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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峰回路转多险滩 ...

  •   如果贺兰雪没记错的话,这句话应当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想必秦楼楚馆里也不少有些争风吃醋之事。顾影怜和公孙芷有些瑜亮情结,也不难料。

      “你且细说说……”贺兰雪道。她发现“许从渊”这个身份为她带来了许多便捷,至少顾影怜对她是全然信任了,并没有什么质疑。

      “她有个恩客,叫安引贞,好像也是一个礼部大官儿吧。不过当然没有阿瑾份位高了……”顾影怜回忆道,“其实大家伙儿都知道,那个安大人每次来百花楼皆是来寻阿芷的。可偏偏有一回,他就来找了我,说是对阿芷已经厌倦了,问我愿不愿意……”

      “那你……?”

      “我自是不愿了!”顾影怜分辩道,“姑娘我虽在这种地方讨生活,可也没有那么随便。”

      见贺兰雪一言不发,顾影怜以为她不信,便更急了:“就算没有阿瑾,我也不会答应。毕竟那个安大人曾给公孙芷办过一次好生气派的‘梳拢’,姑娘们谁人不知那是她的恩客?我再怎么跟她有过节,也万万不会往人脸上打啊!”

      所谓“梳拢”,乃是一种时下流行的仪式。若哪家达官贵人钟意于一个烟花女子,便会砸下重金为她办一场类似于良家子的“婚礼”般的宴会,昭告众人二人的关系。

      贺兰雪听顾影怜这么讲,觉得不无道理。

      但凡是在香粉堆里混这口饭吃的女子,光靠自身的姿色是远远不够的,有人相捧也十分重要。若幸得一个有权有势的恩客,身价便会连连翻倍,其中亦不乏许多一夕间从小麻雀变凤凰的。正如这顾影怜,被誉为“三艳之首”,连着几年在品花大会上拔得头筹,多少也是从南公瑾那里借了点东风的。

      顾影怜也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小妇人。老对头的恩客往她这里抛了颗蜜糖,她虽心中得意,可还是知道分寸的,自不会把人往死胡同里逼。不然若她真的抢跑了安引贞,岂不会让公孙芷颜面扫地,无法立足?

      “因为这件事情,你们才见面的?”贺兰雪继续问道。

      “没错。我闲来没事喜欢小酌几杯,周遭的姐妹们都知道……阿瑾曾送了我几缸黄柑酒,不久前才下窖。那一日,我派身边丫头去取,一个人落单的时候公孙芷就找来了——她知道了那件事便要来和我理论。一上来便不依不饶的,还派她的丫头拦住了我的丫头,教人把那几缸黄柑酒给夺了去……”顾影怜道。

      贺兰雪忽地想起来她在酒窖内听到的对话,犹记得有一人说过,案发之日顾影怜走失了一个丫鬟,至今还未寻见……

      “你的丫头现在在哪儿?”贺兰雪道。

      顾影怜摇摇头,略显失落与气恼道:“我也不知。这小蹄子消失好几日了,该不会是因为出了这档子破事就弃我而去了吧?呵,还当真是吃里扒外。算了,姑娘我不和她一般计较,等到我沉冤昭雪之时指不定她怎么后悔着跑回来求我呢!”

      这顾影怜姑娘还真是个直肠子,或许不只是肠子直,连脑子也不带打弯儿的。连贺兰雪这样毫无办案经验的人都觉察出了其中必有蹊跷,她却能想得如此简单。

      “你派了她去酒窖取酒,在此之后就没再见过她?”

      顾影怜点头称是。

      贺兰雪不自主地回忆起了酒窖中那股特别的气味——那会是黄柑酒的味儿吗?

      她未曾喝过这种酒,可单单听名字便可知道这是一种果酒。按理说,果酒的气味应该清甜馥郁才对,怎么会是那般不可名状的味道?

      “顾姑娘,黄柑酒……究竟是什么味?”

