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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尚书侍郎谁是狗 ...

  •   她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贺兰雪不知如何作答。千言万语就像是一根卡在喉咙中的鱼刺,吐不出来,更咽不下去。

      望着那双澄澈的眼眸,她简直有种想开门见山告诉南公瑾“有个男人叫瞿清浅,念了你一辈子,可惜已经不在人世了”的冲动。无奈,还不能说。

      “我……”她为难开口道。

      南公瑾挑眉看向她。

      两道浓密的剑眉之下是一双善睐而深邃的润目。了解他的人大多不愿直视他,以免接住那道目光。

      南公瑾是水,水利万物,温和无争。可水再怎么柔和,毕竟也是冰的骨血。正像是他,表面上人畜无害,总能令人如沐春风,可又待谁都不亲不疏的。无它,不过是赖他那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罢了。

      许从渊曾说,像南公瑾这般看得通透又清心寡欲的人就应该去出家。或许他所言不假,换个更婉转的说法,便是“曲高和寡,慧极必伤”。

      “许大人呢?”

      “哪个许大人?”

      “真是忘性大!大理寺的许大人呐!刚还在的,现在去哪儿了……”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门外巧儿和其他几个小鬟经过,正四处寻着“许大人”。

      许从渊闻言,双眼投射出一抹阴翳,幽幽道:“大理寺的……许大人?”

      贺兰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能易容,却怎么也改不掉这容易脸红的毛病。

      “大人,我……”她又语塞了。

      “悔之兄,此地不宜久留,先走再说。”南公瑾道。

      贺兰雪心下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可以暂时不用冥思苦想要如何跟许从渊开口解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许从渊向来不大置疑南公瑾的决定,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么照做便是。于是便不再为难贺兰雪,开始寻思着如何出去。

      南公瑾看了贺兰雪一眼,贺兰雪自知理亏,便道:“我跟你们走。”说罢,又瘦又高的她跟只小鸡似的乖乖跟在南公瑾身后,在许从渊的带领下趁着没人偷摸摸从另一条小路出了百花楼的后院。

      她不知原来还有别的路能够曲径通幽,自在进出百花楼。看来这两位定是百花楼里的常客了。

      又一转念,想到了南公瑾根本不喜欢女人,贺兰雪心中不禁打了个结。南公瑾这一身好皮相和满腹诗书不知祸害了多少人,只希望顾影怜能早日看开些,莫要一再沉沦,别像那等了一辈子的瞿清浅那般,一见公瑾误终身。

      许、南二人皆穿着粗布衣裳,若但看背影,简直像是邻家的哥俩。只是他们一个挺拔,一个儒雅,自有几分气韵在。

      许从渊本以为南公瑾此行来百花楼定要去寻顾影怜。实际上,南公瑾并没有这么打算,他说,时候未到。

      贺兰雪望着眼前的背影,蓦地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以前曾有许多熟识说她是个“硬气”的人,可真当她见到瞿清浅临终前提起南公瑾时那一抹欣然宽慰的笑,心中的百炼钢早已化为绕指柔。她想象不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或许她永远都不会拥有,可打心底里,她是羡慕瞿清浅的。

      若瞿清浅在天有灵,此刻会不会很动容?她终于要替他心心念念之人出点力了。说来也是造化弄人,蜀道虽难,贺兰雪跋山涉水走了一个月终究也到了京城。可锦官城的瞿清浅花了足足一辈子,也没触碰到京城里那“咳唾成珠”的才子南公瑾。纵只盈盈一水间,此生脉脉不得语。

      大道上几匹高头大马迎面而来,好生威风。中间那一人衣着最为华丽,两道长眉斜吊,直入鬓间。身材魁梧,虎虎生风。手执宝剑,足跨金鞍朱鬃马,一看便知非富即贵。拱卫左右的几个像是他的护卫。

      “岑治平……”许从渊眯着眼睛,认出了马上的人。

      岑治平是岑家的长子,也是岑修齐的哥哥。

      岑家与太子刘廷钰素有渊源。岑修齐、岑治平的父亲岑念青是现任的礼部尚书,南公瑾的顶头上司。可他还有一个身份——太子太傅。刘廷钰这个人,除了心狠手黑贪得无厌之外,还有个大毛病便是护短。故而岑家哥俩在他眼中尽管没办成过什么事儿,刘廷钰也没少提携他们。

      贺兰雪被囚禁在端本宫时,不得刘廷钰的允许是不能随意走动的,故而并未见过岑修齐跟岑治平。

      岑家这两兄弟,一个嚣张跋扈,一个内敛沉闷,性情迥异。若非长相相似,恐怕谁都不会觉得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哥哥和弟弟。

      马蹄冲散了人群,道路上的百姓皆自觉地避让在两道,把头低低地垂下以示对这位“官爷”的恭敬。

      南公瑾和许从渊不想惹事,便有样学样,也低下了头来。

      谁料骑在马上的岑治平好像看见了他们二人,见南公瑾身着布衣,便知他不想惹出什么动静。岑治平心下兴奋,暗叹终于有了个机会能杀杀南公瑾的锐气。

      他一勒缰绳停下了马,不偏不倚停在了南公瑾和许从渊面前。南、许二人依旧垂着头,一声不吭。

      岑治平指着道旁一条土狗问身旁的侍卫道:“看那畜生,是狼是狗?”

