一种恨。

      可这个人身上也有许多他看不透的地方。南公瑾不懂她为什么要帮自己。最开始,他的双眼和头脑皆对他说:是刘廷钊授意她这么做的。可是后来,他的心却又在隐隐发声,告诉他,事实并非如此。可若要他抽丝剥茧地分析一番为何作此想法,他却又说不清。

      贺兰雪此人太奇怪,奇怪到让南公瑾的双眼和内心头一回产生了如此大的分歧。

      南公瑾朝许从渊使了个眼色,许从渊便会意地向贺兰雪和小鬼头南恩浩那边走去。

      “成啦,太子殿下的人已走了,说是殿下今日临时被召见,恐怕来不了啦。”许从渊道。

      南恩浩瞪大了眼睛,许从渊却向他投去了个“休要多言”的眼神。

      南公瑾的书房很是幽静,和整个府邸的风格保持着一致。书桌上零落放着几卷诗稿,庸散而随意。

      贺兰雪对这些文人家的玩意儿一无所知,是个全然的外行。在她看来,南公瑾书房里的一切都是素雅的,平淡无奇的。殊不知桌上那黄砖一样的玩意儿乃是山东青州的澄泥砚,号称“四大名砚之首”;背后那一张朴实无华的官帽椅,木料实为上等的黄花梨,看似平常却奇崛。

      书桌的右后方是一架书,正后方则高悬“含章可贞”四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入木三分,却没有落款和盖章。下面挂着一把三尺剑。那是一柄铸剑,并不能用来做武器,而是旧时士人用以装饰的佩剑。

      书房另一侧是软榻和藤椅,供他休憩。软榻上有一方小几,上有一套紫砂茶具。软榻和藤椅的中间隔着几只香炉,南公瑾颇好香道,这种东西自是不能少。

      三人纷纷落了座,贺兰雪的眼睛一直瞅着地面,不曾抬头。她只觉得南公瑾书房中的香味甚是好闻。

      “贺兰公子,这耳坠可有什么说头?”南公瑾步入了正题。

      贺兰雪犹豫地斟酌了片刻,道:“这是证据,能证明大人您清白的证据。”

      “哦?”

      “真正的凶手,是太子身边的一个宫人……”贺兰雪目光有些躲闪,她不愿意想起那些事:“这耳坠是她行凶时候无意落下的……”

      “你怎么会认得太子身边的宫人?莫非……你们有渊源?”南公瑾目不转睛看着她,“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和‘郑公子’有过节,是因为这个才对他身边之人如此熟识的吗?”

      糟了——贺兰雪心中一凛,她怎么能说出“太子”两个字!她已忘记了,那两个字不能提,要用“郑公子”这个名头来代替。否则,便是世人眼中的冒天下之大不韪。

      “南大人,莫要再问这么多了,总之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不会骗您……”贺兰雪感受到了一股强大而无形的压力,“百花楼的顾影怜姑娘……她,她亦是无辜的。有人蓄意陷害她……”

      贺兰雪在来之前就曾预料到了南公瑾会有诸多疑问,她当时想的颇为简单,认为避而不谈便可以了。可却没想到南公瑾有股不可名状的力量,令她不敢忤逆。

      “别急,这些事情我们须一件一件说清楚,不是吗?”南公瑾莞尔一笑,“贺兰公子,南某脸上可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令你看都不愿看一眼?”

      贺兰雪连连摇头,她一抬眼,便对上了南公瑾那带有笑意的目光。这目光应该是温和的,可此刻却饱含着一种她想象出来的锐利,逃不掉,躲不开。

      “南大人,信我一句——凶手名叫荆月儿,是太……郑公子的人。她在百花楼另有帮凶,所害性命不止两条。还里应外合故布疑阵,才引得众人猜测是您和顾姑娘下的手……”她恳切道,恨不得说完便走。

      “我没有不信你的话,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身份。”南公瑾依旧谈吐温和,“公子为何要帮南某?告诉我,也好不让南某欠了人情不知怎么还,心中过意不去。”

      贺兰雪一阵晕眩,明明周遭有书柜,有书桌,有藤椅软榻香炉……还有许从渊,可为何她现在觉得满世界只剩下了她和南公瑾两人?

      方才觉得好闻的气息,如今却令她有些燥郁。南公瑾温润好听的声音也好似从很杳远的地方传来似的,传到耳边时,声音也越来越渺小。

      “你怎么会认得太子身边的宫人?莫非……你们有渊源?”

      “你怎么会认得太子身边的宫人?莫非……”

      “你怎么会认得太子身边的宫人?”

      “太子……”

      这样的问句荡涤在脑海和耳畔。

      “够了,别问了!”她从座椅上跌了下来,头痛欲裂,“不要再问了,我不认识刘廷钰……我不认识……”

      贺兰雪不知眼前是真是幻,仿佛周遭的夜幕瞬间降落,夜雨欲临,晚风来急。香炉似乎化作了两只会吞云吐雾的怪兽,朝她嘶吼着。

      那究竟是迷人的香,还是蚀骨的毒?

      “我吓到她了吗?”

      “不。”许从渊道,“她也许只是对你燃的香有些敏感罢了。”

      南公瑾沉吟片刻,方才明了。

      “要去叫郎中吗?”许从渊问道。

      “不必,劳悔之兄唤静姝拿我的东西来。”

      许从渊点点头,他知南公瑾通些医理,故而在家中常备着些行医所需的用具。

      贺兰雪趴在地上喘着气,南公瑾前去欲将她扶起,她却无力地跌了一跤。双唇轻动着,好像在说着什么。

      南公瑾附耳一听,才知她在说:“五石散,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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