      顾影怜沉吟片刻,便蹲下身去开始翻箱倒柜。她的屋子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整洁罢了,拉开柜子一看,凌乱无章的杂物堆放在一起,简直要溢出来了。

      “找到了。”她从一堆胭脂水粉当中扒出一只小瓷瓶,瓷瓶上有一枚小小的瓶塞:“这可是我存在身边的最后一点黄柑酒了,旁人我是不轻易给的,可许大人你是南公瑾的朋友,例外。”

      贺兰雪接过那瓶黄柑酒,拔开塞子,凑上去嗅了嗅。果不其然,气味十分清甜,比起一般的酒水来淡了许多,丝毫不刺鼻,反倒带有阵阵黄柑的果香。

      怪了,不是那种味儿……

      贺兰雪心中不安了起来。

      “酒窖里有问题!”一个洪钟似的声音在她心中响起。贺兰雪来不及向顾影怜多解释,拔腿便向酒窖跑去。她心中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像一股忽冷忽热的气流冲开了她的每一个毛孔。那股气味,还有那透着古怪的酒窖……贺兰雪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可是这太可怕了,令她不敢抽丝剥茧地细细去想。

      她来到了自己方才爬上来的地方。

      贺兰雪打开酒窖的木门,一步一步顺着台阶走了下去。每多走一步,双腿就越发地沉重。而随之变得沉重起来的,还有那颗心。她控制不了自己现在的心情,正如同控制不了自己粗重的喘息。

      贺兰雪下来的时候刻意给木门留了道小缝,这样她才能觉得有安全感些。

      那股异味依旧荡涤在酒气中,只是这一次她心知肚明——那不是什么新品种的酒类散发出的气息。

      贺兰雪猛吸着空气,使劲地嗅。她辨别不出究竟是哪个方向传来的。

      可是渐渐地,她发现了:酒窖深处,那股气味儿比靠外面的地方更浓郁。

      她往前走着,走向那晦暗的角落,目光集中在墙角那口半人高的酒缸上。那口酒缸旁边的地上,有些大小各异的黄泥块。在这般幽暗的环境中,不细细打量,根本发现不了。

      没错,这是一缸被开启了泥封的酒。

      贺兰雪拾起了一块黄泥块。这黄泥上略有些潮湿,还未干透。在酒窖这样密闭而潮湿的空间中,水分虽干得缓慢,可这块原本用来防潮的黄泥的软湿程度分明能看得出这缸酒是才开封没多少日子的。

      如今酒缸上封口的只剩下一块结实的红布。红布被绳子栓了好几匝,牢牢套在缸口。

      贺兰雪拿出随身携带的“己亥刀”将绳子割断。那种特殊的气味混合着酒气充斥着她的鼻腔,十分不好闻。这是一种带有腐朽晦涩之感的味道。

      贺兰雪一把揭开了红布,只见里面有着一团如海藻般浓密的东西。她的右手颤抖着,拿着“己亥刀”,缓缓探入酒中拨开那团黑乎乎的“海藻”……

      是一个人!

      贺兰雪两眼一黑,抽回了持刀的手。一声惊呼之后,踉跄倒地。她双腿发软,站也站不起来。脑袋中空白一片,一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鼻子也忘记了如何呼吸,只是捂住了胸口大口喘息起来。

      谁能想到酒缸里居然是个尸体?

      贺兰雪无法忘记那一幕——散乱的头发在酒水中肆意飘散,一张被泡得肿胀的脸形状面目全非……

      原来那股气味儿不是别的,而是这尸体散发出来的尸臭。尸臭被浓郁的酒香掩盖住,才得以不被别人轻易发现。

      贺兰雪目睹过无数种死亡,可真当她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一具尸体之时,还是被惊得无法自处。

      贺兰雪呆滞地坐在地上良久,方从刚才的惊悸中走出。她只觉得,多在这里停留一刻都是在忍受折磨。

      一种近乎于呜咽的声音不自觉地从她喉咙中逸出,她虚晃一下,扶着地站了起来,两眼发直地朝那个令她害怕的地方走去。像个傀儡一般动作生硬地拿起红布和绳子,努力将酒缸的缸口恢复成原状。

      贺兰雪撑不住了,单膝无力地跪在了地上,面颊贴在冰冷的酒缸表面,可手上却依旧没停下来。因为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不消除她在这里留下的痕迹的话,先前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与她相隔一道缸壁的,是那惨死的人。

      完成了这一切,贺兰雪才像逃难似的离开了这里。尽管脚下发软,可她也丝毫不敢放缓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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