      “是狼”两字咬得重极了。他明里是在问“是狼是狗”,实则是想说“侍郎是狗”。南公瑾身为礼部侍郎,平白无故便挨了他这一骂。

      侍卫显然没弄清岑治平的用意,不知自家长吏为何要问出如此浅薄幼稚的问题,于是呆呆答道:“回大人,明明是……”

      正当岑治平为自己的急智自鸣得意之时,有一人插了话:

      “大人,且看它的尾巴。下垂是狼,上竖是狗。”

      而那个人,便是南公瑾。南公瑾依旧颔首,不曾抬头去看岑治平一眼。

      此言不假,狗尾巴总是朝上,高兴了还摇摆不止;狼的尾巴却低低下垂,夹在两股之间。

      然而岑父岑念青官拜“尚书”,这句“尚书是狗”委实给了岑治平会心一击,可谓是以彼之道,还诸彼身。

      可眼下这情状,又不好撕破脸,岑治平也只得把气往肚子里咽,一夹马腹,离开了这“是非之地”。一众侍卫追随在身后,还没懂得方才发生了什么。

      待他们走远,许从渊方笑道:“南沃瑜啊南沃瑜,你还真是厉害得紧,哈哈!”

      贺兰雪亦听懂了方才这番隐晦的“过招”,只是除过赞叹南公瑾反应敏捷之外,她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

      “南……南大人……”

      南公瑾转头看向她,等她自己说完。

      贺兰雪有些尴尬,道:“我还有一匹马,落在百花楼……”

      ******

      南府没有牌匾。

      事实上,京城诸多达官显贵当中悬挂牌匾的人并不多——当然了,“太子|党”例外,他们有东宫这个强有力的靠山支撑,最有资本高调且张扬。

      三人一进门,一个笑嘻嘻的小丫头就迎了上来。

      “大人,许大人,你们可回来啦!”小丫头又看看站在一旁的贺兰雪,行了个礼,恭敬道:“静姝见过这位大人。”

      贺兰雪这身破衣烂衫的,哪里像个“大人”?前去百花楼之时,幸亏顾影怜胸无城府,一上来就给她扣上一顶“大理寺许大人”的帽子,还言之凿凿,这才唬住了草木皆兵的其他人,令他们不敢怠慢。可如今在南府,这小丫头也唤她作“大人”,想必也只是看在南公瑾的面子上罢了。

      小丫头礼数周到,可对待许从渊和南公瑾十分亲热,丝毫不畏惧。想来南公瑾平日里是个宽厚之人,这才引得下人在他面前如此放松自在。

      看着她这般活泼灵动,贺兰雪不禁想起了她的小妹瞿秋芙。不知芙儿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静姝,你且先带贺兰公子去歇息歇息,我和许大人去更衣,马上便来。”南公瑾吩咐道。

      林静姝觉得有点奇怪,自家大人素来注重礼数,哪有让客人先等着的道理?旋即,她便反应过来了——南公瑾这样安排,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说不定是有什么事要单独跟许大人交代呢?总之,她就无需再考虑这些了。

      “贺兰公子,随奴家来吧!”林静姝甜笑着颔首道。

      贺兰雪被她引到了南公瑾平日里会客的地方。这里陈设不甚繁杂,也无太多华丽的夸饰,只在一张博古架上陈列着些精致小物。这些小物一看便不是什么价格昂贵年代久远的古董,可论外观品相却也别致精巧。中有颇具些禅意的铜质莲花香座、玲珑小巧的石质鼻烟壶、仿钧窑青花瓷而制的高颈酒壶……

      林静姝似乎看出了贺兰雪对它们颇有兴趣,便欣然道:“贺兰公子,您别看它们不值大价钱,可也都是我们家大人一样一样从各路市集里选来的,没少费功夫呢!”

      贺兰雪笑了笑,同时也不免奇怪:南公瑾一个朝廷命官,身掌要务,怎么还有空去市集上闲逛?

      “贺兰公子,您坐坐,我去取些新茶来。”静姝道。

      “有劳你啦。”贺兰雪道。

      她这一去,时间可不短。贺兰雪在会客室内独自等待了许久,人却依旧没回来。于是她便推开门,去外面透透气。

      “喂,丑八怪,你是怎么闯进我家的?”

      循着声源一看,原来是个粉妆玉琢的小男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尚书侍郎谁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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